忙碌的日子還是繼續過,與尹卓言分開後,這個月凌頌妍一直租住公司附近的service apartment。
所有傷心、委屈、不捨,在上海出差那幾個晚上,隨着一波波的淚水沖散了。
現在間中想起,心還是緊緊痛。
太愛一個人,反而變了自取其辱。
再一次,結果仍是一樣,證明他們再不適合彼此,是時候結束這泥足深陷的關係。
她終於親手推翻,非他不可這個說法。
哀悼初戀的同時,凌頌妍 重新投入了油畫世界,在荷李活道開設了一所小小藝術廊,收集及展示一些未成名藝術家的作品,除了畫作外,有新派的立體藝術品、視覺藝術品等。
周末下午,李仲揚如常來藝術廊接她,理所當然地接過她手上包裝好的畫作:「這畫你帶回去?」
「有客人買了這畫,剛好跟我住同一棟公寓,約好今晚送過去。」
「男還是女的?放在前台可以嗎?」李仲揚問。


「男的,要是你們晚上不方便,放在前台就可,我WhatsApp通知客人。」女職員搶答,期間回望凌頌妍曖昧偷笑。
凌頌妍看著李仲揚心想,在別人眼中,還是跟他糾纏不清。
最近盛基贊助了一連串的慈善活動,二人週末亦沒閒下來。
李仲揚週末都會來接她,藝術廊員工都默認他們是一對。
她不是沒考慮過,跟他算投緣、做事也有默契火花,施晴說得對,外在條件上,他是她喜歡的類型,隨緣吧!

當晚接近半夜12點,凌頌妍正在公寓調顏料,準備通宵畫畫。
接連幾個訊息提示音響起,起初她沒在意,一會後心血來潮拿起電話查看,原來是買畫的客人想約她半小時後在大堂交收。
她也納悶,雙手手袖都沾了顏料,正準備下筆上色,這模樣怎出門?
正掙扎之際,她發現訊息已是半小時前發來,即客人已回來?


她不再囉嗦,發出訊息:10分鐘後大堂等?
OK!那邊回覆。
她重新洗臉束起頭髮,直接穿上外套,拿著畫往外走。
來到大堂,除了當值管理員外,並沒有其他人。
看時間還未到約定的10分鐘,她把半人高的畫放在地上,百無聊賴地劃手機。
「Hello?是凌小姐嗎?」身後傳來年輕男性中音。
凌頌妍抬頭,第一眼有點被嚇到,這人半夜還帶黑帽黑口罩!
「不好意思,真對不起,我今天工作延誤了!要你半夜過來,非常不好意思!這兒有暖茶,還有咖啡和豆奶,不知你喜歡喝什麼,所以都買些給你解喝,辛苦你了!」他的聲音有點著急,仍很溫暖。
除了黑帽和黑口罩,對方整體打扮,還是清一色黑,高挑瘦削的身型,襯起來別有一番味道。
她起初還是客氣地回拒:「Thank you!我怕明天水腫,就不喝了。」


「不用客氣,我專程在旁邊便利店買給你的!今晚外面很冷,你喝一口暖暖身。」
見他真誠落力推銷手上的飲料,凌頌妍這一刻忍不住想戲弄他:「你覺得我一個女生,應該在半夜喝陌生人送來的飲品嗎?」
對方一愕,似乎真沒料到,尷尬地抓抓頭傻笑:「你又說得很有道理,真不好意思,我沒考慮到這點!要不這樣,你不要喝,只拿著暖手,你來的路上外面很冷吧!」
凌頌妍被他措手不及的模樣逗笑了!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中,接過他手中的咖啡,放近鼻子聞一下咖啡香氣。
「多謝!我正需要咖啡,嗱,這是你訂的畫。」
「你也在畫油畫?」
「嗯?」
他指指她舉著咖啡杯的手:「你這裏沾了顏料。」
她沿著他手指望過去,袖口沾上了剛才新開的色料:「哦,我收到你訊息時正在開顏料。」
突然他雙目發光:「這幅畫是你畫的?」
她笑著搖頭:「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非要買這幅畫?」
「我個人很喜歡色彩強烈的畫風,第一次在畫廊見到畫中的孔雀,已被深深震撼到,孔雀的色彩線條配搭充滿力量。最近,我腦海裏不時都想著這孔雀,一連幾晚夢裏也夢見它⋯⋯」他越說越興奮。
「你打算把它放在哪?」陌生人的坦白讓她有點不適應,轉開話題。
「我會將這幅畫放在玄關,每晚工作回來一打開門就看到它,所有疲倦難受都會一掃而空,像得到治癒⋯⋯」
他說治癒——


這華麗抽象風的孔雀油畫,是媽媽送給凌頌妍的,在她與尹卓言分手後。
起初她把這幅畫掛在睡房,每天早上醒來或睡前,都會看看它,日子好像沒那麼難過了。後來籌備畫廊,她把這幅畫放進畫廊一角。
她從沒打算賣這幅畫,店長卻告訴她最近有個年輕男生每幾天便來看這幅畫,每次也詢問可否賣給他。
起初她是拒絕的。
後來,店長硬着頭皮再次問她,她想不起自己當時是如何回覆,倒反問那人為何一定要買這幅畫。
再隔兩天,店長給了她一個小信封,裏面小卡寫上兩隻瀟洒的字:出路。
原來他跟自己一樣,在華麗澎湃的色彩視覺中,找到自己想要的那一點。
她找到安慰,他找到出路。
他們都被治癒了。
最後,她同意賣給他。
「這幅畫是我媽媽送我的,在我最難過的日子給了我安慰和力量,現在轉給你,希望它真幫你找到你的出路。」
他卻表現得很驚訝,雙手合十不斷道歉:「Sorry!我不知這幅畫對你這麼重要!我還纏著你要賣給我,真不好意思!Sorry!」
凌頌妍發現,由他們第一句對話開始,他都表現得過分客氣且接連道歉。
她打量起眼前年輕人,過分客氣,其實是一種保護色。
想到這,她頓覺得一陣心痛,潛意識伸手用力捉住他右膊,不讓他再哈身道歉:「做人做事除了對得起別人,記住別委屈自己,否則最後就算讓你走到出路,身心早已疲累不堪,再無法享受成功的喜悅。」


對方定格了!
凌頌妍暗罵自己多口!平日她也不是多管閑事的人,怎麼見到這小子竟然忍不住口!
「Sorry!」輪到她道歉。
「嗯,我會注意。」他接話。
然後,他們尷尬對笑了。
「說了這麼久,還未介紹自己,我叫Morris。」
「Nice to meet you Morris!我是Aleisha。」
「Aleisha,你也是畫油畫的?」
「我小時候學過幾年,現在只是閒時興趣。」
「你擅長哪一類風格,也是抽象風?」
「現代流行抽象風,多用中性顏色,與你喜歡的孔雀畫華麗風不同。」
「對!這幅畫還是你留着吧!我不應該奪你所好,你先回去,明天我把畫送回畫廊⋯」
「剛才已說了,這幅畫送給你,我希望這幅畫能如你所說,陪著你找到出路。」
「這是你媽媽送你的,應該是很珍貴的回憶,我沒有資格擁有。」
她輕鬆笑了:「相信我,我家每一角落都佈滿我媽的作品,她擅長華麗風格,看多了絕對會審美疲勞。」


「你媽媽是油畫家?」
「是。」
「我能去你家參觀嗎?」他雙眼發亮。
「⋯⋯」
見她不接話,他才反應過來,耍手擰頭解釋:「別誤會!我不是真的想去你家!只是想去看你家裡的畫作!不是去你家!也不是找藉口約你⋯⋯」
「放心,不管你想不想,我沒邀請你的打算。」眼見他被自己的傻氣弄得臉紅耳赤,她強忍著笑。
他敗下來,拉長嘴嘟嚷:「既然你家裏畫作這麼多,會繼續放其他在畫廊嗎?」
「不會,免得你再纏着要我賣給你。」
「那你回家能拍照給我看嗎?」他死心不息。
「有這麼喜歡嗎?你也是畫畫的?」她好奇。
「我是學舞台表演,主修歌劇。」
她點頭:「怪不得打扮這麼‘低調’,我到現在還未看到你長什麼樣子。」
他聽罷拉下口罩,露出帶著舞台妝的笑臉——
凌頌妍記得看過一篇造型師的訪問,佩戴了口罩或太陽眼鏡,會讓世界上95%的人更上鏡,剩下的5%,是天生屬於舞台的人。
無疑地,眼前人就是那少數5%的幸運兒。


「怪不得畫廊的女職員,不斷說服我賣畫給你。」
他聽得一臉問號。
「很高興認識你Morris,我要回去了。」
她轉身走向升降機,他卻叫住她:「你也是住這裏?我們約下次見面好嗎?我對油畫很有興趣,你能帶我去看畫嗎?」
「我只是暫住⋯⋯」
「你一會準備畫畫嗎?既然我不方便去你家,我們FaceTime好嗎?我想看你畫畫,我以前在學校,一有機會就去畫室看其他同學畫畫,保證不會阻礙你!」他用小鹿般的眼神繼續提出。
「有人說過你很——」猴擒嗎?凌頌妍在想較適合而貼切的用詞:「勇往直前嗎?」
「遇到我喜歡的事物,我會全力去爭取。」他回答得理所當然。
「嗯,這態度很好。」她中肯地評價。
「那我5分鐘後FaceTime你!」
凌頌妍覺得這晚簡直是奇遇。
明明這樣熱情溫暖的一個人,卻讓她覺得絲絲心痛,不忍心拒絕他的幼稚請求。
所以,最後這晚,她真的在電腦開著FaceTime,在畫室為他進行獨家直播。

嶺高銀行業務副總裁的職務,令凌頌妍的生活出現翻天覆地的變化,每天審閱數之不盡的經營計劃及產品市場分析,這年來她自覺對線型圖及每秒跳動的數字,刷新前所未有的認識。
這個下午,她收到市場部為針對年輕顧客群,推出新信用卡及理財服務的宣傳計劃及廣告片demo。
一點入廣告片,看到熟悉又陌生的臉孔,太陽穴頓時感到一陣刺痛。
她皺起眉問女助手:「這個代言人是誰?」
「他叫羅莃禹,Morris Law,新晉演員,上年底獲得電影節新演員獎,今年進軍樂壇,稱得上現時最受歡迎的年輕人偶像,各大品牌都爭著對他拋出邀請。」
「信用卡代言人什麼時候定下來的?」
「由籌備開始算,應該有好幾個月了。怎麼了?你不喜歡他?」
「你也喜歡他?」她反問。
女助手笑得高興:「年輕好看、身材又好、還有實力,大家也喜歡他!他為人溫暖又體貼!」
「溫暖體貼?你認識他?」凌頌妍這個女助手,工作上做事快狠準,想不到也有花痴的一面。
「Casting時見過一次,他真人笑容很溫暖,對所有工作人員都很有禮貌,大家都對他讚不絕口。」
「他多大?」
「27歲,正好適合我們target audience的年齡層。」女助手頭頭是道。
「那你自肥了嗎?」凌頌妍打趣問。
「當然,我當日利用職權第一個跟他拍照。」
「服了你!」
「今天下班後,Morris會在總行拍攝部分廣告鏡頭,你要去看嗎?」
凌頌妍才沒興趣!
「你做代表就好。」

傍晚,凌頌妍還是出現在拍攝場地。
她現在才知道施晴在坐月期間,解鎖了追劇的興趣,正好也迷上Morris。
原來,昨晚施晴說今日來接她放工,是這原因。
「妍妍,你能安排我跟他拍個照嗎?」
「我聽同事說他人很好,你又是他fans,要不等空檔時間你自己走過去問他?」凌頌妍不想參與這事。
「不行,我們一向共同進退!」施晴不依,高興地挽着她走。
看著樓下拍攝時專享著披星戴月的Morris,凌頌妍有點不適應。
二人認識了兩星期,他每晚也是深夜才回家,然後纏着和她FaceTime,看她畫畫、要她展示家里的畫、詢問些皮毛油畫知識。
他也有說一些舞台表演的事,說自己最近在排練舞台劇,她一直以為他是藝術學院學生。
嗯——他也以為她是I banker,所以深夜仍在看美股。
誰也沒刻意騙誰。
撇除二人年齡上差距,她喜歡成熟類型、他喜歡可愛類型,她覺得他就像較投緣的下屬,情愛無關。
「Manly,跟你介紹我們銀行VP凌小姐,旁邊那位美女是她嫂嫂,她們也很喜歡Morris。」女助手落力為各人介紹。
凌頌妍一臉黑線,她們?她要否認嗎?好意思當著他經理人面說嗎?
經理人Manly已搶先一步爽快開口:「Hello凌小姐!很感謝你們願意給機會Morris,他一定會好好表現的,他正在補妝,弄好就會過來!」
施晴平日冷冷的一個人,突然變了小粉絲,變出自制相薄:「可以請Morris 在我的相簿上簽名嗎?我還想跟他拍獨照!」
「拍多少也沒問題!Morris——」Manly說著招來了Morris。
Morris本乖巧地走來,見到熟識的臉孔,一下興奮跑來:「Aleisha!你怎會在這!你這樣巧在嶺高上班?」
除了凌頌妍,所有人對這一幕都很驚訝!
「Morris,這位是我們銀行VP凌小姐,旁邊那位美女是凌太太。」女助手先恢復過來。
「凌太太?孔雀畫是你畫的?」Morris喜出望外。
所有人對眼前畫面越來越摸不著頭腦!
凌頌妍唯有開口澄清:「這位凌太太是我阿嫂,不是我媽,她是建築師,不是油畫家。孔雀畫是我媽媽畫的。」
施晴也開始明白:「你們認識?還認識Fanny?」
「導演回來了,你要簽名拍照就趁現在,一會別阻礙開工。」凌頌妍好意提醒,當然還是想制止施晴接下來的喋喋不休,當了媽媽的女人特別囉嗦。
Morris聽話熟練地為施晴拍照簽名,之後還問凌頌妍:「你要嗎?」
她微笑搖頭打算離開,Morris輕拉她:「今晚等我回來,12點左右。」
他手心的溫度透過皮膚傳給她,一剎那間,她輕點頭答應了。

自從施晴幾年前看上了凌頌德,兩個好朋友一起的時間,施晴總是左一句凌頌德、右一句你哥、再一句Wesley,直到婚後仍是。
這晚卻一反常態,她整晚嘴邊提著Morris、羅莃禹⋯
臨離開前,施晴緊緊擁抱她:「只要不是尹卓言,你選擇的我都支持。」
凌頌妍知道,施晴誤會了,不過眼淚還是忍不住先流下。
她跟施晴第一次爭執,是因為大一時施晴背著她找尹卓言晦氣,責怪他與其他女生糾纏不清。
她知道施晴是為她出氣,但她不喜歡施晴替她出頭的感覺,就似她受了多大委屈,明明她可以冷靜地用自己方法處理。
多年後她終於明白,這輩子大概只有施晴會為自己出頭吧!
這輩子,她放棄了尹卓言,卻絕不放開施晴。
「施晴,有你真好——」久違的眼淚奪眶而出,她緊擁著施晴不放手。
施晴漸漸感到膊上的濕度,她知道凌頌妍的淚水不是因為自己而流。這段時間,凌頌妍也絕不好受!
她到底有多絕望、下了多大的狠心,才會離開那個愛到入骨的人!
十多年來,她每次都不捨離開、一次又一次折騰,還是得不到她想要的。
別人眼中的天之驕子,怎會敗在男人手中!
這刻,她的眼淚帶著委屈、不甘、傷心。
這晚,凌頌妍獨自回到家,那個差點成為她跟尹卓言新家的房子。
除了手提電腦外,他所有東西都沒帶走,客廳仍掛著他們的婚照。
兩個多月了!他還是覺得她會原諒他吧!
她氣上心頭,把心一橫,在雜物房找到空膠箱及大袋,把衣帽間、書房、客廳中所有屬於他的衣物、個人用品、書籍、珍藏品,一一掃進去、封口,一桶桶一袋袋放在客廳,打算讓速遞明早來收走。
收拾完後,差不多半夜一點了,她打算這晚在客房睡一晚,主人房看來要重新裝修了!
她拿起手機,竟有32個missed call!10多個未讀訊息!
所有missed call都是Morris!
她還未來得及去看訊息,電話響起來,又是Morris——
「Aleisha!你在哪?我在你家門口按鈴一直沒人應!Estate office的人說沒見你回來!你電話又一直不通,我多怕你有意外,嚇死我了!你在哪?」
「我在家,今晚太夜不回公寓了。」
「有人跟你一起嗎?」
「我一個人又不怕黑。」她笑了。
「那我現在過來找你。」
「明天再說吧,我很攰了。」
「不,有些話一定要今日說!再拖一日,誤會只會更深!」他堅持。
「那你現在說吧!我要睡了,只給你五分鐘!」
他考慮一下答應:「好!我說了——今晚前,我真不知道你跟嶺高銀行的關係!我纏着你,與工作無關,也不是想攀關係!」
「我知道,你這個代言人幾個月前已落實,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所以說,你知道我的工作性質?」
「嗯。」
「這些都不影響我們關係吧?」他試探。
「你覺得會嗎?」她反問他。
「我想見你。」
「今晚不了,我真的很攰,想睡覺了。」
「你聲音怪怪的,不舒服嗎?」他有留意到。
她裝作清清鼻腔:「剛才在收拾東西,可能吸入了些灰塵。」
「我下午才知道明天要提前出發台灣拍劇,要去兩星期,你剛才答應今晚會等我的,否則我當時就不讓你走。」他嘟囔。
「……」
他生硬地叫她:「凌頌妍——我想見你,求你。」
「……」
「你真生氣?我事前真的不知道,sorry——」
他用好聽的中音輕聲道歉,她喝了一口冷水,終於鬆口:「我把地址發給你,你過來吧!」

不到十分鐘,大堂訪客門鈴響起,從手機螢幕看到他一如以往的「低調」打扮,她猶疑了一下還是打開門。
Morris一進門,就被客廳的一個個膠桶雜物阻擋了視線,最後他在露台找到她。
她正靠在躺椅上,闔着眼面朝夜空。
「45°是思念的角度,你在想我嗎?」他笑著樽下身,討好地問。
她終於瞄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紅腫的眼底和鼻頭,暗示她剛大哭過一場。
「我帶了香檳來,喝嗎?」
「香檳杯在open kitchen酒架拿。」
去廚房路上,羅莃禹順道環觀屋內的裝修和掛畫,所以也沒錯過放在客廳角落的巨型婚紗相。
她放著極好的房子不住,一個人跑去住公寓,一回來就大哭,跟這婚紗相脫不了關係吧!
他很想知道,卻忍著沒問。
喝過一枝香檳,她打趣問他:「人見過了,酒喝過了,畫也看了,離你登機還有幾小時,還有什麼心願未了?」
「太多了,你要幫我實現一個嗎?」他拖長雙腳坐在露台地下,下巴托上她的躺椅側,含笑望著她。
「先此聲明,我現在不想畫畫,也不想教你畫畫。」
「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好嗎?」
「這是新劇台詞?」
「不是。」
「舞台劇?」
「是羅莃禹跟凌頌妍告白。」
她望著他近在咫尺的臉,斟酌了一下:「對我來說,你太小了。」
他一手拉起她站起來,在她錯愕的神情中,低頭與她面對面:「你不可能不知道,說一個男人小,是一種暗示。」
他每說一句,酸甜的香檳酒氣輕噴她臉頰,是一種誘惑。
凌頌妍從容微笑制止他:「姐姐我不受這套。」
「做我女朋友,不好嗎?」羅莃禹緊緊進逼。
「我不喜歡年紀比我小的。」她想繞過他走回屋內。
「李仲揚也比你大,doesn’t work for you!」他學她放狠話。
「……」
「我年紀是比你小,但比你勇敢,我知道喜歡的東西就要主動爭取,你說過欣賞我追夢的勇氣和決心,這次我也會用同樣方法追你。」
「你的圈子多的是年輕漂亮的女生,她們可以死心塌地愛你——」
「那你呢?你喜歡我嗎?」
「我們不適合。」
「你跟那人曾經各方面也很適合吧?」他指著放在客廳一角的大相架。
她沒回答,側過身閉上眼。
他繼續落藥:「Aleisha,我不是個糊塗亂來的人,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你呢?你知道嗎?」
凌頌妍,你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嗎?
「我工作的圈子,是認識很多人,但大多都是過客。我們認識這個多星期,應該是我入行這三年來,與人最實在深入的交往,我們談夢想、談生活、談愛情,我們很適合,不是嗎?」羅莃禹肯定地問。
「我想要的另一半,是無論生活和事業上都可以與我並肩的人,特別在嶺高銀行的日子,一個人走太累了。我支持你去實踐夢想,因為我覺得追夢是難能可貴,這路上特別需要別人肯定和支持。這並不代表我們可以並肩。」她遙望著夜空輕說。
「你真不浪漫,banker本色。」
「你們攪藝術的最浪漫,所以我說了我們不適合。」
「Aleisha,像你這樣理智的人,為什麼同意半夜讓我來你家?其實只要你不同意,我根本拿你沒辦法。」
這也是凌頌妍在問自己的問題,她欣賞他的才華努力,喜歡他的率直樂觀,她確有心動,這樣就夠了嗎?
她已想不起,18歲時喜歡上尹卓言時是什麼感覺,懵懵懂懂的。
她穩住心跳,說出違心的話:「當紅偶像,跟你過一夜,我也有賺。」
她知道他的死穴。
他不可置信地怒視著她,甚至有一刻,她覺得他可能會扇她把掌。
最後,他只是輕嘆:「不老實的你真不可愛!」
「走了?」目送他走出大門,她才鬆口氣。
「你真想跟我過夜?」他輕哼。
「你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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