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上黑色口罩的男人只露出一雙狹長勾人的鳳眸,此刻正側身從通往機房半掩的門後待著。

帶著黑色手套的手從口袋裏翻了翻,一塊方正的小鏡子安靜的躺了在掌心。

兩個、三個、四個。
還有,第五個在花盆。

男人靠著門框,漫不經心的在數著走廊處的監控鏡頭。

一條走廊用得上這麼多監控嗎?


季稀這人不只家裹挺大,疑心也挺大的。

進來前他看過他家裏的地圖﹐兩棟主建築,還未計周邊的小房子,一共有23個房間。

他要是逐個逐個找,恐怕還未一一搜遍便被人發現了。
所以,他選了個更方便快捷的方法。

下一秒,所有燈光全數熄滅了。
整條長長的走廊就只有頭尾兩盞用來指示緊急出口的指示燈。
再過幾秒,燈光逐漸恢復過來,但像是電壓不穩般忽明忽滅,還傳來陣陣的燒焦味冒著白煙。



「發生了甚麼事!」

「不是有後備供電嗎?」

從斷電到後備發電機重啟只需要大約五秒。
但很不幸他剛才看到那後備發電機有部件好像損毁了。
這樣強大的電流通過會觸發斷路器,就連後備電源亦無法運作。




「快!看看那女人還在不在!」領頭的男人看著天花板上一閃一閃的燈光,皺著眉向還在發呆的手下吼道。

一行人急急忙忙的往回走,絲毫也沒留意到身後跟了個一身黑衣的男人。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要不是,侯文華做事太滴水不漏,就連平常出入也蒙著晨曦的眼睛。
那他也不必挑起他的疑心,讓他把人轉移到保安更嚴密的季稀家中。

為甚麼他知道會是季稀家?
大概,M城這個小小的地方也沒有那裏比季稀家來得守衛森嚴。

他不喜歡自己有弱點被人掌握住。
同樣地,他也不喜歡他們姓彭的有弱點被人用來掌控。

他得把林慕慕救出來。


把他們一家都送走,離這裏愈遠愈好。
就好像他當年送走他們那般。

前方一行人輾轉跑到一扇木門前便停下,門前已經聚集了不少看守的男人。

「你們不在巡邏,全跑來做甚麼?」

「停電了,我怕有人在調虎離山。」

「調甚麼調!叫你巡邏你跑過來想爭甚麼功!」

「是的,那我先回去。」

走吧。
跟著個忌才的老大不走也是在浪費時間。


現在走還可以撿回一條命。
埋伏在轉角處的男人,舉起手裏的槍枝作最後的調整。

一、二、三,就只有三個人。
彭少希把鏡子收好在褲袋裏,合上眼把接下來那幾十秒在心裏默默的快速排演一次。

然後,一個轉身。

嘶。
嘶。
嘶。

儘管已經安裝好滅聲器,但滅聲器並不能把槍聲徹底隱去。
三下幾不可聞的聲響後,是三下沉悶的重物墜地聲。



黑色的軍靴倒映在走廊光潔的地板上,男人一臉漫不經心的用衣服拭擦著手底下的槍枝。

也未免太容易了吧。
容易得他都覺得有點,古怪。

向來漫不經心的鳳眸不受控的瞪圓,目光落在那三個倒作一團的男人身下。
那底下的地板和他身下的一樣光潔。

男人持槍的手垂了下來,緩緩的轉過身。

「嘿,身手不錯~可是你要的人不在這裏。」Rocky 掦了掦手裏同樣黑黝黝的槍枝。

「開會這麼不專心怎麼行~」他挑釁的向彭少希抬著下巴。

匯哥昨晚在會上不是說過那個製毒師就住在這裏嗎?


他這樣明目張膽的來這裡劫人?
這要侯先生怎麼能放過他?

一直在附近埋伏的人瞬間如潮水般湧至他身後,手裏拿著的不約而同是同樣黑黝黝的槍枝。

他低頭笑了笑,一雙張掦的鳳眸更是艷麗。

彭晨曦,你這死小孩!

———

怎麼這樣吵?
是不讓人睡覺的嗎?

彭慧踢著腳下軟綿綿的拖鞋,手揉著眼睛一臉睡眼惺忪的走下樓梯。

寬敞的容廳此刻站了不少人,那些人或坐或站的散佈在整個客廳。
是發生了甚麼事嗎?
怎麼一個個也是愁眉苦臉的樣子?

「阿嫂~」一個率先發現她下來了的男人先叫了聲,其他那些人才緩緩的跟上,只是那聲音沒精打彩得令人沮喪。

「到底發生了甚麼事?」彭慧用右手拉了拉身上的睡袍,走近沙發上垂著頭的男孩。

他們這樣真的很不對勁。
她都能肯定,一定是出了甚麼棘手的事情。

「哥哥出事了。」男孩抬起頭,淚水幾乎下一秒便會溢出眼眶。

甚麼!
彭慧覺得她的心好像一下子墜落在地上,摔得血肉模糊的。

「哥哥應該是想要動那個製毒師的主意,才會偷偷跑到季稀的大宅裏。沒想到那裏的的保安被他想像中嚴密得多,結果被人抓住了。」彭晨曦抺了把眼角處的濕潤,清徹的聲音分析得頭頭是道。

「他要那個製毒師來做甚麼?」剛睡醒的聲線有點沙啞。

少希早幾天才對自己千叮萬囑不要再招惹文華。
他怎會轉個頭便走去動他的人?

雖然他總是一副做甚麼漫不經心的樣子,但這樣自相矛盾的事怎麼也不像他的風格。
站在她身後的兩個男人互相換了個眼色,其中一個摸了摸鼻子走了上前。

「這幾年侯先生一直削希哥的權,有點油水的都被一一以各種名義收回,昨天大會上還好像要他把手底下的最後幾個埸子交出來。說難聽點,侯先生就是想逼反他。」男人說得咬牙切齒的,聲線還有著激昂的憤慨。

「眼看我們這一大班兄弟跟著他,他肯定是想私下做些小生意,讓兄弟們不用捱餓受凍。」另一個男人也跟著走了上前,激動得聲淚俱下。

「也怪我們!也怪我們!」說到最後還內疚得搧著自己耳光。

彭慧急急忙忙走過去拉著他的手,心裏更是一片慌亂。

她走的時候,少希已經和文英文匯他們平起平坐,這幾年時間他怎麼會失勢得這樣快?

明明文華前陣子才用盡一切方法也要保住他。
彭慧回想起宋天朗昨天的話,好看的眉頭微微攏起。

「那個季稀,他和哥哥向來也不咬弦。」

「何止不咬弦!希哥在他手裏還能活...」得成嗎?

「唉,這次希哥也不知能不能撐過去?」

「希哥不會有事的!」

「希望吧。」

「你們在這裡唉聲嘆氣有甚麼用?快點想辦法吧!」

「還有甚麼辦法!他都被侯先生的人抓住了!」

大廳內眾人見狀,一下子眾說紛紜,聽得她的心一點一點的往下沉。

少希他會不會有事?
他們才剛一家團聚不久,幸福的日子才剛開始。
怎麼只是一覺醒來又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彭慧坐上了男孩身旁的沙發,低著頭整個身體也害怕得微微抖著。

「現在能救他的,就只有侯文華。」男孩伸手包裹著在顫抖的指尖,那雙看著她的眼眸滿是掙扎,歉意和期盼此刻在天人交戰著。

彭慧抬眸看著那圍繞著她的一道道目光,一道道滿含期盼的目光。
這樣的眼神就彷佛在看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的絕望。

其實,她也不知道行不行。
畢竟,她那時答應過不會再讓他看到她。

看到她出現在他面前,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更生氣?
說不定,他又會在指責她不守承諾。

但是,這樣的情況下,她都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
唯有,試一試吧。

「你們放心吧。我會去找他談談。」她輕輕的呼了口氣,幾不可聞的聲音只能剛好傳到身旁的男孩耳邊。

男孩握緊她的手,報以了一個感激的目光。

沒有甚麼人是不能愛上的。
就好像,也沒有甚麼人是,不能出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