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慧結婚了。
他沒有去,更不可能會去。

他不想親眼看著她披著白紗嫁給了別人。

但聽到她真要結婚的消息,心裏竟沒有像五年前那般的憤怒。
反而是有種空盪盪的感覺。
就好像養了這麼多年的豬突然要被人吃掉一樣。

不過,說實話侯文華養她的時間,的的確確比他還要長。


算吧,那隻蠢得要命的豬他喜歡就送給他吧。

男人扶著上掦的跑車車門,抬頭看著天朗氣清的晴空,頓時笑了,那雙張掦的鳳眸,甚是勾人。

今天天氣不錯,適合出門,適合敘舊,適合殺人。

深褐色的牛津皮鞋踏上了同樣色調的木地板上,在上面拉出的身影偏瘦修長。

「來找我?」坐在皮椅上的男人,搖著手裏的矮腳酒杯,古銅色的酒液在杯璧上盪漾暈開。



他現在才來,比他想像中慢了。
不過,是快是慢,早已沒有甚麼所謂。

「來找你要命~」明明身上盡是肅殺的聲色,但那落下的語調還是懶洋洋的漫不經心。

「拿去吧。」季稀笑了笑,把手裏的酒一仰而盡。

矮腳酒杯被隨意的扔在地上,在厚重的地氈上打滾了幾圈才停下。

反正他也不想要了。


安生找來了她妹妹作供,這婚她是鐵了心要離的。
而他,半點勝算也沒有。

失去她,他雖生猶死。

與其坐等一切塵埃落定,倒不如他現在帶著紀安生丈夫的身份歸去。
那至少,他到死的那刻還是他的丈夫。
今生種下的緣,他們來生可以再續。

他唯一牽掛的就只有一雙兒女。

「放過我的兒女,把他們交給安生。」她那麼喜歡他,只要他說一句安生肯定會好好照顧他們。

「你有了安生以後,可不能在外面亂玩女人。」他的聲音很緩慢,還很淡。



他要讓她快樂。

他做不到的,彭少希要比他做得更好。
他,一定要讓她幸福。

「你兒子好像才剛足月~」彭少希微微抬眼,張掦的鳳眸此刻有著無以名狀的慵懶眩惑。

「你敢動他試試!」季稀立刻條件反射的站了起來。

他的兒子。
他的小安歌。
還有,他的安生。

剛才的無畏頃刻崩潰破碎,那慷慨就義的感覺好像一睜間便化得煙消雲散。
他怎麼會想到放棄他們?


他不在,要是有人欺負他們怎麼辦?

他的孩子還這麼小,他都還未來得及看他們長大成人。
不!他不甘心。
不甘心就這樣歸去!

「你殺我弟弟時,就沒有想過他還有個未出生的兒子。」彭少希忽然笑了,笑得比往日更妖嬈惑人,手上不知何時已經握著把銀色的手槍。

季稀看著慢條斯理在上著膛的男人,眉心緊皺。

他就只是想讓他嚐嚐痛失所愛的滋味。

他這個沒有心的男人,除了他的血親外就沒有甚麼愛的人。
侯先生三番五次的保住他,不就是因為他姐姐嗎?



那時他想,沒有了他姐姐在礙事,那他便能把彭少希解決掉。
把安生的心一併收回來。

沒想到,真的沒想到,她為了離婚,居然與她最深痛惡絕的妹妹連成一線。
她,就這樣的厭惡他嗎?

彭少希看著皮椅上眼泛淚光的男人,一雙鳳眸冷得令人驚艷。
他的指尖很修長,握槍的姿態更是優美。

那把泛著冷光的槍緩緩抬起。

血債血償,本是天經地義的事。

「不要!不要殺我爸爸!」抱著小熊的小女孩不知從那裏走了出來擋了在男人身前。



「安歌!」季稀把小女孩一把抱住,蹲下身仔細察看確定她身上完好無缺才緩下了狂跳的心。

小女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彎彎的鳳眸掛著一串串不斷滑落的淚光。

「走啊!嗚...你...這壞人!」她把最喜歡的小熊當成武器扔向了他。

他搶走了她的媽媽!
自從他上次來過她家以後,媽媽便搬了出去住,爸爸晚上時偷偷的在哭。
家裏的傭人都說,爸爸媽媽要離婚了,媽媽會帶她到H城居住。

她再也看不到爸爸,再也看不到可愛的弟弟。

彭少希看著腳下的小熊,胸口滑過一絲說不出的鈍痛。

砰!
砰!
兩記震耳欲聾的槍聲,一遍遍地回蕩在偌大空曠的正廳。

———————

教堂盡頭是高高在上的耶穌受難像。
還有,一個柔聲誦讀著聖詩的女人。

O come, Thou Key of David,
come and open wide our heavenly home.

穹頂用上了透明玻璃,和煦的日光像聖光般灑下。
她只穿了件白色的薄毛衣,纖細美好的肩膀被鍍上了一道聖潔的光芒。

他掦起鳳眸,看了眼彩繪玻璃上的天使。
他覺得,紀安生那單薄的肩膀下應該是藏了雙同樣聖潔的翅膀。

Make safe the way that leads on high.
And close the path to misery.
Re~

「Rejoice, rejoice, Emmanuel~」彎彎的翹舌音始終帶著男人獨有的漫不經心。

詩詞簿從指間滑落,聖殿前的女人身體一震彊直的轉過身來。

「Shall come to thee, O Israel~」最後一個音在舌尖上打了個圈才徐徐落下,這樣的聲音溫柔得讓人心醉神迷。

「希~我很快就可以離婚了。我們...」紀安生急不及待的走過去抱住了他。

「安生~」他挑起了她的下巴。

「我沒有讓你離婚。」聲音還是向來的漫不經心。

「不!不不…我不是想要甚麼…」她急急忙忙的解釋,聲音也是結巴巴的。

她只是想待在他身旁。
無論是甚麼身份也好,至少也不可以以有夫之婦的身分待在他身邊。

撘上兄弟女人這回事,素來也是他們最忌諱的。
她不能讓別人借她的身份來攻擊他。

「我就是喜歡你而已~我不用你娶我。真的!就像以前那樣便可以了。」她抱緊他,像是深怕他不相信似的再三強調。

他們可以住在那間房子裏和安歌還有其謀在一起,一家人過著些小日子。

他不喜歡束縛,她可以不計較名分。
反正這樣骯髒的自己也配不上彭太太那位置。

他不想有別的孩子分薄其謀的疼愛,她可以一輩子也不把那袐密說出來。
那他這輩子就只有一個兒子。
一個他與他最愛的女人所生的兒子。

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她甚麼也願意。
這個男人,總有股讓人奮不顧身飛蛾撲火的魔力。

這樣卑微的紀安生,沒來由的讓他心疼。

真的可以像以前那樣嗎?

那她的家,她的孩子怎麼辦?
他想起了,那個叫安歌的孩子,那隻落在他腳下的小熊。

紀安生,本來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
有個對她百般呵護丈夫。
有雙乖巧可愛的兒女。

他忽然想起了彭慧。

他把彭慧的家給毀了。
要不是他,她說不定還有父母疼愛,不用過上那麼顛沛流離的童年。
她會待在那安詳的小村莊,嫁一個簡單樸實的男人,過些安穩幸福的生活。
晨曦沒了,她唯一的親弟弟沒了,也是他貪歡害的。
他一直恨著彭慧的母親,那個愚蠢自私的女人。
但他此刻,更恨著這樣卑劣的自己。

「你的喜歡,令我很困擾。」但更讓他困擾的是,因此而竊喜的自己。

「對不起...我可以改...」他不喜歡她甚麼,她都可以改。

他可不可以讓她留下?
他可不可以不趕她走,不要再把她當作垃圾般塞給別人?

她,要的不多。
她就只是想要他那麼一點點的疼愛。

只是一點點就足矣。

紀安生看著男人少了漫不經心的眉宇,眼眶打轉著的是熱騰騰的霧氣。

「安生你很好。」男人菲薄的唇在她的額上印下了一吻。

他的唇很薄,還有點涼,但烙在額上卻滾燙得厲害。

紀安生一抬眼便撞進了那雙勾人的鳳眸。
他的睫毛很長,眼角微微向上揚,似笑非笑的眼神,足以勾人心魂。

一切就好像回到兩年前一樣。
—-

「我只是,不喜歡你而已。」男人鳳眸一斂,剛才的溫柔蕩然無存,沉了下來的聲音是讓人心碎的認真。

紀安生雙眼瞪圓,震驚、不可置信、心碎、絕望、枯萎一一在眼底掠過。

她覺得,這短短的好幾秒,她已經經歷了一次花開花落。
最後定格在枯萎後的一片泥濘。

安生你很好。
我只是,不喜歡你而已。

她要是真的很好,那他怎麼還不喜歡她?
他不喜歡她,其實是她還未夠好,又或是她永遠也不夠好。

「你可不可以答應我一個請求。」紀安生對上那雙少有有正色的鳳眸,溫聲的請求。

男人鳳眸輕挑,但還是沒有答話。

「完了以後,我不會再打擾你。」她看著紋絲不動的男人,小心翼翼的補上了一句。

穹頂之下,聖殿之前。
一對對緊緊相擁的男女,沐浴在聖光的祝福下。

她合上眼聽到男人近在咫尺的心跳聲。
她很想告訴他,當初她就是這樣愛上他的。

但她沒有。
既然愛他,又怎麼會死抓著他,為他平添困擾。

我愛你,所以我捨不得讓你難過。
聖經記載以馬內利降臨,但衪始終沒與世人常在。

自動感應的LED燈閃了幾下便安定了下來,驅走了教堂裏的昏暗。

彭少希抬頭看著玻璃穹頂,天上原來早已掛上閃爍的星辰。

原來,他已經站了這麼久。
他勾了勾唇。

他覺得,今天的涼風打在臉上好像是特別的涼。

「Anson~」一道溫柔的女聲響徹了偌大空盪的教堂。

男人身軀一震,立即條件反射的轉過身。

只見,一個綁著小馬尾的女孩跑到他身後,睜著骨碌碌的眼睛在看他。

彭少希半蹲下身,看著呆呆的小女孩。
那雙艷麗至極的鳳眸把小女孩都看得痴迷了。

「哥哥~你的眼睛很漂亮~」應該說這個哥哥整個人也很好看。
小女孩顫顫的伸著手想要踫上那雙張揚的鳳眸,卻被趕上的女人給止住。

「真的~不好意思~小朋友看到甚麼都想伸手踫。」女人看著眼前妖嬈惑人的容顏,不自覺地咽了咽沬羞紅著臉尷尬的抱歉道。

「小妹妹~你也叫Anson嗎?」修長的指尖摸了下小女孩胖呼呼的小臉,男人悠悠的問道。

看著她,他想起了今早那個對他張牙舞爪的小女孩。
更想起了那隻她用來扔他的小熊。
還有,心裏那股難以言喻的的鈍痛。

殺弟之仇,他不能不報。
所以,他還是扣下了板機。

兩下。
那槍聲,震耳欲聾的。

比打在他弟弟身上的那槍,應該還要來得響亮。

只可惜,那兩槍也落空了。

「Anson,是上帝之子的意思,我女兒是用這來當聖名,希望上帝能一直眷顧她。」女人低著頭隱去了臉上的紅暈,放柔著聲音娓娓道來。

Anson是上帝之子的意思,是個好名字~

上帝就只有那麼一個兒子,你怎麼可以......

「God bless you, Anson~」男人慵懶的聲音有著暗啞,伴隨而下的還有落在小女孩臉頰上的吻。

兩母女回頭看著已經沒有男人身影的教堂大門,那目光久久才收回來。

她剛才被帥哥親了!
帥哥還祝福她!

她今晚不要洗臉了~不!明天後天大後天都不要洗!
小女孩摸著涼涼的臉頰,還在傻傻的笑著。

女人白了眼年紀小小便在發花痴的小女孩,心底不禁失落的嘆了聲。
怎麼那帥哥親的不是她?

「媽咪,剛才那哥哥為甚麼在哭?」小女孩摸了好一會,再回過神來問出心底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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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好幾年以後,一切也已經塵埃落定之時。

那天彭少希就在家中,剛把那個和他爸爸一樣折騰人的死小孩哄入睡,那放在几上的手提電話便響起了。

他看著在床上翻來翻去的死小孩,心裏苦惱的叫著不好便拿跑過去拿著手機在走廊上接聽。

他氣在頭上,來不及看清來電便接起了電話。
彭少希像是沒⻣頭似的攤在身後柔軟的沙發上,神色慵懶,但鳳眸裏卻閃著玩味。

修長的指尖掂著平底玻璃酒杯的杯緣,金黃色的酒液順著杯璧打轉。

「你找我來~不會是敘舊吧~」懶洋洋聲音漫不經心卻能蛊惑人心。

他倒不覺得他們之間有甚麼好敘的。

早幾年他們不是你忙著算計我,便是我計劃著做掉你。
是這幾年他被那困身的死小孩煩得不可開交,他也再添了個男孩,他們才像表象上相安無事的安定下來。

季稀從進門到現在那深鎖的眉間還是沒有半點鬆懈,目光落在交疊在膝前的手上,指間低調樸實的婚戒泛著淡淡的柔光。

妖孽。
這個男人就是一個妖孽。
不是妖孽,又怎會勾得他的安生三魂不見七魄的。

他拿過几上扁平的白籣地酒瓶,把瓶塞隨手扔下仰頭便喝。

彭少希掦著鳳眸,思量片刻,還是伸手把他手上的酒瓶奪了過來。

烈酒不是這樣喝法。
他這是找死嗎?

他這是想在他面前把自己灌死,然後再嫁禍給他嗎?
他約自己來到底是打著甚麼主意?

彭少希重新靠上了沙發,斂下張揚的鳳眸,看不清神色。

「我很愛安生~」季稀的聲音像是被火燒過般沙啞得厲害。

「我甚麼也可以為她做~」只要她說一聲他甚麼也願意給她。

但她就連跟他說一句話也不願意。
她就連和他共處一室也不願意。

他不可以失去她。

他們好不容易才能重新走到一起。
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之間的感情消磨殆盡。

他不能,他不能甚麼也不做。

他的小兒子,是他強要得來的。
他還天真的以為,他可以像侯先生般用孩子拴緊她的心。

一個不行,就兩個吧。
既然她那麼疼愛安歌。
那麼他們就再多生個女兒。

怎料,連上帝也不眷顧他。
這一次的還是兒子。

他知道自己以前是個混蛋!
還要是十惡不赦的那一種。

他就連她親妹妹也玩過!

他這個混蛋!

季稀痛苦的雙手掩著臉,掩得住神色,卻阻不絕那哀嚎似的悲鳴。
還有,那不斷聳動的肩膀。

彭少希臉沉如水,斂起鳳眸,菲薄的唇抿成了一條線。

他這樣聲淚俱下的,不會是想和他談心吧。
還是,在裝瘋賣傻的讓他降下警戒。

但這裏可是他的地盤,他還是有點信心的。
他就算要玩陰的,他也有辦法去應對。

「她不快樂。」他從指間抬頭,臉上像是有著下定決心的神色。

「我知道,那是因為你。」懶洋洋的聲音不以為然的在說著。

彭少希從几上的煙包抽出香煙,點燃,吐出淺灰的煙圈。

「你到底想怎樣?」他掦手看了下腕間的手錶,漠然的聲線有著顯而易見的厭煩。

他不高興了。
他當然也不能讓他高興。

他都有點後悔來應約。
他這是在浪費他的時間。

他又不是美女、又不是彭慧、又不是他老婆,他才沒那麼多時間和他玩著你猜我猜的把戲。

到這根煙抽完,他還是不說的話,他便走。
彭少希看著指間的紅光,抿了抿薄唇。

「聽過Ménage à trois*嗎?」季稀靠上了身後的靠背,聲線平靜得詭異。

甚麼!
彭少希腦海一麻。

他覺得腦海剛才好像當機了好幾秒,夾著香煙的指節屈曲揉著太陽穴。

但他不覺得,季稀是這麼玩得開的人。
或許在好幾年前是,但這幾年肯定不是。

他就連說出來也要用上這樣迂迴曲折的字眼。
他真的玩得起嗎?

雖然3p他也玩過不下幾次,但他現在說的可是比那還要瘋狂得多的。

「但這樣離經叛道的事,她...」鳳眸落在指間的紅光,眉心不禁擰緊,語間是少有的欲言又止。

那她呢?
她,能接受得了嗎?

彭少希重重的吸了口指間的煙,試圖平復胸口下狂跳不己的心。
更是試圖平復那顆踴踴躍試的心。

他不想拆散她的家。
這樣的想法,他到現在也不曾改變。

大人犯的錯,不應該難為了那些無辜的小孩。
就好像,當年他和彭慧一樣。

但如果,他是加入呢?

「這樣離經叛道的事,聖經上也有記載著。」季稀挑了挑眉,拿過男人指間的香煙吸了口。

有人說過,當你不可以再擁有的時候,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讓自己不要忘記。

他不想忘記。
更不想陷入那不可再擁有的境況。
所以,他選擇了另一條路。

彭少希意味深長的看了一會,長指還是接過他遞上的香煙。

外面如雷貫耳的音樂響起,即使是厚重的玻璃也阻擋不了多少。
彭少希索性走到窗前拉開了窗,居高臨下的俯瞰著底下舞池狂歡的男女。

「喂~」他慢悠悠的喚道,指間的煙灰輕彈在窗外。

嗯。
季稀不情願的輕哼了聲。

這人真是囂張得讓人討厭。

「加入可以,但我要做主。」彭少希手一揚,細白的香煙便被扔落在底下站滿了人的舞池,上掦的薄唇滿是勾人邪氣。

有求於人,就得擺出有求於人的樣子。
得讓他先認清誰才是主導的人。

「憑甚麼!」季稀看著男人這副目中無人的樣子,心裏恨得牙癢癢的。

有他這樣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人嗎?
他真的不明白安生到底喜歡他甚麼?

這個男人,不過就是長得好看一點而已。

好吧。
他承認,其實也不只那麼一點而已。

「就憑她喜歡我~」彭少希頓時笑了笑,聽著震耳欲聾的音樂,看著底下舞動的男女,鳳眸沉沉,沒有人知道他在想著甚麼。

God is a girl, however you live
Do you believe it, can you receive it?

這樣荒謬的事,這樣荒謬的生活卻在現實中上演。

人生,就好比一場荒誕無稽的鬧劇。
你永遠也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甚麼。

https://en.wikipedia.org/wiki/Ménage_à_tro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