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已經係第三日‧‧‧‧‧‧你唔厭?」生了點鬚的明雲,口乾地說。


「應該咁諗~既然都係第三日,就索性嚟埋呢次?反正都會係最後一次。」每天「探監」的董倫,都會準時六時正到:「故事,亦都已經到最終章。」


「仲‧‧‧有故事‧‧‧?」明雲漫不經心地望著牆壁。






「有,不過係講之前~我都要提提你。」董倫微笑著說:「喺你倖存區無幾遠嘅地方,有一股勢力,好好保護住你嘅子民~」


「勢力‧‧‧?」


「我都係喺附近行懷緬下周圍嗰陣~無意中發現,或者?而且我仲發現到十分有趣嘅事,或者之後落嚟嘅考驗,可以更加有趣咁進行。」董倫像找到樂子一樣,展現出獵食者的笑容。






「到底‧‧‧‧‧‧係一場咩考驗‧‧‧」明雲也想知道:「你一直提、一直提‧‧‧到底嗰個鳥嘴黑袍男係咪得罪你‧‧‧」


「呵~佢無得罪我。」董倫解答他的提問:「而我考驗嘅靈感,正正係出自你父親呢~」


「又係我阿爸‧‧‧!?」






「你願意聽,我都願意講‧‧‧‧‧‧」董倫臉色一瞬間認真下來,周邊的氣牆馬上不同:「最後嘅故事。」
──董倫篇 ‧ 最終章──



明哥經過上次晚宴聚會受到陸軒偷襲一事後,位於倖存區的名聲大大下降,在名人之間的地位更是大打折扣。


然而,那場晚宴聚會實際上沒有人命傷亡,因為陸軒所使的都是鋼珠子彈,如果不射在眼部等脆弱位置,一般足以立即致命,最多暈迷。


只是,陸軒的身手完全地表明了,要殺你們是談何容易的事?只需換上一發真子彈就能。


因此,大家都害怕了明哥,應該說‧‧‧‧‧‧






不敢再聚埋到明哥身邊。


以防,再次受到陸軒這種人物的恐怖襲擊。


「陸軒!一個突然出現,唔知咩來頭嘅人物‧‧‧‧‧」明哥用力地擲破酒杯到董倫的腳邊,憤怒地拍桌:「仆街‧‧‧!!!我只係一失勢,有一個小錯誤‧‧‧個個就唔敢再埋我身邊‧‧‧‧‧‧成班見利開眼嘅賤人!」


董倫目無表情地,繼續在書房站著守候。


「唯獨係你‧‧‧‧‧‧我仲有你呢隻忠心嘅狗‧‧‧」明哥瞧一瞧董倫,用沉沉的聲線,說:「睇住嚟!我金鷹頭地位雖然可能不保‧‧‧但我都佢哋一個二個後悔,董倫!殺咗佢哋‧‧‧嗰日有份出席晚宴嘅人,同我無差別殺死半數以上‧‧‧‧‧‧我要佢哋知道,背棄我嘅後果‧‧‧」






「明哥‧‧‧!再殺‧‧‧‧‧‧就真係返唔到轉頭!」明哥的一位得力助手,馬上勸止:「何況佢哋係我哋一期嘅自己人。」



「轟隆──」天空落下大雷。


「你知唔知‧‧‧‧‧‧」明哥拔出書房中原本用作擺設的日本武士刀,走近自己助手:「依間書房,得我一個可以出聲同做決定。」


「‧‧‧知‧‧‧知!」肋手馬上露出畏懼之色。


「‧‧‧知?哈哈哈,知得太遲!!!落去地獄講俾人所有人知!!!!」明哥往他腹部深刺!助手便驚痛地退後、倒下。






「一陣放佢條屍落絞肉機~」明哥回到大班椅上坐下:「仲有,董倫~呢件事你做得到?」


「可以。」董倫冷漠淡然地,問:「不過,佢哋遺下嘅年幼子女‧‧‧‧‧‧」


「都殺埋啦~!反正啲細路淨係識食同訓仲有玩,乜都唔識做~浪費區入面嘅資源。」明哥搖一搖頭,婉惜地握拳:「原本諗住坐上金鷹之後‧‧‧‧‧‧推行「童工政策」,依家呢個位離我越嚟越遠‧‧‧‧‧‧」


「‧‧‧明白。」


這夜,董倫徹夜未眠。







走在路上,望著身邊嬉笑遊玩掠過自己的小孩,就感到綿綿不絕的壓力。


再冷血,也不過是人。


是否能夠對年幼的孩子下手,他還未有著足夠的覺悟。


因此,他迷茫得隨便地去了位於康城一期與二期交界之間的小酒吧,想要痛飲三杯。


「叮嚀‧‧‧」酒吧的門被推開,老闆向進來的客人點了點頭。


這間小酒吧只有一千多呎,有一張貼牆的沙發、酒吧的坐檯、點唱機。


對這裡的老闆來說,小酒吧存在的意義,就是連結身邊的人。要是酒吧再大,大家沒能好好的聚在一起的話,終究只是個冷清的場所,相比起烈酒,人心更能夠熾熱他人。


董倫見酒吧周圍只有幾位顧客,便去到酒吧檯前的高椅坐了下來,他向來就不喜歡出現在多人的地方。


「‧‧‧有推薦?」董倫淡淡地問,愁苦都寫了在臉上。


「金菲士?」老闆兼任酒保一職:「你好似幾哀愁。」


「隨便‧‧‧」董倫低頭盯住檯面,沒有心神地回答。


很快地,老闆為董倫倒了一杯清酒,他亦一口喝盡。


「再嚟一杯‧‧‧隨便。」董倫說。


老闆搖頭、苦笑,繼而製作了一杯雞尾酒──吉普森。



不經不覺,董倫喝過一杯又一杯,其他客人都彼此地聊著,互吐現實中的苦水,只有他獨個地喝不停。


「噹‧‧‧」董倫輕輕地搖了杯子,冰塊撞出空空的響聲,示意又一杯珍貴的酒給喝完了。


面色泛紅的董倫,沒有節制地說:「再嚟‧‧‧‧‧‧」


「你已經夠醉~」老闆凝視著他,輕淡一笑:「飲到醉醉地就好,訓低,就好肉酸。」


董倫稍稍抬起了頭,望見原來老闆‧‧‧‧‧‧正是陸軒。


不過他由進來開始,就已經是沒精打采的狀態,壓根就留意不到。


「你似乎‧‧‧‧‧‧開始迷茫。」陸軒目光放在董倫身上。


「我‧‧‧」董倫望住自己的手,盡是苦澀壓抑:「已經睇唔清‧‧‧所有嘅前路,我已經控制唔到‧‧‧‧‧‧我‧‧‧我‧‧‧‧‧‧」


「你有冇聽過一句說話?先入魔,再出道。」陸軒握住董倫的手,說:「至少,你已經好好咁了解咗人性。」


「‧‧‧」董倫深知,自己一旦對小孩痛下殺手,就會永遠地失去人性。


但站於明哥的立場,他卻不得不殺,使他漸漸憎恨這一切。在董倫曾經面臨死亡的時候,明哥是唯一向他出手相助的人。


雖然之後經歷了眾多困難,但總算讓明哥站上了現在元老的位置。


「我選擇喺到起呢間酒吧有一個原因。」陸軒跟他說起自己的私事:「我想康城一期同二期嘅倖存者,都可以坐埋一齊,愉快咁飲酒。」



「你點解可以咁執著,一直行自己選擇嘅道路,無絲毫動搖。」董倫簡單一問。


「我曾經都係作為康城二期元老嘅殺手。」陸軒輕描淡寫地一笑帶過:「而且有個妹,不過‧‧‧‧‧‧佢最後無辜死喺一期同二期嘅內鬥之中,嗰陣佢成日問我‧‧‧幾時先會停戰,康城幾時先可以充滿笑聲,喺佢離開之前‧‧‧我都一直無視佢嘅說話,就好似一頭執著嘅牛,為唔知乜嘢而賣命。」


「‧‧‧」董倫會神地聆聽著。


「冇一樣嘢係永恆,信我。」陸軒也徑自喝下一杯烈酒:「所以唯有令自己快樂,先係真理,而和平,正正建基於快樂之下。」


「呢個,係你嘅執著?」董倫說。


「至少,我相信有人同我一樣諗法‧‧‧‧‧‧」陸軒望向外面,遙遠的東方:「總會有人,相信呢一套。」


「和平底下,要累積好多屍體。」董倫簡淺地說。


「我唔介意~嘿,至少死得其所。」陸軒嘆氣,淺淺地微笑:「我每一日,都過得好快樂,已經有賺。」


「我‧‧‧‧‧‧」董倫卻無法看清自己的道。



陸軒拍他的膊,說:「兄弟,就微笑一個吧~如果真係乜都諗唔到,唔知做啲咩,冇任何目標,咁就索性盡情咁喺呢個混亂嘅時代大鬧一場啊!!!!!!!哈哈哈哈!!!!!!」


「‧‧‧」董倫無語地望著陸軒。


「嚟!嘿哈哈哈哈‧‧‧」陸軒把酒吧檯上的美酒一掃落地,然後跳了出來,去到點唱機旁點歌:「你應該要好好放縱一下自己!」


繼而,點了湘南乃風的──《紅》。


在歌曲奏起之後,陸軒開了兩枝香檳就張大嘴巴,倒入口中。


「嗄‧‧‧哈哈哈哈哈!好耐無好好咁打過一場~」陸軒望著董倫他,露出戰意的笑容:「兄弟。」


緊握住酒杯的董倫,也彷彿抑壓以久,把自己檯面前的酒杯都一掃落地,瞬間成為玻璃的碎片。


「同你打,應該會有趣得多。」董倫也展出罕有的微笑。


兩個男人,捏一捏拳做好幹架的姿勢,便各自地往對方衝去!



=x-large「呯!」二人的拳頭,也不偏不移地打中在對方的臉頰上。


各受一拳的雙方均有所退後,並開始拳拳相迎。



陸軒先向董倫連出數記直拳,不過都被敏捷地避去,並給予董倫作出了反擊的側踢,只是陸軒也順勢用手臂擋住了。


董倫乘勝追擊,對陸軒施出快速的連環拳!


眼界異常精準的陸軒,張開手掌把陸軒打出的每一拳都恰恰地接住,令對方無從入手。


突然!董倫蹲下使出了掃堂腿,迫使陸軒小跳避去,可是這記原來只是誘餌,重點在於董倫下一招的昇龍拳,將會直接打在其下鄂上,造成重創。


「嘿‧‧‧!」陸軒也不是吃素的,他一招變掛,用自己手肘一壓在董倫的拳頭上,便馬上卸去這擊了。


可緊接是,董倫順勢抱住了陸軒的手肘,把他向酒吧檯一推去。


再者,董倫想要進行抓肩縛殺時,陸軒強行用蠻力推開了,並以快狠的腳力把他踢開!


「啊呀呀!!!!」二人也一同衝向對方,使出了飛踢。


「呯!」


「嗄‧‧‧嗄‧‧‧‧‧‧嗄‧‧‧哈‧‧‧哈哈哈哈哈‧‧‧」最終,二人都倒在地上大笑,打了一場精彩的架。


躺在地上仰望天花板的董倫,對於自己的前路,


好像清晰一點了。


男子漢的友誼,如果言語談及不了的話。



就用拳頭,這是最簡易明瞭的方法。


往後的一個月後,董倫仍遲遲未執行明哥派委的任務。


因為,他彷彿找到了自己另一種存在的意義。


陸軒位於康城一期與二期交間的小酒吧──「Eagle」


每夜到來,董倫都會喝上幾杯好酒、聽著點唱機使用者的歌聲、點起香煙跟陸軒說些有的沒的。


紙醉金迷、酒煙芬芳、半醉人間,彷彿令向來漠然冷淡的董倫,慢慢注入了生命力,作為人的基本元素──快樂。


兩個性格本應為極端的兩人,彼此的世界開始各自交橫重疊。


「點解你間鋪要叫「Eagle」?」這天,董倫問起。


「你自己諗下~兄弟。」陸軒淺笑著說。


「飲吧,」董倫與他碰杯,說:「等你酒後吐真言。」


「要一杯伏特加。」一位男客人,徒步進來。



「好,要清飲~?」陸軒低下頭,準備製作。


董倫卻察覺到當中的異樣,這名點酒的人‧‧‧‧‧‧是明哥旗下一個得力的殺手。


果不其然,那名助手在陸軒低頭之際,就想奪刀刺去!


「噠」留意到這點的董倫,及時捉住了他的手腕。


「噫‧‧‧!!」那名殺手露出難堪的表情,想要掙脫。


陸軒立即捉住他的手壓低在酒吧檯上,再用碎冰錐一下刺入到其掌心之中。


「啊‧‧‧!呀呀啊呀呀!!!!」受刺掌之痛的他,苦不堪言地大叫。


「邊個派你嚟。」陸軒了當地問。


「明哥?」董倫疑惑地盯住他。


「‧‧‧嘖!」殺手吃力不討好的咬牙切齒,說:「你‧‧‧你哋唔會走唔到‧‧‧董‧‧‧倫‧‧‧‧‧‧你背叛明哥!!佢見你咁耐無行動‧‧‧已經派人暗中調查‧‧‧咗‧‧‧‧‧‧原來你同呢條友‧‧‧稱兄道弟‧‧‧‧‧‧」


「我同邊個做朋友,邊個做兄弟,」董倫依然鋒利地盯住他:「由我話事。」



「嘿‧‧‧哈哈‧‧‧!就‧‧‧就睇下你‧‧‧有冇命出到呢個門口‧‧‧‧‧‧嗄‧‧‧啊‧‧‧」他痛苦地說。


董倫和陸軒都對上一眼,覺得事態嚴重,便往門口那邊稍移玉步。


一開門,發現五十多名穿西裝的男人,站在小酒吧門外。


而站在前首的,正是康城一期的明哥和另一名康城二期的元老。


董倫心知不妙,不過被重重包圍,已經無可退路。


「哈哈哈哈哈‧‧‧‧‧‧」陸軒卻大笑著,道:「我間酒吧,容納唔到咁多喎。」


「董倫~!我一直以為你係我忠心嘅部下、心腹,你既然同得呢個害到我身敗名裂嘅人一齊‧‧‧‧‧‧」明哥冷酷不仁地說:「自自然然,要受到家法懲罰,同時當係警告所有人。」


「二期嘅元老都喺到‧‧‧」董倫盯著明哥身邊的老人,看似地位不凡。


「啊~?你就係上次指示我去一期搞破壞暗殺嘅嗰位元老大人~?」陸軒認得出他。


「可惜‧‧‧你任務失敗,事後冇一個人死到。」那名康城二期的元老,不緩不急地說。


「嘛~?佢哋呢啲怕死之徒,嚇下就可以,唔洗玩到流血咁大。」陸軒雖然抱著輕佻的態,但內心其實極為警戒。


「康城二期嘅所有元老,其實一早已經向我哋一期提出咗停戰協議‧‧‧‧‧‧哈哈哈哈!其實都只係向我一個,因為一期班飯桶元老入面,得一個人係屬於武鬥派,鐘意打打殺殺。」明哥聲音極具氣勢,讓人難以插嘴:「停戰條件係,交出雙方各自殺對方最多人嘅殺手出嚟。」



「無錯,明哥本來係唔同意。」二期元老斯文地答:「不過‧‧‧似乎出現咗啲變數?」


「雙方停戰,真係要好好多謝董倫你‧‧‧‧‧‧嘿嘿嘿嘿。」明哥如同一隻笑面虎,讓人身心生畏地大笑著:「原本,我係絕對企硬,拒絕呢份停戰協議,因為要我交出你呢隻咁忠心嘅狗出去,我損失似乎更大!不過‧‧‧我叫你做嘅事你遲遲未落手‧‧‧我開始覺得你有啲想離開呢個狗籠‧‧‧‧‧‧」


董倫凝視著他,昔日的首領。


「係咪連你都睇唔起我呀!!!!!???」明哥忽然發狂地大喝:「仲記唔記得喺你就快餓死嗰陣,邊個救你返嚟呀!!!?老虎太落無發威,你真係當我病貓,捉住佢哋!」


緊接,五十多名手下隨即往他們二人走去,並不費吹灰之力地捉住‧‧‧‧‧‧


因為面對人數壓制的情況下,二人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


董倫和陸軒各自被捉去對方的陣營,一個名為「暗倉」的地方。



裡面不見天日,每天等待著的‧‧‧‧‧‧只有對方新式的殘酷折磨方式。


由於是被捉去對方陣營,並且二人是康城一、二期中殺人最多的,因此對方所施予的虐待方法就更是恐怖,不留餘地。


原本協議規定,董倫和陸軒都會被鎖在「暗倉」被折磨到死亡為止。


可是,因為一個原因,


兩人都接受了一星期的折磨便出被拖出來了。


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兩者,被拖到一個大鐵籠之中坐下,坐椅上有固定了腳脛的鐵鎖,不能隨處跑動。


應該說,就算沒有鐵鎖‧‧‧‧‧‧他們都沒有力氣逃脫。



刀刺、火燒、灑鹽、電擊、毆打、拔甲、斷骹、挖眼、切指,餵蟲,這一切一切對於身處明哥一期「暗倉」的陸軒來說,都做齊了。


個性殘暴的明哥,手下自然也是同出一徹。


因此他身體慘烈的程度比起董倫,足足嚴重一百多倍。


董倫也是滿身刀傷的血痕,如同受過凌遲的處死一樣。



而陸軒兩腳、一臂都已經嚴重扭曲了,手指、腳指殘缺不齊,指甲通通失去,視力精準的右眼亦被人硬生生地挖出,聽力和視力也只餘下不足四成。


「‧‧‧」二人可以說是用著垂死的軀殼,面向對方。


鐵籠外,則站滿了康城一、二期的元老和高級幹部人物。


「今日係我哋康城倖存區停戰嘅第一個星期。」一名西裝筆直的元老,鄭重地宣佈:「為咗表現我哋停戰嚟換取和平嘅決心,所以兩派都交出咗殺過最多敵人嘅手下出嚟,任由對方處置。」


這一切的話,


在二人的耳中聽起來,是何等的諷刺‧‧‧


是何等的憤怒。


「同時間,我哋康城倖存區嚟咗一位人物,係嚟自東南方倖存區嘅領導人老賢,佢今次嚟呢到係為咗交流發電機同濾水器相關嘅技術同知識,有請。」元老望向場地的大門:「今次邀請佢哋入嚟係初次見面,同埋想俾佢哋觀賞下,我哋係點樣處置殺人成性嘅犯人!!以表我方公平公正。」


康城所有元老和幹部都一致把目光望過去,手下們便去開門恭送那些康城來訪者過來。


他們徐徐地進入場內,來訪者的領袖是一名叫老賢的仁慈老人,而身後則是幾名大本營的元老級人物,當中包括Dr.D。


「嘿‧‧‧嚴重外出血,肢體肌骨曲凸、營養不足‧‧‧‧‧‧嘿嘿‧‧‧到底犯咗咩事先會受到呢種懲罰~?」跟在老賢背後的白袍Dr.D,望著籠中二人偷笑著。


「籠中嘅兩個人,係咩一回事?」進場的老賢,馬上問。



「佢哋係我哋康城倖存區嘅殺人犯,謀殺罪、傷害罪,種種咁多加埋,咁樣折磨佢哋已經算好好。」元老馬上解釋:「今次我哋展示俾你哋大本營睇,都係表現我哋對公義嘅決心。」


「好啊~哈嘰嘰~好!」Dr.D拍掌,瘋笑著:「如果喺大本營可以咁對殺人犯~嘻嘻,老賢!係咪應該效仿下康城‧‧‧‧‧‧嘿。」


「‧‧‧」老賢不忍的把目光移到籠中:「就算係殺人犯,都唔應該‧‧‧‧‧‧折磨成咁?最多直接執行死刑就夠。」


「你就係大本營嘅領袖~?」這時,明哥走到他們面前,豪邁地笑著:「哈哈哈哈,所謂亂世用重典!咁先有足夠嘅威嚇力!!」


「我哋唔應該咁做,咁同佢哋又有咩分別?」老賢反問。


元老們一時口頓。


另一名元老馬上擦馬屁:「哈哈哈哈,都係!你哋做醫生嘅,果然對生命有份尊敬!講起上嚟,今次流感疫情真係太嚴重‧‧‧!你哋嘅首席醫生真係研究到疫苗‧‧‧‧‧‧?」


「Dr.D?」老賢望向他。


「嘿~其實只係好小兒科,你哋康城就無一啲比較聰明嘅醫生~?嘰嘰‧‧‧」Dr.D無奈地搖頭:「幾種藥劑調配出嚟就可以~」


「但我要加多個條件。」老賢突然提出。


「吓‧‧‧但‧‧‧‧‧‧」元老面有難色,說:「嚟之前‧‧‧你明明應承咗,願意用我哋發電機同濾水器技術‧‧‧換你嘅疫苗配方‧‧‧‧‧‧仲加多項?」


「無錯。」老賢直接地回應。



「咁‧‧‧‧‧‧」元老們一時間,難以決定。


因為對方每多一項條件,就是對自己利益有所損失。


特別是康城,還未選出金鷹頭作為統一領導人,沒一個元老能勇於承擔之後可能損失的風險。


正當元老和下層的幹部們議論紛紛之際,明哥就站了出來,聲如洪鐘地問:

「條件係咩!講嚟聽聽先。」


「直接了結籠中嗰兩個人嘅性命。」老賢說。


「喔~?」明哥勾起奸雄的笑容,說:「你真係咁好人?我仲為係咩條件‧‧‧哈‧‧‧哈哈哈哈‧‧‧‧‧‧」


相比起放縱大笑的明哥,老賢的表情堅定不移。


「我同意~不過要修改下。」明哥豪氣地大笑,聲音有高低起揚:「我就比你更加之仁厚!我決定放走其中一個!而另一個,就直接處死!冇得改,你一係同意~!?因為係附加條件。」


「嘿~生不如死啊。」Dr.D詭異地笑道。


「‧‧‧」老賢閉起雙眼,良久才點頭:「好,我接受。」


接著,明哥興高采烈地把一枝左輪手槍上了膛,卻只放一顆子彈進去且扭輪,放到垂死的董倫和陸軒二人面前。



「你哋好彩~嚟咗位善長人翁,幫你哋執取生存權同死亡權,都要好好多謝我~!」明哥拍拍董倫的膊:「總之唔洗再受折磨~都係讚啊。」


「明哥‧‧‧‧‧‧你打算用咩形式決定佢哋邊個生邊個死?」元老們,問。


「我喺佢哋面前放咗把左輪手槍~」明哥大聲地向康城幹部和元們眾人宣佈:「得一發子彈,決定方式好簡單,每人向自己開一槍,子彈冇射出嚟就俾對方,直至其中一方死為止‧‧‧‧‧‧哈哈哈哈哈!夠刺激!」


「哈哈哈,有唔錯咁喎!」、「明哥‧‧‧!虧你諗到啊‧‧‧!」、「果然係明哥嘅風範‧‧‧‧‧‧」、「好期待啊‧‧‧‧‧‧!」


「唔好諗住射第二到啊~?」明哥善意地提醒,說:「浪費我一粒子彈‧‧‧‧‧‧我要你兩個再活受罪多幾個星期!」


現場瞬間就充滿歡呼的笑聲和掌聲,只有老賢和他的大本營元老們,露出憂心不忍的表情,瞪大了眼睛觀賞的Dr.D除外。


「係咁‧‧‧開始!!!」明哥大喊。


「‧‧‧」董倫和陸軒二人面對雙方,卻不能像以前一樣正常閒聊。


董倫率先伸出了手,把左輪握住對準自己前額,無畏地扣動扳機。


「咔──」空彈。


他似乎,都不害怕死亡了。


因為有些事情,比死亡更殘酷。


「‧‧‧‧‧‧」陸軒伸出沒有扭曲的那隻手臂,去把左輪握起對著自己。


「咔──」空彈。


其手腕顫抖程度可以看出,手部連握槍的力氣也沒了:「留‧‧‧低‧‧‧‧‧‧嘅‧‧‧人‧‧‧‧‧‧好‧‧‧好‧‧‧生活‧‧‧‧‧‧落‧‧‧去。」陸軒把左輪放下。


然後,力氣比他稍為好一點的董倫又把左輪對準自己太陽穴,毫不猶豫地扣下。


「咔──」第三次空彈。


「好啦好啦~得番三次機會渣,哈哈哈哈!到底粒子彈喺邊到呢~?!!」明哥渲染著現場氣氛。


「嘿‧‧‧‧‧‧」陸軒再一次向自己頭部開槍,又是沒彈:「又‧‧‧‧‧‧失‧‧‧敗‧‧‧‧‧‧」


「咔──」第四次。


董倫深知這次,是最後一次機會‧‧‧‧‧‧


死亡的機會。


「唔好對自己連開兩槍諗住一定死到啊~哈哈哈哈!」明哥大笑起來:「你試下咁做?你兄弟即刻要受多一年苦啊,哈哈哈哈!!!!」


原本,董倫的確是想如同明哥所說的做,但經他一提醒,一心求死的董倫才記起眼前的陸軒,情況比起自己更為嚴重。


值得死亡的,應該是他。


然而‧‧‧


他在這個死亡的鐵籠中,用著這殘得半廢的身軀,依然地微笑著。


就如一個自知年時已高的老人,在睡夢中安祥地微笑,擁抱死神。


「陸‧‧‧軒‧‧‧‧‧‧」董倫低垂的眼皮,凝視著他:「點‧‧‧解‧‧‧‧‧‧你‧‧‧仲‧‧‧要‧‧‧笑‧‧‧‧‧‧」


「笑‧‧‧到‧‧‧‧‧‧最‧‧‧後‧‧‧」陸軒的微笑,在董倫心中越來越耀眼,盡管如今的身體已經如同殘缺不全:「先‧‧‧係‧‧‧‧‧‧最後‧‧‧嘅‧‧‧勝‧‧‧‧‧‧利者‧‧‧」


「咔──」五發,空。



死神,最終決定擁抱陸軒的那一邊‧‧‧‧‧‧


「‧‧‧‧‧‧」董倫愣然,不敢把左輪交下。



「董‧‧‧倫‧‧‧‧‧‧老‧‧‧兄‧‧‧」陸軒他,展露出最後的微笑:「我睇‧‧‧‧‧‧我‧‧‧要‧‧‧走‧‧‧先‧‧‧一步‧‧‧咳‧‧‧」


「兄弟‧‧‧‧‧‧」董倫異常地有力緊握著左輪,心中痛苦不已。


「我‧‧‧最‧‧‧‧‧‧後,一個‧‧‧請‧‧‧求‧‧‧‧‧‧」陸軒合上僅餘的左眼,吐出最後一句:「殺‧‧‧咗‧‧‧我‧‧‧‧‧‧我‧‧‧已‧‧‧經‧‧‧冇力‧‧‧氣拎‧‧‧」


董倫咬牙切齒,百感交雜。


頭一次,這個殺人機器的情感終於徹底地回來了‧‧‧‧‧‧


悲傷、憤怒、快樂、喜歡。


「啊~恭喜陸軒獲得死亡權啊,哈哈哈哈~!落到地獄記得幫我同相識嘅朋友打聲招呼!」明哥大聲地笑道:「至於董倫‧‧‧‧‧‧就繼續好似隻狗咁生存落去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陸軒微微地點頭。


董倫亦緊握起左輪,瞄準眼前的陸軒‧‧‧‧‧‧


這個畫面,成為他往後人生的一個道路。


就算失敗、就算挫折、就算逆境,就算任何事,也要去微笑應對。


人生這場遊戲對他來說,沒有輸家,只有那堅持到最後的‧‧‧‧‧‧勝利者。



「再見‧‧‧‧‧‧」董倫扣下扳機:




「兄弟‧‧‧。」




=xx-large「呯」


自那天起,康城就雨下不停。


一連三天,都陰沉無比。


「‧‧‧」董倫緩緩地張開眼睛,駭然發現自己包紮住一身的繃帶。


而且,已經離開永無天日的「暗倉」。


可是‧‧‧


現在的世界對他而言,跟裡頭的黑暗有分別麼。


董倫用著模糊視線橫視四周,得知自己正處身於一個搭建的露天帳篷中。


鴨綠色的露天帳篷大得很,搭建在康城某一個區域中,容納了看似病患的康城居民。他們有的在驗血、有的在聽診、有的正躺床。


而自己正躺臥的病床,則是遠離著人群交會的範圍。


「喔~?訓足幾日,似乎已經回復意識?嘿嘿‧‧‧‧‧‧復原能力真係快到令我吃驚。」在他身旁的,是穿著醫生袍的Dr.D。


面對突如其來的詭異人聲,董倫瞬間警戒下來,肌肉和神情都變得極度繃緊,心氣仔浮動得自己馬上吐了一口血出來‧‧‧‧‧‧


「咳‧‧‧!」董倫咯了血在被子上。


「你好似叫董倫~?可以叫我Dr.D~嘿嘿。」Dr.D用指尖沾一沾被子上的血,再放到嘴中嚐:「嘰~鮮甜‧‧‧‧‧‧嘿!味道仲好正常。」


董倫望著被子上的血,就驀然想起了陸軒死前的畫面。



其動盪、不安的雙眸,思緒如同被黑洞狂嘯得顫抖著。


他記起在陸軒前額血花四濺的一刻,自己的意識就被噬去了。


「你啲骹位老賢已經幫你啪~!返好‧‧‧嘿‧‧‧嘿嘿‧‧‧」背對住董倫的Dr.D,用著瘋痴的語調說:「但如果你要選擇放棄人生‧‧‧‧‧‧我手上有樽毒藥可以俾你飲。」


董倫沒回答Dr.D,自身靈魂像早已崩裂一般,對身邊的事物都失去了感覺。


他躺在床上連續躺了足足一個星期,其間一句聲音也沒有發過。但他聆聽到外界的聲音,來看病的康城居民們,對他們的談論。


康城的居民對十二元老們做的決定都十分讚賞,對受到處刑的二人則抱住嘲笑的心情,訴說著他們是活該。


這一一,都入到董倫的耳內。



這夜,露天帳篷的看病工作都結束了,雨也恰好下得很大,整個世界都十分哀傷,雷雨及烏雲交織在天空之中。


「阻唔阻你休息?」工作結束的老賢,去探望董倫。


「我叫老賢,嚟自東南面嘅大本營。‧‧‧‧‧‧你哋康城最近爆發咗流感,咁啱我哋醫療團隊中嘅Dr.D研製出疫苗,所以今次特登嚟‧‧‧係諗住用呢樣嘢同康城交換發電嘅技術同知識,遇到你都係偶然。」老賢有點感慨、遺憾地說:「救唔到你朋友,我好遺憾,對唔住。」



董倫沉默一會,這星期來終於開腔:「點‧‧‧解要‧‧‧救我‧‧‧」


老賢想了想,答:「每一條人命都好保貴,並唔係可以好似佢哋咁任意愚弄。」


「事實‧‧‧證明‧‧‧」董倫雙眼無神,答:「你嘅講法‧‧‧係錯‧‧‧」


「我好想去改變,就算依家無任何能力。」


老賢的真摰,董倫感受得到,卻不能理解。


「你就同佢一樣‧‧‧‧‧‧」董倫續說:「但,最‧‧‧後‧‧‧‧‧‧你會為‧‧‧呢種‧‧‧諗法‧‧‧斷送‧‧‧‧‧‧自己‧‧‧」


「至少‧‧‧‧‧‧」老賢低頭,說:「可以影響到人,然後就會有人傳承落去。」


「嗯?但‧‧‧或者,」老賢抬頭望向帳篷外的天空,即便是夜晚還是風雲色變:「多少都可以令到一啲人醒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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