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質的愛情，崩壞的真心－－《何謂愛？》: 第十章

第十章

我猛然一怔，想：「這不就是子俊爸爸所說的話嗎？經理看似多情，也許只因尚沒找到自己心愛的那一個；當然，也許只因他心依然未定。」

女侍應聽得無名火起，道：「從激情至平淡，從相識至相處，也是愛情的一部份。像你這些男人就是這樣，往往只著重激情，為了新鮮感就忘記段段經歷，真不知所謂！」話畢，她更轉身走去休息室。

經理一呆，看著她遠去的身影，問：「喂，她又跟男朋友吵架？還是月經到？」我只好搖頭苦笑，聳肩示意毫不知情。他伸一懶腰，續說：「我出去招呼客人，你替我安慰一下她。十分鐘內，知道嗎？」

我知經理好意，甫打開休息室的門就見她愁眉苦臉，上前慰問：「怎麼了？」



「數日前，男朋友也跟我說出差不多的話，所以我們分開了，卻藕斷絲連。也許，這種不穩定、刺激的關係才是他最想要的。康，為什麼你願意為女朋友放棄一切而甘於平淡？」

我回想龍康記憶，知他在中學可是個風雲人物，幾乎無人不識，受女性歡迎，不過在大學遇到梁敏後便再沒三心兩意，笑答：「敏敏是個奇女子，她聰明伶俐，不過更重要的是，她願意付出，她願意相信，她願意遷就。她以笑容和淚水改變了我，令我也變成一樣的人。」

她一臉羨慕，卻忽地垂頭喪氣，說：「能找到一個像你的男人比中六合彩更難。還是我朋友說得對，只要找一個他愛我比我愛他多的男人，自己就能一直幸福。這樣談戀愛才會感到當中甜蜜。」

我眉頭一皺，才想多作解釋，可是經理匆忙開門，道：「出來吧，客人開始多了。」然後他門也未關便轉身衝回樓面，我們知情況忙亂，馬上回復心情工作。

兼職過後，我身心俱疲，回到家中已是凌晨，見母親尚未進睡，便問：「媽，怎麼還未睡？」



母親把湯翻熱，溫柔微笑道：「康，我知你最近辛苦，邊讀書邊工作，怕你搞垮身體，便特意熬湯給你。」

我看著這碗熱湯，深感甘甜，回想當自己仍是楊天豪時，父親也會替我熬湯，雖然味道一般，但當中親情非是其他人熬的可比。我大口骨碌骨碌喝著，將空湯碗放下，說：「這湯真好喝！媽，你也早點睡吧，別這麼辛苦。」

她苦笑：「讓你年紀輕輕就負上賺錢養家的重擔，我這個當媽的實在沒用。」

我聽後緊張上前捉緊母親雙手，真誠笑說：「媽，你知道嗎？能當你的兒子，是我幾生修來的福份。若有下輩子，我也希望能成為你的子女。」

母親感動得幾乎流淚，道：「有你當我的兒子，何嘗不是我的福氣？對了，敏敏何時再上來吃飯？」



我想了一想，答：「下星期二我應該不用上班，我看敏敏有沒有空。」

母親點頭，說：「希望你倆能一直開心，那我就心滿意足。」

「媽，今天我同事說找一個愛自己比自己愛他多的人才會幸福。你覺得真的對嗎？」

母親語重心長問：「康，什麼叫幸福？兒時，幸福是有人陪自己玩耍，無憂無慮，吃飽喝足；長大後，幸福是能夠與人相愛，風雨無阻，不論貧富高低。有人愛自己固然快樂，可是，當你知道那人愛你比你愛他多，不就代表你也不這麼愛他嗎？」

母親喝一杯暖水後，臉露幸福，續說：「想當年，我跟你爸愛得纏綿，根本分不出誰愛誰多一點。你認為你跟敏敏，誰愛對方更多？」我微笑搖頭表示不知。母親續道：「康，要愛一個自己不愛的人，這才是不幸。時候不早了，去睡吧。」

我點頭後，便動身刷牙，心想：「穎恩和我，我又能夠回答那問題嗎？」

那是二零一六年的仲夏，空氣侷促似要凝結起來，身處車水馬龍的石屎森林內，炎熱的天氣快將溶掉生活。畢業之後，工作快將接近一年，我終於儲到一筆錢，且覺得二人關係每況愈下，便提出與穎恩到外旅遊，放鬆心情。

我下班後致電給穎恩，問：「穎恩，趁夏天來了，你想去旅行嗎？」



穎恩想後，答：「可是我不夠錢，而且我正負責一個活動，短時間內也抽不到時間去。我不是上星期才跟你說了？」

我聽得洩氣，道：「其實我不介意請你去，我只想跟你享受二人世界。」

穎恩見我洩氣，似不耐煩道：「半年前，我也打算跟你去旅行，但你說公事繁忙得放不下。難道你的公事就是公事，我的就不是公事？」

「我根本沒有這意思，別胡鬧了！」

她大發脾氣，質問：「你還是覺得我現在所做沒有前途，只是一場兒戲，對不對？」

「我哪有這樣說？算了，不去就罷。」

我放下牙刷，凝望鏡子，忖度：「也許那時候我真的有這樣想過，認為你所做的並非正事，只是三分鐘熱度。穎恩，是我親手把你推遠。一年之後，你我便會分開。那麼這一年，你其實過得快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