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水鶴在中環的大快活獨自等待著早餐,他這個年紀不需要太多的睡眠,身邊都是中環上班的白領。這個時間的香港已經睡醒了好一會兒,十花死在地鐵的消息已經收到,然後就是葉少將。解放軍的少將級人馬,絕對不是鬼手之流可比,身邊必然有一定數量G4級的保鑣或是解放軍人,因此水鶴當晚就在畢打行調出一批精良的暗殺用武器:消音手槍、狙擊槍、投擲用軍刀等,也有如步槍、連發手槍等槍械,應付不同環境。最麻煩的,反而是怎樣找這個少將出來。


「689!」水鶴走向他的早餐B,一碗白粥、半碟三塊蘿蔔糕,半碟銀芽炒麵,一如平日一樣走到一個附近無人的枱。當拆開即棄餐具的塑膠時,水鶴瞥見到入面有一張不比紙巾大多少的紙片,上面字跡清晰而簡潔,他隨即警覺地四處張望,沒有可疑的人,沒有可疑的事,甚麼也沒有。作為在道上混的人,水鶴對這種匿名傳話的情況見慣不怪,他把紙張收起,如常地開動他的早餐。


「May,我想問租皇后大道西239號嘅事搞成點?」孫圓坐在辦公桌前如常工作,他的秘書May面有難色,「嗯......港獨盟果邊最後一刻turn down左...」孫圓微微皺眉抬起頭,「吓?佢地唔係好需要地方㗎咩?定係100蚊一個月嘅租佢地嫌太貴?」






May還是臉有難色,「原本約左佢地主席郭安梅出嚟傾嘅...跟住佢遲到左半個鐘,都唔緊要啦,一坐低佢就話:『我地而家搵到地方做野啦,過多幾個月嘅立法會補選港民黨會支持我地港獨盟重建同埋出選,所以我地可以用住佢地嘅地方先。而家就暫時唔需要孫生嘅地方先,幫我同佢講好意心領啦。』咁我就有問多兩句關於佢地同港民黨嘅野啦,我以為我聽錯,佢地港獨盟唔係同泛民嘅人勢成水火㗎咩?」孫圓沒有說話,從早上他們兩黨聯合發起的聯署運動已經知道,他們已經聯手,似乎那個大言不慚不知天高地厚的郭安梅,永遠都不在了。
 

「我地用一百蚊租五千呎嘅單位比佢唔要,走去同佢幾個月前仲係度大嗌『港民黨必亡』嘅港民黨合作選立法會?」「嗯...係吖孫生。佢地話收來歷不明嘅利益對佢地組織嘅聲譽唔好咁喎......」 也不知道有幾多人在明在暗嘲諷過孫圓撈偏門、銀行戶口全都是黑錢,沒有一次比今次來的震撼。「好唔該哂,你出返去先啦。」一個久歷社會人情世態的人是不容易賞識一個人的,因為,一令他們失望,他們也比常人更為失望。


孫圓不動聲色,沒想到,那個高呼「我地可以點樣同自己講一國兩制仲存在?」的少年死去得如此之快,為甚麼?打壓?無力?那些一次次的訪問、記招、集會,甚麼「震驚全港」,甚麼「藉住呢個時間,去諗下到底我地嘅香港已經變成點」。幾個月前「必亡」的港民黨一𣊬間變成了今日的競選夥伴,就是為了一個小小的竇?成為那種只懂出聲明譴責搞遊行籌款聯署抗議的所謂政黨,不是港獨盟痛恨的嗎?不是因為厭倦這種政治才有獨立派的出現嗎?孫圓不懂政治,但他嗅得出背棄原則的那種惡臭。可能是因為他們搞了這麼多東西、付出了這麼多、受這麼多壓力,最後除了眼球和掌聲,他們甚麼也沒有。
 





那麼不如算了吧。

 
水鶴走到陸羽茶室的門外,手上的紙片只有幾個字:「葉好陸羽」字體簡潔有力,一看就知道是一個經常寫字的人。水鶴不知道是誰,然而這樣子給他通風報信,想必是叫他現在就去行動,會不會是陷阱?也管不了這麼多,這是他手上唯一有的線索。陸羽茶室門邊有幾個白衣服的伙計,看到一身粗衣的水鶴走近,仍然是一如平常的親切,卻沒有招呼那些身光頸靚的有錢人的熱情,「先生幾位?」「朋友坐低左,唔洗招呼我。」水鶴此時就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中年大叔,他潛上二樓的走廊,葉少將這種地位的人必定會坐在包廂入面,他一間間地偷窺進內。 走過走廊的最後一間,水鶴瞥了一眼,隨即下樓回到他泊在街口的車子。


水鶴坐到駕駛座,想著:鬧市中心,五個軍人,一個少將,越靜越好。一手打開駕駛座旁的雜物箱,入面有兩柄附消音器的黑色手槍,四把軍刀,一個附帶電槍的手裱,水鶴自己身上一早已穿好避彈衣。兩旁的玻璃都是深色得看不進裡面的,不知道他還在不在那個包廂,是快速解決事情的時候。水鶴下車時,一個男子屁股坐在他車子的車頭蓋上,這個男子不是普通人。水鶴警戒地走近,他看起來很年輕。






「先生,有咩事?」男子一手插在褲袋一手握著蒸餾水,望向水鶴的時侯眼神很銳利,「好似係第一次同你見面喎鶴叔,」他肯定不是普通人,「阿哥叫我嚟幫你手。」水鶴更奇怪,你大哥與我何干?幫手?怎樣幫?男子看透他的疑惑,沒有說話,一手斜放蒸餾水,另一手往腰間探。


突然一抹黑影掠過,蒸餾水的樽蓋位置齊口割斷跌出!斷裂的位置跌到地上的時候,刀已經收回腰間。水鶴看著他沒說話,這種功夫擅用刀的人不多。「你係孫圓細路?」孫稜微微點頭,放下殘缺的膠樽。「有無帶架生?佢而家係陸羽。」孫稜社交的眼神消失,回服刀手的銳利,跟著沒再說話的水鶴走。
 

You are who you are in this world. Either you're somebody, or you are nobody.
 

是小時候看過的一套二千年代一套舊電影的一句台詞,走出東叔的診所後孫稜不斷回想這一句。現實是,不是他想抽身就抽得了身。老虎是不可能投訴叢林沒有棲身之地的,即使老虎多麼想要綿羊的安穩,它仍然是老虎,它怎樣想都好,它仍然是老虎。「入面有六個人,應該都係解放軍人嚟。」水鶴打斷孫稜思緒,二人正在陸羽上二樓雅座的樓梯間門口,水鶴煙癮起。「你知少將咩樣?」「點會唔知吖?」「...」「聽講鬼手係你做嘅?」「...你以為好難咩?」「我妒忌你姐......可以親自去搞掂帶頭破壞規矩果個人。」「依家呢個好似先係大佬喎。」「無葉少將會嚟個陳中將何上將,但係無鬼手呢種人,起碼唔洗敗壞得咁快。」「你唔係同你阿哥一樣唔想理政治㗎咩?」「唔想理,係因為無本事改變到啲咩姐...起碼唔好比佢改變我地先吖。」水鶴沒答話,聽起來真的像是孫圓會說的話啊。


「後生仔...」孫稜知道對一個中年大叔、接近老伯的人來說,這樣三個字的感嘆已經難得。「到你好似我做左咁耐,就唔會再諗改變啲咩㗎啦。」「咁你又做鬼手做得咁開心?」二人無聲地嗤笑,彈開那半支煙頭,走上樓梯開始他們的工作。
 





二人無聲地站在走廓包廂外面,耐心等待著伙計們疏遠的一刻。二人都用上袖珍型的手槍,用手掌藏著,眼神警戒,不時左右張望走廊和附近的人,不跟匆忙走來走去的人們有眼神接觸,但把他們的動作去向收在眼底。「添茶!」房內突然高聲呼叫,伙計拿著冒煙的鐵壺正想走到門前,水鶴遙遙伸出手掌,微微搖頭,意思很直接:不要再靠近了。伙計沒停步正想開口叫老頭讓開,一𣊬間,他望到了水鶴的眼神。一個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眼神。
 

是兇相。這兩個不速之客沒有虎背熊腰,伙計看不到他們的手槍,他們沒有拿著鐵通或武器,他們也不是兇神惡煞,連紋身也看不到半點。然而,水鶴那一剎的眼神,是伙計平庸的一生也未感受過的震動,連空氣都屏住了呼吸。
 

是無比的兇相。
 

冰冷的眼眸,帶著勾走靈魂的力量。如伏虎兇猛、沉靜,明明水鶴只有掌心滯在半空,甚麼都沒做,甚至也沒有刻意恐嚇。當一個殺人為生的人催生殺意,他甚麼都不用做,甚麼都不用裝出來,滿溢的血氣自然而然撲出,像十花面對孫稜時一樣。那兇極的面相只有一𣊬,但足夠了。伙計神不守舍地向後踉嗆幾步,差點水壺也跌在地。

 
「他媽的香港人...」那個粗野的軍人不耐煩地細語,葉少將抬起頭垂下報紙,這很不尋常。大概是動物的本能吧,少將感覺到一絲不安的躁動,有東西在附近。幾十年的軍人生涯教曉他一點:永遠相信直覺,特別是對危險的直覺。手不自覺地垂下,軍人喃喃道,「我去找人來加水。」說著走向門邊。
 





嗖嗖!砰!少將在槍響的一剎一手掀倒圓枱作掩護,走近門口的手下頭中兩槍應聲倒地,另一團黑影朝另一方向又再連開兩槍!嗖嗖!第二名軍人倒地!最先沖入房的人火速蹲下,一手把放茶水的木櫃拉到面前掩護,兩個軍人敏捷地跟隨少將躲在斜斜傾倒的大圓桌後拔槍,另一黑影開槍殺第一人後被後面另一個高大的軍人纏上,他的手腕被高大軍人緊緊扣住不讓槍的準星對準。


二人糾纏在一起,水鶴在櫃後望著孫稜,只能祈禱他能解決那個比他高大足足一個頭的解放軍人,他可不想開槍幹掉老闆的弟弟,砰砰!砰砰砰砰!爆飛的木屑濺過水鶴頭頂,兩名掩護後的軍人伸出手槍向水鶴的方向開槍,水鶴急忙低頭躲避。如果有充足時間的話,水鶴真想找伙計的衣服再偽裝成侍應,進入包廂後迅速解決迅速逃離,可是不知道這個葉少將會飲多久的茶,只能硬著頭皮上。水鶴眼尾一瞧,孫稜還在跟那個厚實的軍人槍火中纏來纏去。


那個不知名的軍人一見到孫稜即向前猛撲,緊緊抓著孫稜握槍的手腕。孫稜經過十花一戰後,不敢再這樣跟一個比自己體格強壯的對手纏抱,腳步左右游移,縱然難以對準軍人開火,起碼不必冒著被他擒抱的危險,不斷拉扯希望可以抽走握槍的手。豈料,軍人非善男信女,另一邊絲毫不停向靈活的孫稜擊出重拳!孫稜低頭閃開一拳後心知不妙,另一手急忙檔格,仍然是慢了一毫半秒,眼角和鼻樑中了第二下重擊後,眼前一陣暈眩,指節不自覺鬆開,手槍隨即跌開到遠處!


軍人見一擊得手,隨即打蛇隨棍上,對著雙手急忙護頭的孫稜連環重拳如雨轟下,孫稜微喘口氣抵受著越出越快的拳擊,雙手向上抱頭,肩膊縮起頂住頭顱承受的衝擊。忽然,軍人身姿下沉,膊頭潛入孫稜軀幹,孫稜反應來得及之前整個人被軍人高高抬起,再狠狠向木桌轟下!陸羽的古董木桌被轟得粉碎,孫稜忍住劇痛,雙手圈住軍人頸項,隨跌勢把軍人也向下拉倒!


孫稜敏捷地向旁閃開,軍人跳起想抓孫稜不果,二人重新隔著一小步安全距離,對峙著,二人都不敢亂動。靜默只有一剎,軍人毫無預警地向前猛撲,他是軍人,他不怕死,他只要可以壓制敵人他不必管任何事情;孫稜不是,他是殺手。孫稜重心微微下沉,左手閃電般向右一揮!軍人還是抓到了孫稜,雙手向他猛撞,孫稜又一次向後跌撞向牆,然而他得手了:雖然軍人不怕痛,還是感覺到了,一小塊刀片插進了喉嚨動脈,軍人一陣暈眩,向旁踉嗆半步抓起煙灰盅缸,用盡最後一口氣,全力砸向剛站穩的孫稜左眼角!隨即趴在地上喘氣,雙眼向上翻,血如流水般急急地竄出大動脈。
 





孫稜剛才把小刀收在手心,軍人看不到,才敢如此向他猛逼。然而他最後的一擊還是傷害到了孫稜,鏘的一聲悶響,一小角結實的煙灰缸竟然碎成粉霧!孫稜的額角即時瘀得發黑,腫起一大包,一小滴血慢慢向下巴流,左眼的視覺慢慢被黑色染滿,他睜不開,然後劇痛和暈眩感湧上,孫稜急忙向包廂一暗角跌坐,包廂另一邊的槍火未息,隨即抽出另一把手槍。還有三個人。
 

水鶴靠在木櫃與包廂另一邊的三人駁火,望到孫稜終於解決那個熊人般的軍人,然而這不是感到安慰的時候,他們仍然是人少的一方。三人的槍火無論如何都比水鶴一個人一把槍猛烈,三人開五六槍水鶴才有空間回敬一槍,水鶴背抵著的木櫃差不多被他們三人打到破碎,子彈的衝力越來越接近他的脊椎,隨時有一槍將會在他身上開出大洞,是必須行動的時候了。

 
速戰速決,只能速戰速決。


孫稜收到了水鶴的眼色,隨即直起身子向掩護少將的圓桌開火!乘著孫稜的掩護,水鶴一個側滾搶步上前,已突然撲到圓桌前不足半步,子彈已經可以打中桌後人!那兩個解放軍人明顯察覺到不妥,其中一人一個箭步迅速地仆向前,手槍猛然指向剛搶到有利位置的水鶴,水鶴頭一偏,右手抓著那軍人伸直的手臂,左手在他腋下位置連開兩槍!
 

不過,軍人不愧是軍人。
 





在貼著水鶴的軍人倒下的一𣊬間,最後一個少將的隨從向水鶴猛烈地直踹!水鶴冷不防這麼一下突襲,如撞上貨車一樣的力量完整地落在年老的水鶴身上,他曲起軀幹直直向後飛出!水鶴倒在地上曲起身子,呼吸不了空氣,剛才的一腳實在太重。那個軍人把手槍拋給少將,他與水鶴現在處於徒手搏擊的距離,水鶴掙扎著站起,然而那個軍人沒打算當成是擂台,一腳沉重有力的低掃狠狠地命中水鶴的右邊大腿!


骨肉相碰的啪一聲,水鶴又再向後倒退半步,已經踩到剛才孫稜被摔成破碎的木桌,退無可退了。少將向孫稜處連開幾槍,孫稜急忙閃避四處靠向巨大的木桌和古董,然而卻無法靠近幫助水鶴。那軍人一刻不停,站穩又再拉弓準備出拳,水鶴急急按了手裱上一粒小按鈕,在拳擊中他的鼻樑的一刻,手裱彈出一小刺針沒入軍人的頸!


水鶴再捱不住這一拳,加上剛才腿受的傷,順勢就向下倒下。小刺針刺中軍人一𣊬放出了極高的電壓,在他的皮肉上嗞嗞作響,軍人強忍著電擊彎下腰,用力把刺針拔出,他半個上半身都被麻痺著,如果他不是訓練有素的軍人,老早就倒在地上痙孿了。
 

咔!「幹!」少將大概很久沒上戰場,竟然把子彈耗光了,而孫稜還未死,只有幾處被子彈擦傷而已。孫稜一直數著自己手槍的子彈數,還有兩發。
 

水鶴乘著軍人拔出刺針的一小段空隙撐著倒下的椅子吃力地站起,孫稜沖前彈起身子,軍人急忙閃開,砰砰!軍人閃到房間的另一柱角稍息,一槍擦傷了他的肩膊,血滲出他的厚皮褸。孫稜背靠著重傷的水鶴,想掩護著他走出包廂。
 

冷不防從孫稜的眼角盲點,少將把一個茶壺轟到孫稜睜不開的左眼!「啊!!」孫稜是殺手,卻還是人,他左眼本來就已經腫得開不了,這一下重擊點燃起了他遺忘已久的痛覺神經,孫稜受不住這超乎理解的痛楚,向旁倒在地上打滾,槍也掉開了。在柱角的軍人反應極快,茶壺粉碎的一剎已經沖出來,碰巧撞上痛極的孫稜,一手就把他扯開撞上牆上!
 

少將已經不再是甚麼武將,然而殺人的心性猶在。水鶴已經沒甚麼還手之力,少將又一拳結實地打中他的下巴!水鶴快要失去意識時,少將順勢在他背後把雙臂環繞、緊勒著他的咽喉,是最基本的「裸絞」。水鶴眼前的世界逐漸模糊,雙腳一點點乏力跪下,再躺下,他已經沒有氣力掙扎,空氣再進入不了他的肺。


孫稜的臉撞上牆壁的一刻,他另一隻沒事的眼睛圓睜,他不要死在這裡,他不可以。孫稜轉身的時候,軍人的一隻大手用力地按向他的臉!正想用力把他推倒,怎料孫稜站得極穩,他一手固住軍人的手腕,其實此時他是看不到東西的。不過,用刀,是不需要用肉眼去望住目標的。軍人畢竟剛受電擊,反應仍快但是身體有一絲跟不上,他望到孫稜另一手的軍刀時,身體卻動得太慢了。孫稜反手握著黑刀,打橫一刀直刺入肺,拔出後即向上斜割斷頸部大動脈!


軍人的手慢慢滑落孫稜的臉,同一時間,少將慢慢站起來,地上躺著毫無生命力的水鶴。車聲、尖叫聲、人聲、慌亂的呼吸聲包圍著二人的這個包廂。少將不認識孫稜,但是一想到阿瑤、Hugo、子鳴、孫圓、安梅,孫稜的世界被眼前這個男人搞得翻天覆地。
 

「哈哈哈......」少將望著只剩一隻血眼的孫稜,突然乾笑起來。「你們......香港人...就只想出這樣子解決我嗎?」孫稜沒說話,右眼死死地、牢牢地睥睨著葉少將。「殺了我吧!有關係嗎?有關係嗎!」少將大聲地向著孫稜疾呼,他還是沒說話。「我不在...又如何?這是國策,收回香港是國策,是國家,有國才有家,有國就得有規矩...!」


可能少將知道這是他臨死前的最後一番話吧,他大聲地對著孫稜呼喊,說話開始模糊,孫稜還是甚麼都沒說。「就算國家不收了!又怎樣...?你們這些香港人......真的有那麼他媽的特別嗎?...還不是跟那些小農一個樣!口就說革命,人呢...?做過甚麼!死了兩三個人,然後呢!移民的趕快移民,走不了的......就等著被宰!整天說不要中國不要祖國,整天說香港是香港中國是中國,說完之後你們做過多少?一個兩個政黨就譴他媽的責,然後投反對,然後呢!沒有了?去空地紮兩個臭營,霸兩幅臭地就當自己反對了很多東西嗎?還有你們這些傻B香港人,現在很團結嗎?自己學生一個個死掉都不管!還跟我說民族?說革命?自己都不他媽的一個鼻孔出氣!那些白痴般的政客,在世界上沒有人像香港這樣,說要中立的拿最多票。你們就愛政客甚麼都不做嗎?你們就愛他們穿他媽的西裝嗎?甚麼理念甚麼政綱原來都不重要啊?那選啥?選美啊?那些有錢的,明明移民去了美國英國加拿大,就跟香港人說,沒地方住是正常的,沒有自己文字是正常的,說真的,統戰搞了這麼多次,西藏新疆台灣,還沒看過香港人這種人,你們香港人比公公還不如。還跟我說要拋頭顱灑熱血,懦弱到不行卑劣到要死!你們這些蟲子,死有餘辜!」
 

孫稜還是沒說話,表情沒有變過。
 

「你來殺我,是因為我殺了一些你認識的人吧?整個統戰,原本是沒那麼早來做的。是你們有人要的...」少將可能說到口乾吧,「...統一...是你們自己有人要的。」
 

突然,少將全身猛向旁搶步,準備轉身全速逃離......
 

一把刀子無聲地插穿了少將的下巴。刀子由下向上插,插穿了他的口腔直入到頭顱內,孫稜用力擰著刀,把少將的頭抬回到面前。少將還沒有氣絕,他一早知道他不可能逃得掉的。
 

「殺害未來的國家,」孫稜一字一字地說著普通話,「不是我的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