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掘墳墓: 容我拜訪大家

暗道的階梯實在極不習慣，我單靠右腳落級，免得要曲腳碰到骨折處。

「Talon哥你右腳而家點樣？」小儀不忘關心朋友。

「習慣左，好似唔掂到都唔會有特別痛楚。」我樂觀回應。

「唔，梗係啦，因為一掂到你分分鐘即刻痛暈。」小儀不安地說：「記住要小心。」

我感覺到她是非常認真的，看來還是不可以輕視傷勢。





「你支鐵鏟邊到搵翻嚟？你用嚟做拐杖又真係唔錯。」Ocean回頭問我。

「有個人帶左我去工具房，喺嗰到搵左物質。」

「就係面前嗰幾個？」

「唔係，嗰個人頭先就……死左。我親眼睇住佢前一刻仲講緊嘢，下一秒就……唉。」Gaston被守墓人刺死的畫面，實在刻骨銘心。

「估唔到守墓人可以從隔離間房破牆入嚟，我自己都嚇左一跳。」安叔聽到後方的談話，無奈說道。





「唔好太放喺心上面。」John淡然回應：「每個人都清楚知道，身邊嘅親人、朋友，同埋自己都終有一死，但係從來都唔會有心理準備面對，尤其係當嗰刻嚟得咁快嘅時候。所以對任何事情都應該有一種準備……」

「的確唔係容易呀。」安叔略有所思。

不知為何，我覺得Gaston就是那種準備好的人……

我陷入沉思，其他人在一時之間也沒有說話。

「你講嘅工具就係呢個腰包？我不如幫你拎。」小儀看我行走不便，主動提出幫忙。





「好，唔該。」我將腰包交給她。

「咁......所以你係話呢度係古墓？邊條蛋散皇帝嘅？上面嗰條路點解係假？而家可以講嗎？」Ocean鼓起勇氣向安叔問道。

「冇錯，天水圍地底裡面有一座古墓，但未知屬於邊個嘅，我地考古隊未探索到主墓部分就出左事。至於你話上面嗰條路……」

「假嘅。」John補充道：「嗰度只係有一堆陷阱，我地拆解左個幾月之後，先知道係Dead End，翻嚟呢間墓室先知道乾坤，嚴重影響進度。」

「認真呢？」Ocean不由嘆息。

暗道伸延到別有洞天之地，遼闊的石洞映入眼簾，順著光源照射，可見左右兩邊各樹立一座巨型石像，大約三層樓高，威勢十足。Ocean問那兩座什麼，安叔答是青龍和白虎，是風水的特徵。

右手邊的青龍亭亭玉立，起初以為是蛇或者花藤之類的，仔細一看紋路發現是龍身，雕工非常細緻，每塊鱗片都經過精心刻製。倘若不是年月風化，相信照射光源會令鱗片反射出耀眼的光芒。龍頭威煌十分，張開口彷彿即將噴出火焰。古人說「畫龍點睛」，龍頭的眼睛似乎是什麼寶玉鑲嵌上的，一紅一綠，為青龍注入靈魂，生氣勃勃。

另一邊的白虎也不是普通貨色。相比青龍，白虎看上去更為容易辨認，而且稍比青龍低矮一點。中長的四肢支撐均衡的軀體，虎頭仰望洞頂，挺立原地，擔當萬獸之霸王。虎頭眼睛也是炯炯有神， 是絕世英雄要征服天下的氣概。雖說是「白虎」，但石像不是用白色物料建成。四肢的利爪和牙齒皆尖銳可畏，果然古人的雕刻技術不容小瞧。





兩座石像都可美譽作鬼斧神工，出土放進博物館必定聞名於世。青龍像旁邊的石台貼上考古隊的標記，寫著「左青龍，右白虎。青龍代木，白虎代金。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記得以前中文老師說「兩儀」就是陰陽兩極，而四象就代表「青龍、白虎、朱雀、玄武」。此刻青龍白虎盡在眼前，然而方位跟標記描述的不對。安叔看透我心中的疑問，解釋古人的方位標準跟現代人不相同，故此形成誤會。
「前面。」安叔指著前方收窄的路向。

大概是看多了，John和安叔對石像不以為然，只是默默向前。我和小儀則是好奇地觀摩這裡的一切。

「穿過呢度之後係一個湖，有難頂嘅嘢，提定你地之後唔好嚇親。」安叔向三人說道。

「搞咩呀？嗰度有喪屍？有貞子？」Ocean的幽默實在來的不是時候。

「差唔多啦，所以提定先。」沒想到安叔也會說笑。

石洞的環境特別安靜，良久沒有身處這種極度寧靜的環境，內心不太舒服。

「上斜？唔係呀嘛？」我心中鬱悶，剛才的石梯已經辛苦夠了，現在又來一翻折騰。





「得啦，塔隆，我會睇實你。況且你係刺客識刺客身法嘛。」

我呸。

這條斜路有點崎嶇，有些位置踩下去是鬆散的石碎。不過老人家常說「上斜容易落斜難」還真有道理。雖說較疲累，但總算安全和穩定。這時有空細看刻在石牆上壁畫和文字，一看就知道那是隸書，漢朝盛行的字體，記得安叔和Gaston都說過考古隊推測古墓是漢朝建成的，果然不無道理。以前中文老師教的東西現在居然管用。至於壁畫畫上什麼，就真的難說了。燈光昏暗加上輪廓不清，還是不敢輕易判斷，最多只能分清哪個是奴隸，哪個是皇帝。

難得有興致研究歷史，抽離自己，暫時放下憂心忡忡的心情，誰知一股惡臭瀰漫古道，嘔心不已。

「咩味嚟架，咁惡頂嘅？咳咳……」Ocean破口大罵，還連續咳嗽幾聲。

「呢D係……屍體嘅味道？」小儀遮著口鼻。

「係呀。平時行呢度我地會戴面具，所以而家最好遮住……呢種滋味唔係人人受得住。」安叔也不敵惡臭。





「行快D啦。」John催速我們。

氣味彷如排污渠的腥臭污水，混上一些酸蝕的嘔吐物，用文字描述非常困難，總之就是臭得可憐。不知前方到底是什麼景象，才導致這股濃烈的臭味四處飄散。

速速走上坡路，終於到達平坦的世界，不由鬆一口氣。

John本說要繼續走，我卻堅持先休息一會，否則之後難以跟上。其他人看我傷勢嚴重，均表示體諒，順便商討之後的計劃。

「話說究竟呢座所謂嘅古墓有幾大……而家我地上面仲係唔係天水圍？」Ocean問了頗有趣的問題。

「應該仲係，但係過左前面嘅湖就應該對應住輞井村，之後甚至有機會去到尖鼻咀。」

「你講以前好多偷渡客游水過嚟香港嗰度？話說你覺得座墓真係會咁大咩？」John也加入話題。

「我係咁覺得呀。」





「嘩，不如你話連接到上深圳都得啦！」Ocean無奈道。

「Talon哥你覺得呢？」小儀問我。

「我知就唔洗……」

驀然，小儀被嚇得花容失色，頭髮散亂地攤坐地上，像瘋子一樣往後退，離我越退越遠。還來不及問她看見了什麼東西，誰知左腳一冷，驚覺什麼長型的東西在那裡蠕動。

「唔好喐呀！」安叔警告，然而他壓低聲線，似乎是怕驚動我腳下的生物。

我像塑像一樣止住動作，心中知道那絕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身體唯一能夠安心移動的部分是眼珠，我微微垂頭，發現一條約三根手指粗的朱紅色毒蛇正在盤繞雙腳。明顯擴張的頸部和鮮豔的顏色告訴我這蛇毒性強烈，一咬即可仙遊。

「唔好照條蛇，會刺激到佢。」John提醒眾人。

現在的處境可麻煩了，紅蛇趁我不在意時環繞雙腳，使我動彈不得，它一發難我就必死無疑。

此時的我完全沒有理會臭味，只是緊緊瞪著紅蛇，心臟加快跳動一倍。世界彷彿凝住，空氣抽空了聲音，這種頻臨死亡邊緣的時刻讓我幾乎崩潰，雙腳連震動都不敢。蛇身的冰冷久未遠去，紅蛇的嘶嘶聲在耳朵和大腦徘徊，彷彿是我的死亡鈴聲。

「等，等到條蛇自己走……」Ocean跟我一樣也是害怕得要緊。

「記住連條毛都唔好喐。」安叔再次警告。

不知為何，石道的溫度好像下降了十度，然而頭汗不斷流下，心中祈禱紅蛇先生能夠放過小人一馬。

「條蛇望住我地……」小儀還是不能平伏，雙腳無力地癱在地上。

「即係塔隆有機會冇事……」Ocean細聲地說。

奇蹟居然站在我這邊，良久紅蛇離開我的雙腳，鑽到旁邊的石縫裡離去。

「啊……」我幾乎就此昏過去，幸好Ocean及時接著我。

「唔好留響到等條蛇翻嚟，係時候行啦，去之後安全D嘅地方先休息。」John帶頭前行，示意湖就在前方不遠。

「眼鏡蛇嚟架，你真係好彩。之前都未喺古墓裡面見過，睇嚟機關唔係我地唯一要擔心嘅嘢。」安叔也嘆息一口氣。

「唔好提啦……」這是我發自內心的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