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最終連合約也簽了,並沒有主動跟他提起,反正他知道自己後來要上班就好了。工作室那邊還在租,畢竟周末也有機會回去畫圖或甚麼的,說到底是慣了和林揚帆在這小天地一起工作,而且另外兩個租客好像有離開的打算,他更沒可能讓林揚帆獨個留下來扛租金。

游晉行戒了好一陣子的煙,某晚上抽狠了起來。

太久沒碰尼古丁的關係,初入口還有點嗆,漸漸調適了節奏,手勢和呼吸都回到從前的熟練。周末晚上,獨個坐在酒吧裡,煙酒同來看起來有點頹廢。

都是生意失敗的人才是這模樣吧。

儘管流連夜店,游晉行倒是表現得相當規矩,一來名草有主了,二來從來不是愛玩的人,所以任何年輕貌美的少男少女湊了上來搭訕,他亦不為所動。



調酒師饒有興致的看了他好久,終究在沒人再來搭訕的空檔間,抹著酒杯走近。

「有事犯愁?」

游晉行抬眼,目賭一張眉眼俊美的臉,禮貌說:「沒甚麼大事。」

「煩工作?」

「還沒工作?那很年輕啊。」



游晉行看他一臉秀美,笑了笑:「你幾歲?」

「還有一個月二十。」調酒的如實回答。

游晉行笑著把酒乾了:「你更年輕吧。」

「我十六歲就開始在這裡做,閱人無數了。」對方含蓄地微笑,把一個又一個抹得乾淨亮晶的酒杯掛好:「你是我看過坐在這座位上喝悶酒最年輕的一個呀。」

不知道是因為年紀相近還是語氣搭調,游晉行對這人感覺挺好,甚至有種衝動把所有鬱悶都吐露,不過僅有的理智讓他知道眼前終究是陌生人,沒必要坦蕩得把心事敞得赤裸裸。



不過煩惱不吐不快,拿捏著程度也得抒發一下:「有談戀愛嗎?」

「上星期剛分的手。」

「為甚麼?」

「年紀差太遠了,他會厭我,我會膩他,大家好來好去。」

關於年紀的無奈,游晉行自然想起程曦,他這陣子的確想很多彼此的關係,互相鍾情是絕對,但一旦偶然放眼未來,就難免心底發虛。

那次目睹程曦和男人去看電影是一次刺激,但更多的其實是自己的憂慮,他不質疑當下的甜蜜,卻怕滿足不了程曦往後的期望。程曦愛的,興許還是一個成熟而能給他依傍的男人,自己正朝這方面努力,但年齡差還在,萬一對方這時遇上一個更好更值得依靠的呢?

調酒師親調了一杯氣泡混酒,遞到他面前:「請你的。」

「請我?」



「想聽聽你說有甚麼愛情煩惱。」

游晉行拿杯呷了一小口:「味道不錯。」

「味道較甜,適合女生喝,不過我要是想跟你聊,就不給你太嗆的,不想你醉。」

游晉行悠然說:「你跟你那位,差多少年?」

對方數數手指:「十三吧。」

十三年,這小子喜歡老女人?游晉行想,對比起來原來自己跟程曦差沒太遠。

「分開是單純因為年紀?」



「不直接因為年紀,是因為年紀所以大家只是各取所需,他找刺激和新鮮感,我找激情和短暫依靠,過了就沒啦。」

「依靠?她是富婆?」

調酒師噗哧一笑:「他是男的。」

「哦……」游晉行倒不覺得奇怪,畢竟自己都是圈子裡的人。「那分開有沒有遺憾?」

「沒有,目標達成就好。」調酒師笑道:「怎麼了,你拐帶小孩嗎?」

游晉行搖搖頭:「他比我大。」

「你當上面的?」

雖然被問得挺直白唐突,還是點頭應了。



調酒師笑著:「你好這口味的?」

「就喜歡他一個。」

調酒師不慍不火地徐然道:「你這條件,這麼快就栽在一個人手上?」

「甚麼意思?」游晉行問。

「我給自己定的時限是三十歲,要玩的還有十年多一點,爽。」

游晉行哭笑不得:「有必要硬把自己搞得那麼濫嗎?」

「這不是濫,是看透世事。」調酒師專心致志地托腮俯在游晉行面前,悄然嗅著他的煙草味道:「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兩個男人搞在一起,難道不是為了刺激?」



「我覺得可以有例外。」

「別說笑了,我年紀比你小但看人應該比你多。這裡不是gay吧也大把gay來流連,我看太多嘴裡信誓旦旦而行動比內心誠實的人。」他指著某角落:「看到那白恤衫帥哥沒有?他上星期才在這裡搞訂婚派對,說要跟小男友去國外結婚;結果呢,你看他待會肯定帶個新人上酒店。」

游晉行腦袋有點重,白恤衫男是沒法聚焦看得清,但聽對方口吻所言不虛。

他問:「你看人挺仔細嘛。」

調酒師笑道:「兩個月前的晚上,被他帶走的是我。」

游晉行不懂反應:「甚麼?」

「大家逢場作興,只要他肯戴套,我又不會讓他負甚麼責任。出來玩的都是圖個新鮮感,正室那位沒可能不知情,隻眼開隻眼閉罷了。」

「知情的?為甚麼忍?」

「人總會憧憬以後能有個伴雙宿雙棲,他找到了那人,但那人愛玩,他就接受,這看接受程度多高,但我想應該沒人會覺得一個gay能從一而終得直接收山不玩吧?」

游晉行:「聽君一席話,我覺得很多觀念都快顛覆了。」

「你沒摸熟這圈子的遊戲罷了,你也不能保證你喜歡那位真的專一對你吧?」

程曦?游晉行自問給予充分信任,但自從那男人的影子冒在腦中,加上這陣子程曦都晚回家,才讓他心中隱約多了一根刺。

游晉行還是說:「我對他有信心。」

「那你呢?」

游晉行有點懵,作不了聲。

調酒師笑道:「信我,你本錢還多的是。」

他眼裡的游晉行,外型而言近乎完美的化身,只差一項不會撩人,要是對方是個擺明愛玩的公子,或許他就能馬上把工作推給同事然後提早下班開房了,誰想到這人是個悶騷鬼?

只是眉眼一動,心裡也有數-總有一天弄到手。

聊了好一段時間,游晉行能認同的實在不多,縱不自命清心寡慾,但對於伴侶忠貞的概念還是一清二楚。兩個人過去是甚麼樣子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用甚麼態度對待彼此,不是嗎?

游晉行正欲離開,調酒師卻把他叫住了:「第一次見你,你以後還會來吧?」

「應該會吧。」他挑的酒吧不多,這次偶然選中了,總有再來的可能。

調酒師在桌面抽了一張便條紙,用筆寫上自己的手機號碼,遞給游晉行:「雖然寫號碼這方式挺老套的,不過你挺能聊的,下次來之前先打個電話,我先給你調一杯好東西。」

游晉行聳聳肩接過,問:「你叫甚麼名字?」

「Kev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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