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次之後,我便再沒有見過翠思與凱琳。

我幾乎每天都會撥打凱琳的電話號碼,嘗試聯絡她們。

但每次換來的,都只是空洞的嘟嘟聲。

正如我當初所誤會的那樣,

她們兩個真的就像鬼魂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至於家強, 

我和他最近的那次會面,是在中環的一條大街。

我記得,他當時喝得酩酊大醉,不斷對著呼嘯而過的車輛大笑。

但當我從他身旁經過的時候,他立即止住了笑聲。



縱使我們的目光有所交接,但彼此卻像不認識般直行直過。

沒有憤怒,

沒有情緒,

甚至沒有半點關係。

他再沒有好像以前那般,失驚無神地出現在我的家中,嚷著要打飛機。



亦沒有於三更半夜,拿著我的柒相要脅我陪他劈酒。

有時候,當我回到家中淩亂不堪的客廳,我不期然也會懷念起家強躺上沙發上播放咸片的聲音。

只可惜那些動人的啪啪聲,早就被我搥打牆壁的聲音所取代。




無論心情有多糟,日子總是要過的。

回到公司,我還是要處理排山倒海的文件。

對著客戶,我還是要掛起虛情假意的微笑。



我其實大可以繼續沉醉於哀傷之中,自怨自艾。

但世界卻不會因為我一個人的傷感而停止轉動,

這就是現實生活的悲哀。




為了紀念第一千次聯絡失敗,我特地來到了凱琳以前工作的酒吧。

或許因為時間尚早,整個酒吧冷冷清清的,只得幾個客人在自酌自飲。

「唔該,」我向著吧檯的男職員道:「我想落Order。」



「又係你呀,」男職員沒好氣道:「未有Helen既消息喎。」

我苦笑了一下,道:「我今晚純粹只係來飲野。」

「咁照舊一杯Vodka, 一杯Baileys?」

我搖了搖頭, 道:「一杯Baileys得喇。」

男職員應了一聲,便轉過身去倒酒。

我不禁想,

若然當初的我也能像現在這般果斷,情況會否有所不同?

正思索間,突然有人搭上了我的膊頭。



當我回過頭的時候,我還以為自已撞上了一面鏡子。

事關出現在我眼前的男人,竟和我長得有九成相似!

「你係Helen既朋友?」那男人笑道:「我都識Helen喎。」

一聽他這樣就,我便知道他是誰。

只見他在我的身旁坐了下來,點了口煙道:「叻仔喎,識得來巴結呢度既太子女。」

我不自覺地握實了拳頭。

「不過你唔好彩喇,」那男人笑道:「Helen無喺度做好耐咯。」



「點解既?」我裝傻問道。

「實不相瞞,」那男人望一望周圍,確保沒有人偷聽才道:「Helen以前係我條女,我諗佢係驚見番我會好傷心。」

「係咩? 」我冷笑道:「你睇到自己好重要咁喎。」

「梗係啦,」那男人自豪道:「條女冧我冧到發哂癲家。」

「睇唔出你咁犀利喎。」我極力壓抑自已的怒火。

「碎料啦,」那男人輕挑道:「呢啲妹妹仔好撚易呃家喳。」

我站了起來,拉起了衣袖。

那男人還未察覺到危機,猶自道:「不過話是話,條女又真係好鬼純情家喎,我記得果時我地上房....」

砰!

那男人的鼻血濺到我的拳上。

「你痴撚左線呀!!! 」那男人痛苦地大喊。

砰! 砰! 砰! 

我沉著冷靜地揮拳,確保每一拳都擊在他的鼻樑上。

「救..救命呀...」

他的慘叫聲像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傳來,聽起來遙遠而不真實。

然後,我感到有人將我拉開,開始對我拳打腳踢。

然後,我聽見自己在笑。

然後,我聽見自已在哭。




今天,我一如以往地來到了公司樓下的小公園食煙。

遠處雖然有一群菲傭興高采烈地載歌載舞,但我一點也感受不到歡樂的氣氛。

我點起了一枝黑冰,使勁地吸了一口。

透過吐出的煙霧,我發現自己腳下踏著一份頭條日報。

當我看見頭版的標題時,我整個人呆了。

內地酒店大亨嫁女,新郎竟然是女人

我立即拿起報紙往下讀:

本報道: 內地一名姓吳的富豪,為女兒舉辦了一場別開生面的婚禮。高達億元的嫁妝固然驚人,但媒體的焦點卻全都集中在同是女性的新郎身上。據知情人士透露,這名姓吳的富豪在中港兩地擁有多間五星級酒店.......

我轉而望向內容旁邊的相片。

那是一張很唯美的婚紗相。

相片裏,凱琳穿著一身純白色的婚紗,臉露微笑地倚偎著一頭短髮的翠思。

她的眼神不再像以前般迷茫空洞,而是洋溢著幸福的神彩。

望著這張如夢似幻的照片,我不禁痴了。

沒想到這段從一開始就毫不真實的經歷,居然會以這種方式劃上句號。

而這一切,都是起源於我在這裏抽的那一口煙。

正傷春悲秋之際,身旁突然有人道:「戇鳩仔,借過火來啦。」

一聽見這把熟悉的聲音, 我便知道, 

我的好兄弟回來了。




<全文完?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