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沒有甚麼好懷緬,懷緬過去,其實只是懷念某段記憶本身,同時懷念曾經自己的某些狀態。

那怕物還在、人還在,歲月早已不再了。

發生的事情無法逆轉,曾經的時光無法倒流。

時間之所以寶貴是因為它的單一性,時間無時無刻都在流逝,每分每秒都不可複製。

相對於現在,過去是一種永恆的喪失。





也許,你可以拍照留念,用相機捕捉那一剎那的情節,記錄低那一瞬間的喜悅或哀傷。

也許你會認為自己捕捉到時間。

可是,拍照過後又如何?

你可以把照片複製上百次,上千次,上萬次,但你仍然不可以複製出相同的時間。

十年過後,任你如何拿出照片再三回味,任你如何勾起憶記,過去了就是過去了,同樣的時光不可以再重現一次。





那怕你回到拍照的地方,在同一個地點再拍一張照,你也不可能再拍到一張相同的照片,樹木也許砍掉了,道路也許重鋪了,而你也許也衰老了。

所以人要珍惜時光,敢想敢做,今日做的一件事,十年後的你回想時或許會笑,但笑的不是自己的幼稚,而是笑自己沒有給自己留下遺憾。

我肩背背包步出校門,驀然回首輕輕一笑,同時退出了回憶的世界。

是時候為理想而奮鬥,為夢想而努力,為人生而拼搏了。

我可是那種可能真的等不到垂幕之年的人,必須在最好的時光,去做想做的事,去見想見的人,讓青春不留遺憾。





對於生命中的缺口,以及那無法確握的未來,一個人旅行也許可以給自己人生一個喘息的空間。

我望一望時間,發現自己原來在母校中不知不覺間消耗了兩個小時。

難怪人們老是說回憶總是醉人的,一不小心的話,沉溺在回憶之中可真的很難抽身出來。

我沒有再在任何地方停留,因為周圍的環境已經變得陌生,曾經街坊的小店都已經結業,曾經同行的朋友也各散東西,過份留戀也根本毫無意義,倒不如孑然一身全無牽掛。

所謂「心微動奈何情己遠,物也非,人也非,事事非,往日不可追。」大概就是這樣的意境吧。

我坐上了一輛機場巴士,走到車尾左邊的位置坐下來,然後戴上耳機靜靜的望着窗外。

街上的霓虹燈隨着入夜互相爭輝,炫目的白光燈在漆黑夜空中閃耀,行人摩肩接踵熙來攘往,突顯出香港這個不夜城的特色。

東方之珠這個名譽果然當之無愧,那怕入夜之後仍然璀璨。





「你又獨自走進鬧市,天色剛剛破曉,搭了每日都會搭的巴士。
隨便挑選,座位兩邊,而你又坐了車尾左端。」

手機正好播放着Supper Moment的孤獨先生,我唏噓一笑,也許歌詞上有點不對,但一個人的旅行就是跟孤獨在約會,這一趟旅程始於這首歌,也沒有太大的違和感。

有時候歌詞不是很重要,更重要是那個意境。

我突然想起那個在病房內介紹我聽歌的伯伯所說的一句說話。

「聽歌,或多或少會說中心聲,而有所共鳴。」

有音樂伴隨的時間總是特別短暫的,歌曲一首接一首的播放,把整個車程都加速了。

我步下車箱,直接走往櫃檯辦理登機手續,一件行李都沒有的我,很快便完成手續拿到了機票。





我緩緩的走到南面離境通道,穿過水泄不通的人群。
其實,有人送機的感覺,到底是如何的呢?

其實只是出國讀書,去個旅行,度個蜜月,最多也是移民,怎麼大家都好像生離死別似的?

望着不遠處的一對情侶難離難捨的卿卿我我,彷彿古代女子送夫君上戰場那種依依不捨的畫面,我就覺得好笑。

我搖頭竊笑,沒有再作停留。

也罷,我沒談過真正的戀愛,其實也沒有資格說甚麼,反正我也不懂他們。

杜駿熹,人家有人送機,你羨慕妒忌甚麼?人家就算要癡纏到飛機都趕不上也不關你的事,反正你自己顧好自己就可以了。

我一邊暗罵着自己,一邊前往登機閘口。





「搭乘CX7401往基督城的旅客請注意,我們現在邀請頭等艙及商務艙旅客開始登機,請準備好您的護照及登機證,一般登機大約再10分鐘內開始,請各位乘客到35號登機門登機。」

我拿出登機證走到登機門前,把護照和登記證一并交給了登機閘口的地勤人員。

「杜先生,歡迎乘坐本航班,你的坐位是18A,你可以左邊的頭等及商務通道前往你的坐位。」地勤人員循例檢查了我的護照,然後撕掉機票的票尾遞回給我。

「謝謝。」

我大步走進機艙,在空姐的引領下來到自己的位置。
我剛剛把背包放在坐位上方的儲物櫃,負責商務艙的空姐已經面帶微笑的走過來。

「先生,要喝點甚麼嗎?」

我抬頭一看,她身著紅色的制服,颯爽冷艷的妝容搭配甜美的笑容,彰顯其獨特的女性氣質,一對修長的腿配上黑色的絲襪和高跟鞋,大秀完美身材。





我呆呆的望着她兩秒,完全被她迷住了,一時三刻說不出任何話來。

「呃...威士忌加冰,不會太麻煩吧。」我紅着面說。
人生第一次坐飛機的我,面對如此體貼入微的服務,沒由來的一陣尷尬。

「無問題,如果有其他需要可以按服務鈴叫我,我叫曾靜琳。」她嫣然一笑,轉身離去,留下一個倩影,以及身上香水那淡淡的幽香。

雖然只是短短幾秒的相處,但她那動人的身影已深深印在我的腦海中。

未幾,剛才的空姐拿着一杯威士忌過來。

「請慢用。」她笑容可掬的放下了杯,然後再度走開為其他客人服務。

我默默的品嚐那杯中的醇酒,但腦海卻回憶着她的倩影。

「各位旅客早安,歡迎您乘坐國泰航空航班CX7401從香港前往基督城。預計空中飛行時間是10小時30分。為了保障飛機導航及通訊系統的正常工作,在飛機起飛和下降過程中請不要使用手提式電腦,在整個航程中請不要使用手機、遙控玩具、電子遊戲機、雷射唱機和電音頻接收機等電子設備。」

「飛機即將起飛了,現在空服員將進行安全檢查。請您坐好、並繫好安全帶,豎直椅背和小桌板。請您確認您的手提物品是否妥善安放在頭頂上方的行李櫃內或座椅下方,本次航班全程禁煙,在飛行途中請不要吸煙,祝您有趟愉快舒適的旅程,謝謝!」

飛機緩緩駛出跑道,然後準備升空。

我望向窗外,襟翼正以較小的角度打開,然後飛機開始緩緩加速。

隨着飛機加速至時速250公里,機頭慢慢抬頭,起落架亦開始離開地面。

第一次坐飛機,第一次離開香港,第一次在空中望着香港的夜景。

地上的人影逐漸變小,璀璨的燈光在夜空中顯得特別耀眼,繁榮的鬧市風景亦慢慢消失。

「天氣不似預期,但要走,總要飛。
道別不可再等你,不管有沒有機。」

我忽然間想起,我似乎有點事忘記了。

我努力思索無果,決定放棄。

想不起的事情,大概也不太重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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