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黑衫,一雙黑布履,一件連帽黑斗篷,把整個人包覆着。

在城西市集裡,認得他的人不多,但總是有一些的。他隔個三五天就往賭場去,每次總是贏多輸少,認得他的人,都試過跟着他押,但那幾局卻一定輸多贏少,賠得乾乾淨淨,臉如土色,到頭來只有便宜了莊家。

他這般贏錢,本來開賭場的定要不喜歡,但他每次贏錢,多會帶着一群跟着他押的人大輸特輸,自己贏錢又必請人喝酒,還遍請全場。酒館和賭場的老闆來來去去也就那幾個,多是兩者兼開,在賭場內賣酒,他自己帶走的錢不多,一部分還是流回了商家的口袋裡,月尾結帳,盈餘還小有增長,賭場的大門才總是為他而開。

那人在城裡出現也差不多有兩個月了,從來都是獨來獨往,絕少與人閒談,只知他大約住在城西黑市裡,多半是不知從那裡來的流民,也算是近來城西中最神秘的人之一了。

今天是緹露法亞之日,賭場全日開放,卻不見他前去發財,身邊跟了一少年,和他差不多高短,身材要稍瘦一些,也是黑髮,面相二十歲上下,衣飾平凡至極。





有些眼尖的認得他以前是守城門的衛兵,也不知怎的和黑衫客扯上關係了,但黑衫客默默的走着,他一路跟着,難得地黑衫客居然和那少年說着話。

長街上疏疏落落的攤子聽不見吆喝聲,附近的一個攤子上,數份烤魚在炭爐上翻來覆去的烤了七八遍,錢袋的破洞中還是甚麼也沒機會漏出來,攤主是個赤腳的小孩,身上那件破衣集髒黑臭亂殘於一身,也就勉強遮住了身體,快要掉落的碎布在寒風中飄揚着,雙眼對黑衫客和少年閃亮着誠懇的光芒。

一個人,稍有同情心的,都難免會可憐一下他。

「真是可憐。」黑衫客吐出了這麼一句話,卻是面不改容地走開了,那片烤魚在寒風中繼續在冷掉和翻熱中輪迴。

少年跟上走了兩步,總算忍不下心,回頭買下了烤魚,那小孩笑着哭了出來,幾點淚花、一排白牙、一盤炭火一同在凜凜寒風中閃爍着。





少年叼着已經變成魚乾的烤魚,追上了黑衫客。

「在學院裡過得怎樣了?」黑衫客說話聲線雖不響,但聽着還是很清楚。

「還不錯,同學們都很照顧我,不過...」

少年聲線柔弱,倒還像不到十歲的孩子,吞吞吐吐、言欲又止的。

「勤練功,多讀史,其餘的事情不必掛心,按步就班即可。」





黑衫客接後也不多言,少年也沒有再追問,忽然一條街尾傳來一聲慘叫,伴隨着一陣哄鬧。

「那鐵匠也不知道會不會開店,除了打鐵,他吹牛也是一絕。」

黑衫客對街外的騷動置若罔聞,還是繼續在長街的一片冷清中穿行,向鐵匠的店走去,少年也只好跟上。

「佚,你剛才為甚麼不幫幫他?他很可憐啊!」

少年總算鼓起勇氣問了黑衫客,在他的認知中,黑衫客並不是甚麼冷血的人。

「簡單來說,因為我沒有責任這樣做。魚乾好吃嗎?」

「挺好吃。」

「那就專心地吃好了。」





兩人就這樣一問一答地消失在街角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