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人的中學時代,都會有那麼一個人,讓你甘願默默地、傻傻地付出。我們都在尋找這麼一個人。

你試過嗎?拋開明天要交的功課,只緊瞪著電話螢幕,為的只是看到對方由「在線上」變成「輸入中」的一刻。那份感覺,既期待又緊張。

你試過嗎?將訊息寫了又刪,刪了再寫。思前想後,終於勉強寫到了讓自己可以接受的地步,慎重得不能再慎重,彷彿傳出去的不是一句簡單的「我睡了,明天見。」,而是你一睡不醒前的遺言。

那份最青澀純真的感情,就如這本小說的開端一樣,不知如何說起;也像我這些年來走過的路,回望之時才懂得放下。

那個班房的一桌一椅、那永遠都好像壞了的電視機、殘破的百葉簾、離奇失蹤的白板筆⋯⋯這一切,我都記得清清楚楚。



趙元鬆紀念中學,3A 班房,第四排倒數第二個位。

「好啦!同學快啲將自己既作文交比第二位同學睇!」我記得,中三那年,老師曾拿著咪高峰如是說。然後全班同學就隨便將作文丟給附近的人「評閱」。我還記得,對大部份人而言,所謂「評閱」就只是一句「很好!」外加一個簽名而已,根本沒有人會認真去看,除了她。

「喂啊⋯⋯你認真啲睇下我篇文得唔得?」一把溫柔的聲音自身後傳來。我的目光便由窗外的小樹,轉移到身後的那個女孩,但這一生都沒嗅過女人香的我只敢斜眼往後偷望她。

細聽之下我才得知,原來後面的女生正抱怨鄰座沒認真評閱她的作文。話說回來,開學了一個星期,我還沒弄清她叫甚麼名字呀⋯⋯

「是但啦⋯⋯Miss Ma 都唔會睇㗎啦!」坐在她旁邊的雌性肥豬獸漫不經心地說,嘴裡還嚼著巧克力。女孩聽罷皺一皺眉,只好無可奈何地收回自己的作文;我略略一看,至少都寫了二千多字,絕對是誠意之作,她一定花了很多心血去寫吧。



想到此處,我就覺得她有點傻,而且傻得有點可愛。這樣的話,即使是我也不可能袖手旁觀了。

「呃⋯⋯唔好意思⋯⋯」那個女孩抬頭看一看我,眨一眨眼,使我馬上就緊張起來。

「咩事呀?」

我嚥一嚥口水,續說:「如果⋯⋯如果你唔介意,我哋或者,呃,可以⋯⋯或者⋯⋯交換篇文嚟睇?如果你唔介意嘅⋯⋯不過你唔想都ok 㗎!我都係問下㗎咋⋯⋯」

她那雙星眸頓時亮了幾度,然後微笑道:「好啦!咁唔該你喎!」我搔一搔後腦,不好意思地接下她遞過來的作文。



她的笑容很好看——那是我對她的第一印象。

我回到自己的桌上細閱那篇文章,字數雖多,但說真的,裡面的內容枯燥乏味,文筆也不怎麼樣,與我比起來,簡直差天共地。我只草草寫下「內容生動有趣、引人聯想、佈局精妙」這種虛偽而空洞的評語,再加上自己的簽名就打算完事。此時我瞧一瞧頁首,才知道她的名字叫余青玲。

實不相瞞,如果女同學的外表是學校Banding 的評級準則之一,本校相信會由原本的Band 1 頭立刻跳樓式下跌至Band 3 尾吧⋯⋯(雖然可能男同學的影響更大)

不過,就如電視廣告所言:「凡事唔係絕對嘅!」

打從第一眼看到她,我就知道她將是本班的清泉、沙漠中的綠洲、拯救蒼生的女神、未來四年(我)的精神食糧⋯⋯

「我睇完啦!估唔到你又寫得幾好喎!不過點解你會無啦啦提你會寫小說既?明明前面同後面都完全無提過呢樣野⋯⋯」我們拿回彼此的作文。不看還好,一看之下真是嚇死人不賠命,我才贈她那麼幾隻字,她卻還我一篇「千字文」,評語的長度幾乎是原文的一半。

我搔搔首,有點不好意思道:「呃⋯⋯呢個⋯⋯我都知唔關事,但係咁啱有感覺咪寫低囉⋯⋯」



她噗一聲笑了出來,說:「哦⋯⋯哈哈哈⋯⋯咁嘅咩?」

我的眉毛彎成八字,苦笑道:「係啊⋯⋯有⋯⋯有咩咁好笑⋯⋯」

「啊⋯⋯唔好意思。」她察覺到自己的失態,急忙掩嘴道。

「我成日都被人話笑點低㗎⋯⋯係喇,你叫王傲風呀可?」她忽然拿出了一枝鉛筆。

「嗯⋯⋯係啊,做咩呀?」我對著女生說話時果然還是結結巴巴的。

接著余青玲開始在桌上書寫,光滑的木桌不好寫字,但我還是看到了一個秀麗的「風」字留在了桌上。

「我好冇記性㗎,所以我想將全班同學嘅名都寫低。」她微笑道,彷彿那是一件正常不過的事。

我皺著眉道:「有冇咁誇啊,對咗咁耐點都會記得掛?」難道她那些電視劇女主角一樣患上甚麼間竭性失憶症嗎?



「我知。但係我而家記得啫,咁三年後呢?五年後呢?十年後呢?我好驚我十年後唔記得哂大家啲名啊!」她說時,溫柔地撫摸著寫滿名字的桌子一角。

雖然這番話由我來說好像不太恰當,但⋯⋯她真是一個純真的女孩呢⋯⋯

聽完之後我想了想,然後說:「咁我希望你十年之後仲會記得我喇!」

「嗯!」她瞪著那雙大眼睛,點點頭,看起來傻傻的。而我竟有點怦然心動的感覺。

那時我就決定了,在畢業之前,我要追到這個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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