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風總是讓人感覺焦躁,渾身都不舒服。劇本也因汗水而濕了一角。


雖然我現在在寫攝影比賽,但比賽的細節在我們的故事裡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和阿玲終於有了難得的相處時光。


就在阿康仍在努力起跳、滿足 Ivan 的變態要求的時候,我和阿玲則坐在有蓋操場裡聊天談心。如此一說,我好像從來都沒像現在這樣,跟阿玲好好談過一場。


學校的有蓋操場已經變得相當殘舊了。地下的階磚經過多年來的踐踏之後,早已殘缺不堪、崩了好幾處,天花板上掛的是舊式的牛角風扇,年紀可能被我還要大,但其風力倒是不差;只是在昏暗的燈光底下,始終有礙景觀。




就連帶我們的對話,都略略牽著粵語殘片的影子。


「係呢?你好鍾意飲烏龍茶㗎?」可能是天氣熱的關係,阿玲已經在喝第二罐烏龍茶了。


阿玲眨一眨眼,答:「係呀!我鍾意佢夠解渴!」




「哦⋯⋯我平時買烏龍茶都只係當水炮用⋯⋯」我不經意地說。


「水炮?」


「啊⋯⋯冇嘢,當我冇講過⋯⋯」我尷尬地笑了一笑,連忙道。像阿玲這種純情小羔羊,又怎會懂得網絡世界上的聲色犬馬呢?我說這種話題,好像太過不貼心了⋯⋯




「咁你呢?你鍾意飲咩㗎?」阿玲問。


「我鍾意飲齋啡,平時帶埋返學當水飲㖭!」


「聽落好似好苦喎⋯⋯話時話吖,其實咩叫齋啡啫?」


我一聽之下,稍為嚇了一跳,說:「吓?齋啡喎。未聽過?」


「未聽過咪未聽過囉!好出奇咩?」




「唔出奇、唔出奇!呃其實齋啡嚟講呢,其實就係唔加糖唔加奶,總之乜都唔加嘅咖啡嚟嘅。」我耐心地替她解釋道。


「吓?唔苦㗎咩?呢啲嘢擺得落口㗎咩?」


我聽罷想了想,答道:「我唸可能慣咗啩。而且我覺得,甜呢樣嘢⋯⋯唔太適合我。」


「咦得陣先,咁我哋兩個咪好夾囉!」阿玲忽然雙眼放光道。


「吓?咩⋯⋯咩意思⋯⋯」




「如果你係咖啡,我係奶茶入面啲茶,咁我哋溝埋一齊咪好似人哋啲鴛鴦咁囉!」她說話的語氣自豪得像發表了諾貝爾獎的理論一樣。


「咁係咪即係⋯⋯你想我溝你呀?」人少少的時候,我的說話也稍為大膽起來了。


「溝你死人頭呀!」阿玲笑著打趣道,敲一敲我的頭,笑我裡面好像空心似的;於是我又用食指彈了彈她的額頭,說我好像聽到了回音。


於是我們在打打笑笑罵罵之中,就渡過了一個美好的午後。雖然這樣的談話看起來真的很普通,甚至有點沉悶,但對我而言,那就是最好的時光。


結果 Ivan 和 阿康拍到天黑,終於成功搞掂所有嘢,我們到最後都只拍到一幕戲,都不知道能否在限期前完成短片。




這時我感覺到一隻大手正重重地壓著我的肩頭,我回頭一看,原來是已經跳得臉色蒼白如紙的阿康,真的是一副已經燃燒殆盡的模樣。



「唉⋯⋯估唔到幫你一次竟然咁攰,下次都係諗清楚先⋯⋯你條友都冇好帶挈㗎⋯⋯頂去個廁所先⋯⋯」他有氣無力地說。


然後就在他上樓梯去廁所之前,阿玲忽然走過來,向著阿康張嘴欲說些甚麼,但他打了個眼色之後就徑自上樓梯了。


「你有嘢想同佢講?」我有點懷疑地問,畢竟剛才那個互動有點奇怪,阿康好像想隱藏甚麼似的。


阿玲這時解釋道:「冇呀冇呀!我頭先想話佢辛苦哂咋嘛!」




「唔⋯⋯」


阿玲看見我那個懷疑的神色,就不滿地說:「你而家係咪即刻唔信我啫!」


「唔係唔係!我⋯⋯我諗緊其他嘢咋嘛⋯⋯」


「等我仲以為你係我朋友⋯⋯但原來你連我一句說話都唔信⋯⋯」


「唔係!我信!我信喇好嘛!我頭先講笑㗎咋!」我被她嚇得整個人向後縮了一縮,也不敢再多說廢話。可能只係頭先眼花㗎啫!一定係咁⋯⋯


阿玲瞇著眼睛說:「好喇!我暫時原諒你啦!係咁我走先啦,聽日見!88!」


「88⋯⋯」我本來是想邀請她一起回家的,但眼見她獨自走出了校門,我又缺乏了追上去的動力⋯⋯


於是為免因碰上阿玲而尷尬,我在學校裡踱步了幾圈之後才敢離開。而阿康都不知道是不是操勞過度,在廁所裡不省人事,竟然到我離開的時候都仍未去完廁所。


天色漸暗,學校對面的運動場上亮起了刺目的鎂光燈,不禁使我別過頭來。


這麼一下無意的轉頭,竟就讓我捕捉到阿玲的身影。


學校旁邊便是一間小小的戲院,而阿玲就正站著門口處,好像在等待著些甚麼。


「奇怪⋯⋯佢唔係返屋企嘅咩?而且車站喺第二邊喎⋯⋯」


在好奇心作祟下,我靜悄悄地過了馬路,躲在運動場附近的一角觀察著她⋯⋯


她似乎很焦急的樣子,不時拿起手錶來看,而且還打了好幾次電話。我不禁納悶,她究竟在做甚麼呢?


十分鐘很快就過去了,正當我等到沒趣,正欲離開之際,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畫面出現了⋯⋯


一個穿搭時尚的男生走到了阿玲面前,將某些東西塞進了她的衣袋裡,然後兩人身緊貼著身,伴隨著歡笑聲在我的視線中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