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趙玖豐來到客棧後方,蹲身望著掛在草叢上的一片黑色緞衣,只見上面繡了一朵牡丹,精工細作,艷麗非凡,衣服驟眼看來甚是光鮮平滑,該才被撕下不久。許晉熙卻是愕了一愕,運起內勁,隔空將那片衣服拈到腳前,細心一看,此服確乃落花派掌門親信才可穿戴的牡丹錦衣。掌門親信在派內極其神秘,甚少露面,只供掌門調派差遣,採購膳食,人人身懷絕技,紀律嚴格,必要時犧牲以保護掌門,然而衣服離奇出現在此,實在難以理解。
 
  趙玖豐越想越驚,道:「這衣服……不會是師傅的吧?」
 
  許晉熙道:「這是落花派的。」
 
  趙玖豐吁了口氣,心下稍寬,許晉熙卻是思考不斷:「果然掌門不會袖手旁觀,只是這衣服甚有嫌疑。要是有我派派眾在場,怎麼不救徐上禮?」幾個念頭閃過,一時懷疑掌門另有陰謀,故意見死不救,又想花解語等人會否已被掌門親信所擒,如今要解開疑團,只得趕到一葉樓尋找花解語影蹤。二話不說,便拉著趙玖豐疾行。
 
  兩人快到城門,只見門前人潮湧湧,均是輪候入城的群眾,許晉熙在遠處觀察片刻,卻不見花解語的身影。正想辦法繞開正門入城,忽然風雲突變,濃雲蔽日,轉瞬已是絲點落下,煙濛雨晦。許晉熙見此良機,立即帶著趙玖豐遠離城門,往右走到城牆下,趁城牆上的巡查士卒走過,便使出壁虎遊牆功,單手抓著趙玖豐,爬到牆上。城牆磚砌間只有少許縫隙可供,許晉熙雖帶著一人,身法卻是流暢滑溜,不消半晌便已爬到牆頭上。此刻天色晦暝,雨濕襟鞋,外城的士卒們毫無心機,索性站在牆頭看著著人潮。許晉熙亦使盡全力奔馳,直接從城牆越過瓮城,內門上的士卒只覺眼前一花,兩人已跑到內門後,跳進城內。
 




  趙玖豐從未踏足蘇州,自是眼前一亮,只見青磚斑駁,煙柳梧竹,桂堂小樓,無處不是愜意景象,行人寥寥亦添幾分冷意,踏在一片靜寂卻是寫意舒心。趙玖豐經歷數番劫難,見盡人性險惡,身心俱受打擊,登時厭倦了洛陽的燈紅酒綠,只想一旦脫身,便要遠離鬧市人世,隱居於此。
 
  雖則趙玖豐一路沉醉美景,許晉熙腳底卻沒閒著,一路尋找落腳處。過了片晌,趙玖豐隨著許晉熙來到一間錢莊簷前遮雨,只聽得許晉熙吩咐道:「在這裡等我。」說罷便是絕塵而去。
 
  趙玖豐心裡暗暗好笑,待得許晉熙離開視線,興奮得跳了起來,只覺終於不再受人束縛,重獲自由,思索:「這黑狗子腦袋開洞,居然要我等他,我才不會在這裡引頸待斃。當務之急要找個地方躲藏,可是我不能回家,又是身無分文,該如何是好?」又想:「聽那張婆娘說,師傅會到蘇州甚麼一葉樓一趟,那黑狗子該是去一葉樓找師傅,我只要朝一葉樓相反方向走,便是碰不著他。唉,我到底跟師傅緣慳一面,始終死人是看不見東西的,別怪徒兒溜了去啊。」正要動身,卻被一人撞得跌坐下來,只見一個身形肥腫的人衝進錢莊,趙玖豐在背後暗暗咒罵,那人耳力靈光,回過頭來,指著趙玖豐道:「你伊伊哦哦的在說甚麼?」
 
  趙玖豐倒是嚇了一跳,忙道:「我最近燥熱,口裡生了痱滋,痛得要死。」
 
  那人鼻子噴氣,瞪眼道:「分明不是,你在說『哎喲!臭肥豬,死肥豬,走得這麼快要到地府投胎?』,是嫌活得不耐煩?」
 




  趙玖豐連忙搖手道:「我跟你素未謀面,又怎會口出惡言?」
 
  那人正要湊身到趙玖豐面前,錢莊裡卻又有另一個體態肥胖的人拉著那人,道:「吳兄,正事要緊,別要礙事,放過那個小兄弟吧。」只見其神情兇神惡煞,說話卻甚是和善,同樣肥頭大面,那人臉容可親,比上來卻是心胸狹窄。
 
  那人似乎對錢莊裡的人甚為敬重,便悻悻然道:「好,今天就放你一馬,別要再讓我見到你,不然把你斬開餵豬!」
 
  趙玖豐心中嘀咕:「明明是惡人先告狀,卻變得我要受罪了?有些話還是心裡說說就好。」也不敢多留,便動身離去。
 
  走在路上,適才還見店垂燈火,匆匆撐傘行人,如今一條大街卻是杳無人蹤,就連店鋪竟也門戶緊閉,趙玖豐只覺不妥,似乎將有大事發生。片刻只見路上一群人不顧大雨向著城北跑去,接著又有一群捕快模樣的人緩步跟著那群人,趙玖豐只想弄清事情,便跑到捕快們前,問道:「各位大哥,怎麼街上都無人了呢?小弟想吃個麵也沒去處。」這次趙玖豐學乖,說話也變得禮貌起來。
 




  只見帶頭那個捕快奇道:「花解語來了一葉樓啊,你不知道麼?街上的人收到消息,不是躲回家就是去一葉樓湊熱鬧了。這女魔頭一來,又不知要死多少人,只盼一葉樓主能制得著她。」此人高高瘦瘦,精悍壯健,一臉精明,官服與其他人有異,顯是捕快首領。
 
  趙玖豐知道師傅安然無恙,心中大喜,口裡道:「對呀,那女魔頭當真恐怖,罪該萬死。」嘴巴卻盡是笑意,喜逐顏開。
 
  那捕快首領見趙玖豐笑容可掬,只當他是唯恐天下不亂,愛湊熱鬧的人,一臉嫌棄道:「你不懂武功的話,我還是勸你回家好了,免得要我們替你收屍。」
 
  趙玖豐確切得悉師傅消息後,已是高興得頭昏腦脹,立時把許晉熙的威脅拋諸腦後,只想見花解語一面,笑道:「那我跟著各位大哥背後看戲,那不就很安全麼?」
 
  一個捕快睥睨道:「她連朝廷命官也敢殺,我們區區捕快也算得甚麼?小子你還回家吧,你不顧自己安危,也要照料高堂啊。」
 
  趙玖豐搖頭道:「她不會殺我的。」
 
  那捕快首領沒好氣道:「你要跟來就來罷,沒時間跟你糾纏。」說罷便踏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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