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佢已經死咗,只要你殺死多一個人,就可以造成打和嘅局面。」倪少賢平淡咁講,「但你係無可能殺得死我,所以你只可以殺死另一個人。」

另一個人……?

倪少賢嘅聲音將我拉返嚟現實,頭痛亦漸漸停止落喛。

我赫然醒起除咗夏舞同倪少賢,藍組重有一個人未死……





「駱譯……」我愣然道出駱譯嘅名字。

「無錯,你只要殺死佢,遊戲就會完結。定係,你依然係選擇犧牲自己條命呢個選擇,去換取佢嘅安全?」

「我……」

即使夏舞死咗,但駱譯依然未死。

一個人都好……我都想拯救到一個人嘅性命。





「你殺死我啦。」我緩緩企返起身。

「就算無法救到自己鍾意嘅人條命,你都係選擇犧牲自己俾其他人生存?」倪少賢露出輕蔑嘅笑容,「簡直係為咗滿足自己虛榮心嘅偽善者。」

「你唔會明白。」

「明白咩嘢?」

「人心。」





倪少賢聽完之後,鮮有地展現出不悅嘅表情。

「我覺得自己果然同你溝通唔嚟。」倪少賢搖一搖頭,然後向我行過嚟,「沉醉於拯救他人嘅虛榮之中嘅你,呢種死法果然係十分適合。」

「我都覺自己同你唔夾,所以……」

我握緊拳頭,反過來向倪少賢衝過去。

「就算到最後一刻,我都唔會放棄!」

倪少賢俾我突如其來嘅反應嚇到,甚至不自覺咁後退兩步。

「哈!你所謂嘅唔放棄就係主動嚟受死呀?」

「你睇下你身後係咩地方先。」





「身後……!」倪少賢瞪大雙眼,第一次展現驚愕嘅表情。

無錯,倪少賢身後嘅位置係天台邊緣,佢就喺呢度將夏舞推落樓。

所以,我會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

即使會受到懲罰,我都會拼盡最後一口氣捉實倪少賢,同佢攬埋一齊去死!

倪少賢嘅舉動一瞬間慌亂起嚟,但佢好快平靜返落嚟,緩緩向我講:

「你以為搏埋條命出嚟就可以將我殺死?我唔會俾你如願以償。」

「睇下點!」我毫無猶豫衝過去。





我已經做好死亡嘅覺悟。

駱譯……我最後嘅希望,大家嘅夙願,就全部靠晒你!

夏舞、莉莉、修洛文、鬼仔、詩詩、古朗、愛兒……我好快要嚟見你哋。

就喺我同倪少賢距離唔夠兩米距離——

「停手—!」

第三把聲從我後方傳嚟,將我嘅腳步叫停落嚟。

「駱譯……!」我轉身一望。

「逸哥……好彩趕得切……」駱譯氣喘如件咁從天台門跑過嚟。





「係你……?」倪少賢瞇起眼睛望向駱譯,「不過都嚟得啱,你可以有機會見證遊戲嘅終結。」

「遊戲嘅終結……?」駱譯呆咗呆,「嗯,我係嚟見證遊戲嘅終結……逸哥,你嘅數字係幾多?」

「點解係要……」

我原本打算問佢點解要問呢條問題,但係……既然係駱譯問呢條問題,咁我就會毫無隱瞞去回答佢。

「4號。」我照實咁講。

駱譯聽到之後,唔知點解竟然露出鬆一口氣嘅表情。

「逸哥,多謝你到最後都願意信任我。」駱譯忽然展現出燦爛嘅笑容。





「唔通你……」倪少賢瞪大雙眼,驚惶失措咁講。

「我想成為一個強大嘅人……我想成為一個好似逸哥你咁嘅人!」

駱譯大叫一聲,然後向我衝過嚟!

「駱譯……?」我驚訝咁望住駱譯,完全唔明白發生咩事。

反而企喺另一邊嘅倪少賢好似明白發生咩事,好驚慌咁想阻止呢件事發生。

「你!我唔會俾你咁做!」倪少賢伸出手,將距離僅餘三個腳步嘅我掂過去。

兩隻手同時掂落我身上。

『接觸判定——』

我呆滯咁望向駱譯。

機械聲從手帶傳出……係從我同駱譯嘅手帶發出。

『紅方取勝,藍方被捕捉。』

駱譯嘅雙眼同鼻孔流下鮮血,然後向前傾倒。

我即刻向前扶過去,但已經卻遲咗一步,駱譯如同斷線木偶一樣跌落地下。

「喂!駱譯!」我即刻踎低身將駱譯抱起,然後向住佢大叫。

發生咩事……究竟發生咩事……

「咳!咳!咳!」倪少賢放開接觸我嘅手,猛然掩住嘴咳血。

唔單止駱譯,就連倪少賢都受到懲罰!

雙眼流下兩行血痕,痛苦掩住嘴巴嘅倪少賢挨喺天台邊緣度不停喘氣。

機械式嘅聲音仍未停止,駱譯嘅手帶已經熄滅,但我同倪少賢嘅手帶仍然發出機械式聲音,而且重係連續發出兩道廣播。

『遊戲發生變化,Reverse生效,所有人數字大小癲倒。』

『接觸判定——紅方取勝,藍方被捕捉。』

聽完所有嘅廣播之後,我終於明白係咩一回事……

「駱譯……點解,點解你要咁做!」我不停向駱譯吶喊。

「逸哥……」駱譯滿口鮮血撐起笑容,「我終於……可以做個有用嘅人,幫到逸哥你……」

「你講咩呀?我從來無覺得你係一個無用嘅人!」

「我知道……所以我更加報答要逸哥你,得你會咁樣關心一個好似我咁無用嘅人……」

「駱譯,駱譯呀!」我不停吶喊駱譯嘅名字,淚水卻已經忍唔住缺堤而下。

「逸哥……我有做到一件有用嘅事,幫到逸哥你嗎?」

「做到!做到!你已經做到,你已經係一個好有用嘅人!」我不斷點頭講。

「咁就好喇……我好仰慕你,好仰慕你咁強大嘅人,我一直好想變成你咁……」臉上混雜血與淚嘅駱譯燦爛咁笑著,「我終於可以做到……」

「你做到喇,你已經比我更加強大,更加勇敢嘅人!」我緊緊抱住駱譯嘅身軀,用盡全力去抱緊。

「雖然係處於遊戲,但我無忘記過同逸哥共肩作戰嘅情境,嗰陣係我人生最幸福嘅事……多謝你……多謝……你……」

駱譯嘅頭緩緩垂落我肩膊上,再無任何聲音。

「駱譯……駱譯!」任由我點樣大叫都好,亦聽唔到任何回應。

駱譯,佢為咗救我而犧牲自己嘅性命……!

我將駱譯嘅身軀小心平放地上,呢刻佢面帶笑容,表情就好似講緊佢而家好幸福咁。

係去咗邊度咁幸福?係去咗天堂嗎?

咁嘅話……天堂一定係個好幸福嘅地方。

我抹去模糊雙眼嘅淚水,然後轉身望向倪少賢。

明明同駱譯同一時間受到懲罰,但倪少賢仍然未斷氣,挨喺天台邊緣苟延殘喘。

「多得『監察者』嘅權限,總算係俾到機會我同你傾埋最後一次偈。」呢刻倪少賢大半邊臉染成血紅,白色高領衫上都一滴滴血跡。

「你……重想講咩?」悲痛過後嘅我平淡咁問。

「唔係咩特別事,只係想問你……」倪少賢竭盡力氣問,「即使無法拯救到所有人,你都要竭盡全力去戰鬥?」

「我……如果知道結果最後會咁殘酷,或者我會非常氣餒,但即使係咁,我都會選擇同命運對抗,竭盡全力去拯救每一個人。可能到最後係一種無意義嘅行為,但我唔係因為偽善,所以去救人,而係因為明白其他人嘅痛苦,所以去拯救佢哋。」

「出到去之後嘅情況會俾而家更加殘酷,而且會失去一切,失去而家安穩嘅時侯。」倪少賢強行將身子撐起,挺直個人認真咁望住我,「就算係咁,你都要繼續?」

「我會繼續,直到我死為止。」我堅決咁答。

雖然我始終唔明白倪少賢嘅話,無論係咩都好,答案都唔會變。

「哈哈哈!」倪少賢仰頭大笑一聲,「你變咗,變得堅定咗。而家嘅你,或者會接受到現實,唔會再沉醉喺虛假嘅夢之中……咳!咳!」

倪少賢終於頂唔住,咚一聲跌倒地上。

「佟逸霖……你就即管掙扎落去,前往殘酷嘅現實,然後繼續望住其他人死去……最後……」

倪少賢發出最後一道笑聲。

「千祈唔好感到絕望……直到你……無法掙扎……為止……」

終於,倪少賢亦斷埋氣。

倪少賢……直到最後我都唔知佢心裡諗緊啲咩……

明明係敵人,明明係想殺死我,甚至想將我置於絕望之中。

但係最後佢講出一番咁嘅話。

或者從一開始,倪少賢就無諗過將我趕盡殺絕,如果唔係佢點會犯下將Reverse交畀駱譯呢種大錯誤,如果唔係佢點會遲遲唔殺我,如果唔係……

佢點會慢過離我更遠嘅駱譯掂到我?

一切,已經無從得知。

兩道屍體瞓喺我腳邊,我仰望著頭頂漆黑一片嘅天空,享受著最後呢個勝利。

真係……有啲落寞。

遊戲開始至今嘅畫面,我所遇過嘅每一個人,依然深深烙印喺我腦海之中。

駱譯、夏舞、倪少賢、莉莉、修洛文、鬼仔、詩詩、Ellie、阿曉、古朗、愛兒、家明、William……

終於,完結了。

之後,我將會要去面對倪少賢口中所講嘅殘酷現實喇掛……

得返一個人,真係十分符合《挪亞方舟》呢個故事。

我環望四周,等待遊戲嘅終焉。

不過,廣播遲遲未有傳出。

所有人已經死晒,就連最後嘅倪少賢、駱譯同夏舞都已經死咗,遊戲應該完結先啱……

但係我手上嘅手帶仍然亮著紅光,彷彿同我講緊遊戲依然繼續。

究竟……係咩一回事?

『玩家人數發生變動,紅方……』當我仍然疑惑緊時,廣播隨即響起。

但係我無留意到廣播內容,因為我聽見——



一道微弱嘅呼吸漸漸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