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芬鎮位於哈法爾克郡南部,地處沃德丘陵。這裏環境清幽寧靜,民風純樸,雖然沒有大城市的那般喧鬧繁華,但也別有一番風情。

尼芬鎮背靠金雲山脈,倚傍葉河,其地理位置十分優越。金雲山脈是奧丹陸與蘇曼的邊界,裏面大部分的山路都很陡峭險峻,難以行人,只有數條經過修葺的公路能夠供人穿越,是一道天然屏障。其中一條公路卻正好通往尼芬鎮,很多打算出入奥丹陸的商人都會在鎮裏稍作休整,順便為小鎮帶來大筆收入。

至於葉河除了為農作物提供水分之外,更是尼芬鎮的主要交通樞紐。它從金雲山脈之中流出,穿過沃德丘陵,一直往北,最後匯入流火河裏,人們可以通過它到達奧丹陸的其他地方。

簡而言之,尼芬鎮雖是邊境小鎮,但其經濟也不容小視喔!

這時,跟羅東分別的夜君龍和他母親正走在鎮裏的夯土路上,路邊是一排排尖頂房屋。所有的房屋都是用木材搭建而成,每戶都有兩層高,雖然不是十分華麗,卻也顯得溫馨舒適。





早晨的太陽已經升上半空,用它的體溫稍微驅散了些許空氣中的冷意,剩下陣陣清涼。路上十分熱鬧,背貨的苦力隨處可見,送信息的信童也在四處奔跑,偶爾還有一輛載着商人的馬車經過,當然少不得一群頑皮的小孩。小孩子們似乎都有無窮的精力,永遠都不會稍稍的安分下來。而大人們都在工作或在家裏休息,沒人理會這些孩子的胡鬧,讓他們更加的肆無忌憚。

就在夜君龍的注視之下,一個小男孩偷偷的拿了塊石子往一旁的房子上扔去,一下子砸在百葉窗上,發出砰然巨響。然後趁着房子主人反應過來、喝罵他之前和幾個朋友嘻笑着鑽進人群裏。

「你們這些臭老鼠!」那個房子內傳來一聲咆哮。一個穿着灰色長裙,腰部圍着一條充滿污蹟的圍裙的婦人從大門內衝了出來,她惱怒地掃視着街道上的人群,卻已經找不到始作俑者了。

那些小孩幹這種事的熟練度已經比他們吃飯還純熟,想要逮到他們不比捕獵兔子容易。

「真是晦氣!」婦人皺着鼻子,瞪了一眼走過的夜君龍,好像所有的不幸都是他做成的,接着才回到屋裏去。





夜君龍莫名其妙地搔搔腦袋。

不一會,他們穿過大道,來到中心廣場,場面更加熱鬧了。中心廣場或者叫尼芬廣場是尼芬鎮的中心地帶,每星期兩次的集市是尼芬廣場最熱鬧的一刻,很多小販們都會在這時在廣場裏擺攤,讓婦女們購置物資或一些生活用品,喝賣聲充斥整個廣場。

「親愛的,你今天有甚麼計劃嗎?」夜梅初晨帶着他橫穿廣場,他們的家就在小鎮的南面。

夜君龍搖搖頭。「就是練練劍、看看書吧,沒甚麼特別的。」

聞言,夜梅初晨瞇起一雙美麗的黑眸。「你真的沒有工作的打算啊?」





夜君龍聽到「工作」兩個字,驚訝地張開口:「甚麼工作?」

夜梅初晨沒回答。這時,他們經過恥辱柱,見到一群人圍在那裏吵吵嚷嚷,便好奇看去。

「哈哈,又回來囉!我說甚麼來着?他一個星期也安分不了!」一個男人大笑道。

「可不是!才離開了兩天就再次犯事啦?」

「手癢唄!」

「我猜他是想念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吧?哈哈!」

夜君龍看到在幾根恥辱柱上只綁着一個骨瘦如柴的老者。他穿着一件破爛的棕色羊毛外套,一頭灰白頭髮從臉頰邊垂下,雙手被反綁在柱上,胸前掛着一塊寫着罪名的木板。赫然是兩天前才滿刑釋放的高懷仁。

「哎,老高,快說你又到哪偷東西了啊?」其中一人邊笑邊問。





「挑的!」高懷仁吐了口唾沫,不屑地道:「那個紅毛被順了,剛巧我在附近就來怪我唄,真可笑!我順東西的技術會那麼差給人當場發現嗎?會嗎?這世道真是有理說不清啊!」

「噗哈哈哈……」眾人大樂,「喲,你還有理啊?哈哈哈……」

「竟然不信我?氣死我也,一群蠢羊!」老頭氣急敗壞地叫喊:「別讓老高我找到那個嫩雞三手,否則我一定叫他向閻王爺投訴!」

眾人笑得更大聲。就連夜君龍也被逗笑了。

夜梅初晨看了一會兒,才對夜君龍說:「你如果還在幻想成為武士,一直這樣下去不務正業,將來就會像他一樣當小偷,然後被人抓着綁在恥辱柱上,你想這樣嗎?」

夜君龍愣了愣,雖然知道母親說的是實話,但他仍然忍不住泛起受傷的感覺。成為武士只是幻想……夜君龍沮喪地垂下腦袋,沉默地搖搖頭。

然後他們繼續走,離開鬧哄哄的廣場,踏入通往鎮南的路,一些有節奏的打鐵聲漸漸變大,還有夾雜着其他的噪音。





在這一邊經營飯館不是一個好選擇,因為這裏的店舖大多都是鐵匠、木匠、錫匠等等,人們大多都不會進來找飯店的。最好的位置是東區,那裏靠近葉河渡口,可以招待往來的商人們。不過,盡管如此,現在的狀況比起當流浪者來已經很好了。

夜梅初晨眼角瞥着少年,心疼得厲害,但卻知道現在是關鍵時刻,如果她心軟讓步,那這段對話就沒意義了,夜君龍也不會有任何轉變。她深吸一口氣,美麗的臉龐上毫無表情。「那你打算做甚麼呢?石匠?鐵匠?裁縫?還是樂師?」在夜君龍張嘴回答之前,迅速補充道:「沒有武士選項!」

他原本就是想說武士來着,被禁止後眨巴了兩下眼睛,不情不願地說:「嘛,要做就做有前途的行業啊!甚麼匠甚麼師的不適合我。」

總算有進展了。夜梅初晨無所謂地笑了笑。「在前途的……那經商還是當官?」

「噁……」夜君龍厭惡地皺了皺鼻子。「我對當官真的沒興趣,那些公務員每天就對着一堆文件,解決市民各種紛爭問題,有空就開會甚麼的,真無聊得發霉!」

他母親欣慰地點點頭。「那就經商囉?當商人很好啊!不過小龍啊,你有想過做甚麼生意嗎?本金又從何而來呢?」

「呃……」夜君龍張口結舌。對一個志願成為武士的人會想這些嗎?

夜梅初晨寵溺地揉了揉他的腦袋。「做生意吶,首先你需要銳利的眼光和聰穎的頭腦,考慮清楚哪種生意有利潤、市場還未飽和,其次就是資金的問題。你回去就以此為重點思考一下,想好了就告訴我,好嗎?」





「媽,不是吧……」夜君龍一臉糾結,他還沒答應經商呢,哪知竟然還多了一堆問題要想。而且他看得出母親是認真的,他想無視她的話也不行啊!噢,天吶,母親怎會突然說這些啊?

夜君龍低着頭,腦子裏一片混亂,只是下意識地跟着母親走過擁擠的街道,回到他們的在尼芬鎮買下的房子。房子被鐵匠舖和石匠舖夾在中間,跟周圍的建築一樣兩層高,一樓是飯館,二樓則是他們的起居室。這會兒正是早餐時間,店裏的七八張桌子全坐滿了。

「叮鈴鈴。」夜君龍和母親推門走進去時,負責顧店的一個漂亮紅髮女孩連忙上前來打招呼:「夫人、君龍您們回來啦!」

「啊?」夜君龍這才回過神來。

「嗯,辛苦妳了,小悠。」對着女孩,夜梅初晨露出慣常的溫和微笑。別人看着覺得親切,只有夜君龍知道那都是用來掩飾她心中的傷痛的,她不敢也不能在外人面前表現出自己的脆弱。

「不辛苦!」女孩甜甜地笑着說。她叫樂悠,是一個農夫的女兒,比夜君龍小兩歲,嬌小的身材穿着紅色連衣裙,外面圍着圍裙。去年,她因為不想跟另一個農夫的兒子結婚,毅然決然地離開家裏來到小鎮上找工作,結果就被夜梅初晨找了回來。

「反正我們正欠缺一個幫手,也不差一個人的飯食嘛。」帶着樂悠回來的母親是這麼說的。





夜君龍可以說甚麼呢?唯有接受家裏多了一個人的存在。

之後事實證明,聘用樂悠是一個明智的決定,她工作勤快而且十分機靈,使得夜梅初晨工作輕鬆很多。只這一條就足以讓夜君龍對她產生好感了。

「喲,老闆娘回來啦!沒見半天妳又漂亮了呢!」一個坐在門旁桌邊的大漢大聲說道:「吃過早餐了嗎?」那是在附近工作的鐵匠,人稱老喬,他在這樣的天氣裏還是赤着上身,露出渾身肌肉。

還不等夜梅初晨回答,另一個坐在臨窗位置、穿着破爛羊毛外套的老農夫大笑道:「老喬,人家老闆娘是做甚麼生意的?會不吃早餐嗎?也不想想就跟老闆娘搭訕啦?嗬嗬……」

老喬理直氣壯地反駁:「咱就一句問候而已,關你丑事?」

另一個人跟着戲謔地說:「漂亮老闆娘小心囉!老喬看上妳了!鐵匠要拿湯勺子開飯店?哈,真難以想像!」

眾人一陣哄堂大笑。

夜君龍已經習慣了他們之間的粗俗玩笑,知道他們是沒有惡意的,便沒有發怒,反而覺得他們是真性情,毫不矯揉造作。如果是其他人調戲他母親,他一定馬上衝上去揍人,沒有例外!

夜梅初晨優雅地微微一笑,也沒在意他們之間的玩笑,朝店裏所有人說道:「大家慢慢吃,我先失陪了。」然後對樂悠說:「小悠先幫忙招呼客人吧。」

「好的!」樂悠充滿精神地道。

接着在眾人的目光下,夜君龍和母親一起穿過飯店後面的木門離去,然後飯館的氣氛又重新熱絡起來。

飯店後是廚房,在油燈的光線下,四周掛着各種的瓶瓶罐罐,一個大鍋吊在壁爐裏,盛着早餐吃的熱粥。

夜梅初晨脫下斗篷掛在一旁的衣架上,露出苗條的身材,然後一邊盤起烏黑長髮,一邊對夜君龍說:「小龍,你去仔細思索剛才我所提出的問題,今晚晚餐時再跟我談談你的想法,知道不?」

果然還是沒辦法逃避嗎?夜君龍嘆了口氣,在今天之前,他可從沒考慮過工作問題,現在突然就……「知道了,我會想想的,媽。」

他在母親穿上圍裙時竄出了後門,走進後花園。這裏除了一個雞圈和一套石桌椅之外就是一整片草地,周邊用木板隔開鄰居的花園。

他走到石椅上坐下,看着放在石桌上的一柄木製長劍發呆。

我真的不能成為武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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