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班後,我到醫院探望志叔。

志叔看起來精神飽滿,只是一邊臉和一邊手擦傷,還有就是一條腿要敷石膏。

「阿樺,你來了。」

「是的。」我拿出探病的水果,問:「要吃橘子嗎?」

「好好好。」





我剝開橘子的皮,一邊思考著該怎樣問他關於十字路口勾魂使者的事。

「阿樺。」志叔梳理一下花白的頭髮,忽然感慨地說:「如果我兒子沒有死,應該也有你這般大了。」

「是嗎?」我說:「你有兒子嗎?還以為你是獨身的……」

「嘿,阿樺,你看我這個樣子有幾多歲?」

「你?大概四十左右。」我說:「頂多只有五十。」





「呵呵呵,你真會說話--其實我今年已經六十歲,還有兩個月就退休了。」

「真的嗎?我真看不出來。」我說:「你身體仍然這麼好,就算從車上跌下來也只受這點傷,真是那個啊,該說是保養得宜嗎?」

「托老天爺的福吧。」志叔摸摸唇上的蝦餃鬍子說:「十多年前喲,我曾經被醫生診斷過有肺癌,是第四期的,基本上沒救,硬要去醫都不過是浪費金錢活受罪。但是後來又自己復原了。醫生也解釋不到。直到現在,我仍然每天都抽一包煙……」

「那不就好了嗎?生死有命啊,活得快活就夠了。」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快活。我只知道凡事都有代價,我雖然死不了,但是我的妻子和兒子都遇上意外死了。據說那一日,他們在果園附近,被一個失心瘋的私家車司機撞死了……





果園?私家車?交通意外?不就是我之前聽過關於「母子過馬路」標記的那件事嗎?(詳見前章:《母子過馬路》)

但慢著,當時好像是只死了個小孩。孩子的母親沒有死掉而是去了外國,難道是另一宗事故嗎?還是說其實母子都死掉,但死亡後兩人失散了,所以兒子仍在呼喚母親?
我的頭有點痛,開始聽不清楚志叔在說什麼。

「唉……只留下我一個,在這個世界上受活罪。阿樺,有時我會想,其實人活著是為了什麼?」

我覺得話題愈來愈變得沉重,氣氛也愈來愈差。

「唏,我其實有件事想問。」我想轉換話題。

「什麼事?」

「關於十字路口的。」





「噢。」

「我問了其他同袍,他們都說你說過十字路口有勾魂使者等著你,所以你不會經過任何十字路口。到底是不是真的?」

「哈哈哈。」

「真的是這樣?」

「阿樺,你信不信世界上有勾魂使者?」

我隨即說出自己之前想過關於十字路口惡魔的理論。

「也就是說,你覺得十字路口惡魔只是個傳說。」

「是的。」我點頭。「我認為這個可以充份解釋到為什麼人們會恐懼十字路口。」





「哈哈哈,阿樺。你真有趣呢。」

「那麼,志叔,你可以告訴我--十字路口惡魔也好,十字路口的勾魂使者也好,你真的遇見過嗎?」

志叔凝視著我,大概兩秒,然後緩緩地說:「是真的。我遇過--」

「什麼?」我忍不住說:「是怎樣的,請告訴我。」

志叔深深的吸一口氣。

我屏息以待。

但他竟然說:「我也累了。想要睡覺--勾魂使者的故事不若下次見面時我再詳細說給你聽吧。好嗎?」





我十萬個不情願,就像等待著追看某劇的大結局卻被父母逼著要去睡覺。

可是,既然說故事的人都這樣說,我也沒有辦法。

***
 
離開醫院後翌日。

我上班時遇到賽門。

賽門煞有介事的把我拉到一旁說:「樺,這件事我一定要親口跟你講,否則我會良心不安……」

「是什麼事?」

賽門壓低聲線,半掩著嘴說:「你要小心志叔。」





「小心?志叔?小心他什麼?」

「小心他會害死你……」

我皺眉。

「勾魂使者什麼的鬼話,本來我也不相信。」賽門不理會我,繼續說:「於是我跟幾個以前的伙計談過關於志叔的事,但愈知道得多就愈覺得不妥。」

「有什麼不妥?」

「和志叔拍伙的人全部都死於非命。」

我愕然。

「我也是聽別人說的。」賽門說:「志叔在十字路口見過勾魂使者,並且把自己的靈魂賣給對方。這件事是志叔一次喝醉了以後,向他當時的拍檔親口承認的。後來這個拍檔也遇上意外死了……不過這個拍檔死前把志叔的事透露了給另一個拍檔,這個拍檔也把事情透露給另一個拍檔知道。總之我也是透過了很多重的關係和介紹,才知道這件事情的。」

「是嗎?」

「據說當年有兩個人都非常渴望升職,一個是志叔,另一個則叫A先生……」

我心一顫。A先生,不就是遇上了「扁人」最後住進了精神病院那個……(詳見前章:車底下的眼睛)

「志叔為了升職,跟勾魂使者做了個交易。他把自己和家人的靈魂都賣了給勾魂使者,而勾魂使者則幫助志叔抓到滿月屠夫,令他立下大功。同時他又令到A先生變成了瘋子,永遠關在精神病院。」

「噢!」

「勾魂使者依約抓走他的家人。志叔也沒阻止。但是當使者想要抓他本人時,志叔就說自己還沒有升職,因此契約無效。勾魂使者十分憤怒。志叔為了平息使者的憤怒,也就答應每隔一段時間,他會獻上一個無辜的人的性命當成利息,付予勾魂使者,而只要他還能夠繳付利息,使者就不能動他一根汗毛……」

我聽到這裡,嚇得背脊也濕了。

「樺,我勸你最好還是遠離志叔吧。他很有可能看上了你,想把你當成利息獻給勾魂使者……」

「這個……」

「我知聽來很荒誕,但我翻查過記錄,幾乎所有跟志叔拍檔的人或者他親近的人,都會遇上交通意外死於非命,而且大多數都是死在十字路口的中央……這已經不是一句『邪門』一句『巧合』可以解釋。當初我看到那些有資料的檔案夾時,我也嚇了一跳啊。」

「樺,我已經決定了今後絕對不會跟志叔一起拍檔出更。就算是編配了同一更,我也會請病假請事假。性命攸關,我才不會冒這個險……吁,終於說完了。」說完該說的話後,賽門鬆一口氣,說:「我知你跟志叔有交情,也許我的話你未必聽入耳,但是我覺得無論如何也要讓你知道這些事。否則如果有日你不明不白地死了,我會後悔沒有早點跟你說……」

「聽說志叔快要退休了。我覺得他在退休前最少還得多害一個人。因為退休後,他再不能用拍檔在執勤時意外身亡的藉口來掩飾殺人。到時候他就得親自動手,也許是趁人等候過馬路時把人推出去……但到了那個時候,他就得承擔被人當場抓著的風險了。總之到他退休的這段時間,你萬事要小心--」

「嗯。知道了--謝謝。」

賽門微微點頭後離去。

(未完,下一章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