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陽: 一. 起床

兩眼睜開得有點吃力，眨了幾次，這個天花板怎麼如此陌生？是喝到斷片吧。
白色的天花板，樓底又那麼高，之前我應該未來過這裡，大概是新認識女伴的家，但我不記得她是誰。就轉身看看她生成甚麼樣子，左面，沒有人，家的佈置也過於簡陋，有點像醫院。右面，怎麼都是一樣的？
奇怪了，
這裡，看來真的是醫院。
原本睡眼惺忪的我馬上醒過來，驚恐得坐了起來。
我怎麼會在醫院？中了酒精毒嗎？
還好，看看手臂，摸摸口和鼻，都沒有插喉，應該不是甚麼大問題，但問題在哪裡？我根本想不起進來之前是在幹甚麼。那真的不太可能，照道理，如果我喝醉了，或者執行職務，應該會記得吧，怎麼會完全沒有記憶？
我小心奕奕地落床，發現身上披著的是病人衣服，白色衫和白色褲，很鬆身的。隨手打開床邊的櫃桶，間隔較大的有條牛仔褲和短袖外衣，較細的上層就有電話、銀包、鎖匙和香煙。
急不及待點起香煙，呀……真舒服，就好像兩年沒有抽過似的，那種快慰就似人生中第一支煙，香煙填滿肺部，然後慢慢噴出來，剛才的緊張感覺也因尼古丁而放鬆不少。雖然心中還有大量疑問。
抽過的香煙隨便掉在地上，沒有用腳踩熄它，因為我沒有穿鞋子。




向前看，面前有兩道門，右面那道是通往走廊的，門有個小窗口，外面可以看進來，裡面也可看出去。左面那道沒有小窗口，應該是廁所。
我好奇地看看四周，沒有甚麼特別之處，背後跟正常的醫院房一樣有兩扇窗，我當然要看看外面的環境，好確定自己的位置。哎喲，看出去竟然是海洋，環境不錯，但更加不知道身處的地方，我對這風景半點印象也沒有。
我身處的應該是單人房，整間房只得一張床，送我進來的人也算豪氣，這年頭單人房可真買少見少。
我走向認為是廁所那道門，慢慢地推開，看到門縫滲出燈光，我就放心推開門，沒有估錯，真的是廁所。剛起床有點尿急，也知道須要將體內的酒精從尿液中排出來。便跟平日一樣拉開褲頭。
拉開褲頭，
我拉開了褲頭，
這……
拉開了褲頭，看著下體，我的心突然要衝出身體，怎麼會這樣？這是甚麼情況？是另一個時空嗎？肯定是，我肯定﹗但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心猛力跑離身體，一下子跌在冰冷的地板上。我跟自己說，這是假的。冰冷的地板讓我冷靜下來，理智地跟自己說，這不過是幻覺。
十幾秒後，理智還是不敵情緒，我的呼吸不自覺混亂起來，很快我就透不過氣，要用力，真的非常用力才能將空氣吸進肺部，就在用力吸氣之際，眼淚也忍不住湧出來。很多年來都未試過哭成這樣了，這是驚惶失措的眼淚。我根本控制不住我的情緒，只能讓悲傷和驚惶失控地亂衝亂撞。
活了三十年，從來未應對過這情況，我不懂，甚麼都不懂。




驚惶失措讓我不能思考任何事情，我害怕得只有無力感，身體開始軟下來，先是跪在地上，然後任由上半身摔倒在地，頭順勢落地。
眼淚經已沒有不自覺流下，只得臉上的淚痕。
崩潰過後，我呆滯地躺在以小瓦磚鋪的地板上，眼睛沒有焦點，就只是躺著，嘗試去理解這不能接受的現象。我一輩子也不能接受的現象。
這是假的，只是我未完全清醒。
我將手慢慢伸向下體的位置。我摸不到任何東西，就只是個平坦的沙漠，還有個恥辱小洞。
我的陽具被切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