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回記憶令我比其他人知道很多,我記得,那些年的甚麼晚會,沒用的。也記得,我們錯過了衝擊權力的機會,反而落入失敗主義,讓既得利益者坐得更大。那時的香港人,由熱情洋溢,對未來充滿希望,不消十數年,便被現實弄到灰頭土面,不敢再挑戰甚麼,大部分人變得極端保守,但求有餐飽食,越來越多順民,即是所謂的港豬,變相令權力重心更具氣燄。但他們還覺得不夠,他們要絕對的控制力,才出現及後的洗腦事件。但要是你問我時間可以回轉,我,或者香港人可以做甚麼?我不知道,我反問,我們還可以做甚麼?到今天,就算取回記憶,也不知道昨天、今天和將來可以做甚麼。香港人,一直都是失落而被動的民族,所以才這麼崇金。
「直接說出來,你們會怎樣?跟以前的泛民,現在的所謂革命軍,有甚麼分別?」
「我們要主動做點事。」在紀念會跟我說話的男子有點難為情地說。
「怎主動?甚麼事?」
「其實也未想到,我們只是覺得,再跟著以前的做法永遠行不通,而革命軍正是沿用舊方法的老餅組織,那不行。」
我沒有回答,也沒甚麼好回答,他們說的是事實,只不過跟我一樣,想不到其他方法。
跟我一樣。
「那……你們……都……被切了嗎?」
為數廿多人的男子都低下頭,似有千斤重鐵球壓在他們的腳指,明明很痛苦,但腳指已失去知覺,那痛苦剎那間化成麻木,又或者,只是內心不忍腳指不辭而別。
「我一直在查失陽的事。」




剛才在紀念會跟我說話的男抬起頭問︰「失陽?」
「對不起,我自己開的檔案名,失陽。」
他點點頭,像似明白這名字,然後冷冷地問︰「查到甚麼?」
「沒甚麼,只是一直懷疑,地下,我留意到坑渠有些異樣,有些坑渠時不時就會噴出白煙,以前從來未發現的。」
「我們沒留意過。」
「你們會幫我嗎?」
「你認為哪裡有甚麼?」
「我懷疑坑渠是我們失去陽具的原因,可能是迷暈煙,誇張一點,可能是坑渠吸我們進去,再做那個切割手術。」
越說越多,吸引到所有人都看過來了。一直跟我說話的,看來是老大,他煞有介事踏前一步,「那就做吧,我相信你,一起走下去看看。」他滿有自信的說,其他人的神情也隨他改變了,突然精神起來,好像馬上要狠狠地做點事了。
 




他們的基地有點似《搏擊會》(今時今日又是禁片)那間破屋,從革命軍基地回到地上世界後,一直往山走,經過不少豪宅,去到山頂,沒錯,是山頂,處於太平山的頂點。原來地上世界未能被閉路電視監察的,就是最高的地方。那人造衛星呢?那男說政府根本想不到有人如此猖狂,不會浪費時間在香港頂點的屋子,只要我們所有事都在屋內進行,沒有讓間中經過的監察機留意到屋外有異樣,一切都沒有問題。
聽起來有夠神奇,我當警察幾年也不知道。沒有人監察這裡說法從何聽到的?那男說在政府工作的親戚告訴他的。(又是這種說法)
對此我相當懷疑,政府的監察應該不止閉路電視和直升機。但既然他這樣說,這幾十人也沒死,應該可以暫時相信吧。
那個話最多的男叫熊泰,原以為他是老大、領導人,他卻說,這團體只有群眾,人人都是老大。哦,這句話很熟。
「你們都取回記憶吧?」
「那當然。」
「所以……你們都記得雨傘革命,也記得沒有大台,只有群眾?」
「記得,影響我們很深。」
「哦。」
「你不認同?」




「我無意見。」
「甚麼是無意見?」
「熊泰,你現在不就是大台?」
他大聲地「吓﹗」了聲,好像在反抗我的話,卻又不敢正面批評我。
氣氛好像有點僵,那我繼續說點話舒緩一下︰「發言者便有可能是大台,跟你們認識大概兩小時,你話不止最多,也像老大,所以剛才你跟我說人人是老大,我不太認同。好了,不如這樣說,我認為大台需要群眾,群眾也需要大台,只不過要個大部分人都認同的大台,所以,你,是大台。我,也想當大台,又或者說,我現在也是大台。」其實說完後我自己也不太明白,有點固作高深,不明所以,但他們可能會接受。人們總是喜歡聽故弄玄虛的東西。
熊泰聽過後便呆著,動也不動,眼神彷彿。
突然,一個長髮的男生從群眾中走出來,「但是我們所有人都有意見,那不是所有人都是大台嗎?」他的眼神帶挑釁。
「最後誰作決定?」我唯有溫柔地回應。
「投票。」他以掘強和硬朗的語氣說。
「所有決定嗎?」
「所有。」他還是很堅定。
「那就好,投票是這裡的大台,所有決定都是由群眾決定。」我當然不相信所有決定都是由投票決定。
熊泰聽過我和長髮小子幾句對話後,終於醒過來說︰「好吧,你要我們怎樣做?」他竟然記得之前我說過甚麼。
我跟他們大概道出腦海中計劃。哎,我做了大台嗎?
「做與不做,大家投票決定。」長髮小子又走出來說。




我也慶幸,他走出來將投票放上大台。在這個團體,好像比在革命軍和警隊,要更小心自己的言行。他們可是非常敏感的一群,意見對他們來說,好像全都有刺。
要得小心,也要好好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