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感覺似層相識。
我好不容易睜開雙眼,是宿醉的感覺,就像在醫院醒過來,發現自己陽具不見了那次。但今次我沒有感到不知所措,我記得暈倒之前在哪裡,那條地下水道。我記得,當時,突然之間就失去知覺了。
沒有感到不知所措,不等於沒有些少驚慌,這次醒過來,我發現自己被困在一個鐵籠內,身體涼浸浸的,一看,我正全裸的,更驚訝是,我發現,下體的部分,即是那條陽具,長回來了﹗
不﹗
不﹗
不﹗
不﹗
不﹗
我一眼就看出,那根本不是我本身擁有陽具。
假的﹗




是那條,不知從哪兒寄來的假陽具。
是假的。
我在昏迷期間,被裝上了。
 
我的手和腳都沒有被鎖著。
手可以自由地,慢慢移向那部位,可恥的地方,冰冷的,非常冰冷。
真的很大,比以前長了一倍,也粗了一倍,勃起時應該非常恐怖,就像色情電影中的黑人男主角。
還是很冰冷。
我根本不想看到它勃起。
在不知情下被迫裝上用來控制人民,讓所有香港人性沈溺的假陽具,是對我天大的侮辱。




是誰?究竟是誰?
不會是那條擁有龜頭,極其醜陋,像蛇的怪物吧。若然是牠打暈我,我應該死定,而不是躺在這裡。
但我只能躺在細小的鐵籠內,等待捉拿我的惡魔前來。
腳步聲來了。皮鞋跟地板合奏的惡魔曲越奏越近。
「樂勝天﹗」惡魔來了。
我抬頭一看,真的忍不住笑了出聲。
笑聲包含了我對自身能力的質疑,對人生的無力感。我在嘲笑自己呀。
竟然是他,對對對,我不應該有所驚訝,應該早就知道,早就猜到。啊﹗怎麼我會浪費了這年時間?白痴﹗大白痴﹗
哎呀,我記得有朝早他還主動來我家。
蠢呀﹗我超蠢呀﹗




「爸,我早該估到是你。」
他聽到後有點愕然,「我?估到我甚麼?」
他的問題又確實考起我,對了,估到他怎樣呢?我也不知道。「你是地下黨員,會害我。你們這種人都冷血得六親不認,我重新擁有記憶了,你甚麼都不能騙我。」這也是事實,絕非胡說。
「我在幫你。」老爸隨著冷笑說,「剛才,要不是我走出來帶走你,你已死在那頭怪物之下。」
「我明明已經遠離了牠。」我記得怪物走進充滿陽具的房,大概把那同行的男生殺死。
「你不會逃得走的,在地下世界,牠比任何人,是任何人也有能力。」
「那我是怎樣被帶到這裡的?」
「因為我。」說過後他將臉靠過來,隔著籠直視我,「牠靠眼睛認人,我的眼睛,已經被裝上特別的晶片。」
晶片﹗?
「甚麼晶片?」
「我們為總部工作的,都換上先進的眼球,像眼角膜的其實是薄晶片。」
他媽的,難以置信。
「你們究竟,有甚麼是真實的?」
「只有一樣。」老爸冷笑一下,然後說︰「是腦袋。」
被洗乾洗淨的腦袋。這刻我真慶幸可以取回那些被洗掉的記憶,記住一個真正的世界。




原本彎下身的他企回直,看著遠方不知那一點,「你還是接受現實吧,兒子,你想好好生活,就要聰明一點,跟著我們的方法走。雖然,你現在所走的,跟總部預期的不遠了。世界上,總是有這種人。我們明白。但你是我的兒子,所以,我不會讓你出事的。」
「坦白說,我不擔心自己出事,跟以往一樣,我願意為香港死。」
老爸突然失笑,笑了很久,笑到肺內的氧氣接近沒有時,就停下來,喘幾口氣,調節好自己的呼吸和表情便冷酷地說︰「香港不需要你死,這個世界,無人要任何人死,除非那個人想死。但就算你想死,我也會守住你的性命,因為,血緣關係的問題。」
「爸,若果我現在咬舌自殺,你也沒有辦法。但我不會,我還有很多重要的事做。」
「坦白說,你要做的事,以往有很多劇本出現過,我們明瞭你們這種人。」
「出現過甚麼?」
「阿天,你以為我們不懂自由意志?只要明白人性,就可以控制世界。像你這樣的男孩子,我們見得比任何人多,也面對過很多,他們,就只有兩個後果,被自殺,或者,被消失到不知甚麼地方。你還是給我乖乖活著,至少在我未改變心意之前。」
甚麼心意?
但我未趕及問道,腳步聲便由近至遠發出,他又離開這間只有我被困在小鐵籠的房間。
一個闊大的房間,只放著一個容納兩至三個成年人的鐵籠。就只有我一人躺在籠內。仔細觀察鐵籠的不同位置,設計非常特別,沒有鐵閘,也沒有鎖頭,我仔細地摸著籠的每條鐵枝,完全沒有破口,看似就只有燒焊這方法才能打開鐵籠。看來,就像小時侯被老爸鎖在房內,要我好好讀書一樣,現在我完全沒有選擇餘地,只能任他處置。
沒有穿衣服的我,開始感到有點冷,只好捲著自己,瑟縮於鐵籠內。而這動作,正好看到那條新的、假的陽具。
恥辱﹗
我絕對不會使用,等有機會,必須自行切除它。
無錯,今次我不會假手於那惡魔,這種偽陽具,我絕對可以狠心切掉。
慢著,不嘗試一下嗎?




不﹗絕不可以﹗那不就是向極權跪底。絕不可以試一下,現在連幻想一下我也覺得羞恥。不可以﹗
 
又有腳步聲回到這房間了,這次,還配合鎖鏈的聲音。
是帶了甚麼鎖著我嗎?
抬頭看,我驚訝得合不攏嘴,我按不住心臟帶著憤怒的猛烈跳動。阿月,我以為已經死去的人,再次出現在我面前,還要是赤條條的。她的手和腳都被鎖上鐵鏈,看起來是非常沉重的鏈。她行每一步也顯得相當吃力。又或者,她已承受了常人未承受過的痛了,在這空洞的地方,還要被脫光衣服,難免令人想到太多惡毒的可能性。我不知道拿著鐵鏈開端,拖著她行的老爸對她做過甚麼,但我好肯定,就算有血緣關係,之後我會殺了他,我發誓。
「老鬼,你這算甚麼意思﹗?為甚麼?為甚麼?」我很自然地嗌出例牌的話,原來人急起上來真的會說這種話。
「兒子,你可以放心,這個月她都相安無事,吃得喝的,我都安排得超好,讓她可以肥肥白白。還有,我連她的手指尖也沒有碰,她是屬於你的,就算我如何邪惡,也不會搞新抱的。」
新抱?
「甚麼新抱?」
「我一直跟縱你的,從你和她的行為來看,我看到愛情。」
「那又怎樣?你捉她幹甚麼?」
「為了你,由你出生那天起,我做的所有事,都是為了你。」
我還可以怎回應?那只好讓他繼續說。
「你呢,我坦白說,沒希望,就算送你去外國,也沒望。我跟你說,你的性格不好,總不可以安安定定活下來,所以去到任何地方,你也會站在搞亂的一方。但是呢……我們樂家,也要有後的,所以……」
他說話時,一邊拖著半死的阿月到籠旁,然後不知道拉了籠的甚麼位置,幾支鐵枝就突然縮短了,足夠一個人進出。我並沒有見機不可失而奮力離開,反而呆呆的看著老爸用力推阿月到籠中。可能這鐵籠的設計讓我分心吧。




鐵枝隨即緊合。
我馬上抱著阿月,幫她卸力之餘,也好奇地看著剛才打開的鐵枝,毫無破綻,我找不到任何開合位。
我將注意力放回阿月,表面上,她沒有任何傷痕,跟以前一樣美,但從眼神看,她被折磨到不似人形,完全失去了以往的鬥心和熱情,變成無比的空洞。
「阿月。」
空洞的眼神看過來,比以前更具殺傷力,但並不是一年前的刺激感,反而是,悲傷。殺傷力這東西,可以很兩極。
她的眼神讓我不敢再說任何話。
但她似乎了解我的心情,希望我可以安心下來,強行露出苦笑。
「我沒事。」她的聲音沙啞,還帶顫抖。
傻女,她真是太傻,太好了。這令我更感憤怒,遂用力地拉扯鐵籠,像瘋子一樣在細小的地方奮力又打又拉,期望可以破壞這籠一點點也好。但是沒有,鐵籠完全沒有鬆脫的徵兆。
「樂勝天,沒有用的,這籠的設計,就跟洗腦訊息、假陽具一樣,無懈可擊,至少常人不能破解。你,還是乖乖地,跟愛的人,在這裡做場轟轟烈烈的愛。」
「為甚麼要迫我們做愛﹗?」我對這老鬼咆哮。
他卻冷靜應對︰「中出,記住,要中出。我要樂家有後。」淡淡然的。
從那刻開始,我知道,我不會再認他做爸爸。他只是個叫樂家雄的男人。
有天,我會親手殺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