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開學日基本上沒有課堂,學生完成開學禮後便可回家。因此,現在的校園內早已空無一人,除了正在草地上清掃落葉的兩人。


『既然在草地上留連,自然是愛惜環境之人,就請兩位今天負責清掃落葉好了。』這是彭副校長要求他們所承之責。


勞動了好一段時間的曉風,把掃帚放在樹旁,放眼四周一看。只見圍欄一直向前延伸,幾乎看不見盡頭。





「這個書院由東向西,就算筆直而行,也要半小時才能走完啊。這彭副校不是說笑吧?」曉風知道,如果真的要清掃這種範圍的落葉,少說也要數天才有可能完成。

「呂曉風!」

另一位被罰的少女,拿著掃帚在不遠處叫喊說:

「不要偷懶啊!副校長說過只要做到了黃昏就算完成任務了。」

沒有派人監察著,這也是按照書院的精神,學生應該自我承責,非靠外力管束。因此,如果曉風或葦澄偷懶至黃昏,也不會被追加懲罰的。不過,叫文葦澄的新生似乎不同意這個選項。





懷著眾多的不解,曉風慢慢走近她要問過究竟。

「文同學,你好。稍稍休息一下好嗎?」

以共和書院的習慣,學生之間的稱呼一般以全名或暱稱為主,甚少會以「甚麼同學」相稱。不過,對於不知底細的新生,曉風還是決定保守一點較好。

「你好。」葦澄看到他也點頭示意,再說:「叫我全名好了,我是文葦澄,好像與你一樣是高一自由班。」

既然對方這樣說,曉風自然依她好了。說起來,兩人確實沒有正式互相介紹過。





「你說得對,我是呂曉風,同樣是高一自由班,在這裡是由幼稚園直升到高中的舊生。如果有甚麼不明白的,儘管問我沒關係。」

共和書院是一條龍辦學的模式,多數的學生都是本校直升的,校外考入的學生每年不過十人。舊生們對書院普遍有濃厚的歸屬感,校外生要適應這裡的文化通常要一段時間。作為本校一員,與她相遇也是一種緣份,自認為有基本禮儀的曉風嘗試親切地協助新生。

葦澄停止了清掃的工作,看著曉風的臉龐一會,看起來在思考著甚麼,才說:「既然你這樣說,我便問了。」

開學的第一天雖然遭到了不明所以的懲罰,不過像這樣能幫助有困難的同學,也算是日行一善吧?曉風稱心滿意地想。

「你記得昏倒前的事嗎?」

咦?葦澄的提問出乎了風的意料。不是要問學校的事嗎?

「你說的是,我昏倒之前的事?」對此沒有多大印象的曉風嘗試在腦中檢索。

葦澄點頭表示沒錯。





看到她認真的眼神,曉風知道她確實是想要知道些甚麼。回想自己本來悠然自得地躺在草地上偷懶,從沒想過要去參加開學禮,聽那校長沉悶的訓勉詞。就在自己雲遊太虛的時候,突然聽到一聲叫喊,就莫名其妙地昏倒了。蘇醒的時候已被帶到護理室,然後再被送到輔導室給副校訓示。說起來,整件事對自己來說真是有些飛來橫禍。

想了又想的曉風偷偷看了葦澄一眼,對方依然堅決地等待回覆,看來不說些甚麼是逃不掉的了。

她說的是昏倒前...在我聽到叫喊聲直至昏倒前那段只有一兩秒的時間可以發生了甚麼呢?曉風苦思之回想到模糊的線索,隨口便道:

「好像有甚麼藍色的,好像全世界都是藍色...」

他看了看葦澄那身淺藍的連衣裙,又再想到一些說:

「就是這種藍色!」

就在曉風說著的時候,葦澄的眼神有了微妙的變化。原本那堅決的眼神開始變得陰沉,就連整個人散發出的氣氛也有一種肅煞之感。





「是我說錯了甚麼嗎?」她是為了我答不上而不滿嗎?曉風心裡這樣認為。為了不想繼續刺激她,曉風畏縮地說:「我感覺快要回想起來了。」

曉風這句話不知道又擊中了甚麼要害,葦澄勉強地擠出生硬的微笑,卻握緊掃帚說:

「不用了,如果能這樣子忘記就幫大忙了。」

可是,陷於苦思的曉風沒有看到對方的反應,繼續想記起那不該記起的東西。他是那一種一旦感到興趣,就不會輕易放棄的人。

「等等,就差一點點,被你這樣一問我就更想知道答案。」曉風自言自語說。

就在曉風自顧自在回想的時候,他聽到一道劃破空氣的聲音,本能地往後一躍。回神的他往前一看,見到的竟是握著掃帚的葦澄為落空的一擊而遺憾的樣子。

「呂曉風,你就不能待在原地不動嗎?」葦澄抑壓著聲線低沉地說。

搞不清狀況的曉風急忙地說:「我不是已經很努力想要記起它嗎?」





「你就這樣忘記掉吧!」

葦澄繼續發舞著掃帚追擊風,令他只能東跑西躲。在這空無一人的校園最外圍,救援是指望不了的,對方也不是能談判的狀態,曉風最少要找到能抗衡的武器。

葦澄在同齡的女生中算是較高的,比風矮不了多少。她舞動著掃帚的姿態不帶一點多餘的動作,充分利用了揮動之時的衝力作為連繫腳步的節奏,使曉風幾乎要用盡辦法才勉強逃過這幾次的攻擊。

藍色裙子帶來浪濤般的連續攻擊讓曉風透不過氣,再逃的話只會被擊中,他算準了後退的路線,成功取回了自己的掃帚。葦澄見狀也暫停了追擊,在距離曉風兩支掃帚的位置擺出了架勢,並無收手的意思。

「文葦澄,我無意冒犯,能告訴我發生了甚麼事嗎?」

如能談判的話,只有這暫停的時刻了。曉風心裡想。

「沒有你需要知道的事。」葦澄說著的同時又再展開了攻勢。





對自信人緣不錯的曉風來說,沒有比這類型更麻煩的人了。無論怎樣也不肯透露一點線索,只認定自己所想的為唯一正確的傢伙是說不動的。

與剛才不同的是,曉風手上已有能與之抗衡的武器。先前讓他退避三舍的攻擊,現在能以雙手挺著的掃帚擋下來。自己畢竟是高中男生,論力氣斷不會正面輸給同齡女生。互相交擊的掃帚,就在兩人之間以力氣比拚著。

「胡鬧也有限度,一起收手吧。」挽回氣勢的曉風變得有些不客氣說。

曉風以為顯示出力氣的差異,葦澄便會知難而退,但明顯是過份樂觀的估計。沒有回答的葦澄,依然在加強力度要把曉風壓過去。細看之下,她那手持長竹的雙臂雖然幼長,但也沒有一點贅肉,這位有著健康膚色的少女顯然不是柔弱之輩。

沒辦法,唯有讓她吃點苦才能停止了,還好這裡是草地。就讓我試試「折爺」對付我的那招吧。

曉風先加強力道推向澄,引得對方也要出力對抗。算準了時機的他,突然收力卸身,令失去重心的葦澄往前撲空,因衝力在他身邊交錯而過的少女,就連那淺藍裙擺也隨之揚起,這一景色竟勾起了他失去的記憶。

「淺藍色的,我記起了!」就在葦澄跌倒在草地時,曉風叫了起來:「就是那個!裙底的那個!」

跌倒了的葦澄緩緩站起,右手裡的掃帚比之前握得更緊。看到了她的反應,曉風才猛然想到少女先前的反常行為都變得合理了。畢竟⋯

「文同學,有事可以慢慢商量,其實我甚麼也不記得的。」

已經完全想起來的曉風終於知道澄的那又羞又怒的表情的緣由,畢竟當時他整個頭都被裙擺覆蓋了,至於昏倒的原因似乎是腦充血還是缺氧就說不準了。

「強制洗腦在這情況下不算犯規吧?」

曉風被目露兇光的澄緊緊盯住,在這之後發生的事已被列為黑歷史而永久封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