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兩天,莎薇恩等人就來到了一處湖邊。
「抱歉,再過去就是陵墓所在。麻煩你們稍微退開,只有我跟公主能進去。」
「那你慢慢挖吧。東西你自己搬。」 
銀弦帶著小柳等人退回船上。
  
「隊長……你真的不在意陵墓所在?」
等莎薇恩走遠,小柳才低聲發問。
「第一,貴重陪葬品搬出來之後,那邊只剩一堆沒價值的屍體。
第二,妳以為我需要他帶路?」
銀弦笑了笑,摸了下小柳的頭。




 
 
 
「陵墓入口就是這個湖底?真隱蔽啊……」
卡蓮娜看著外觀毫無異樣的湖心。
「這是為了防止盜墓。
本來另有一個入口比較寬敞,是葬禮後把遺體送進去的大道,下葬後洞口就密封了。水底有一層隔水密室,從那兒進入墓穴。」
 
說罷,少年反覆潛進湖底,閉氣解開洞裡的機關。
轉眼間滿湖湖水都轉入了被機關門蓋著的暗渠,露出了密門的位置。




少年拉著公主的手平印在門口,以解除只有王室成員才能打開的魔封印。
 
暗門緩緩轉開,少年急忙拉開公主躲避可能的沼氣,好一會才獨自回來查看。
確認沒有危險後,莎薇恩扶著公主走進了陵墓。
 
兩人通過了長長的走廊。
沼氣其實沒有想像中的嚴重,雖說正門被封,密門又在水底,但這陵墓不但建得頗為氣派,各處密孔也多,不但沒有陰暗潮濕的感覺,反而隱隱有王宮內院的架勢。
少年在心中禱告了下,就打開最近一個陪葬的祭盒察看,果然各色寶石堆了一堆,任拿一盒出去也能賣得天價。
 
看著莎薇恩每碰一盒陪葬品就慌忙行禮,卡蓮娜不禁笑了出來。




她隨手一伸就把一串珍珠拿了下來,嚇得莎薇恩不知所措。
 
「真不知道你在怕什麼。我遲早也會入住這兒,碰些東西又怎麼了?」
 
莎薇恩想想也對,翻找的速度也就加快了點。
錢的問題算是解決了。這兒說不定還能作為離都城很近的藏身處,想到這兒,希望之火又一次燃起。
急切的問題是解決了。現在,就來解決心裡一件埋藏已久,又沒有解決的私事。
少年拆開了先皇,也就是他養父的棺木,仔細察看著骸骨。
 
「果然……是毒殺……」
想到一向敬重的養父竟是不得善終,少年不禁雙膝一軟,險些跪倒。
難道真如宮中謠言所說,皇后希望公主繼位,不讓身為養子的自己登基才毒殺丈夫?
不,假若如此,最先就應該毒殺自己,免得日後留下禍根。
 
「……你在看父皇的遺體啊。




本來在他旁邊安眠的應該是母后。可是捲入醜聞後她就身敗名裂了。
我在想,假如我沒有出生,直接由你繼承王位,是不是一切都不會發生?」
公主伸手輕撫棺木。
 
「別這麼想。那個首相一直虎視眈眈,即使是我當國王也鬥不過他。
再說,先皇培育我的目的就是侍奉妳作為女王。」
「喂,老爸,你培育的傢伙先跟你的女兒來了一發,然後不管我的慘叫一直做到天明耶。」
公主向著棺木笑道。
 
莎薇恩嚇得連忙跪拜,卡蓮娜則開懷大笑。
 
「看看你,做都做了還在左思右想。
怎麼你們一個個都不懂承認,事情已經發生了呢?」
「教……教訓得是,陛下。」
 




尷尬的少年蓋上了棺木。
 
──等等。
養父死前數月,宮中好像調來了個新侍者,養父死後又突然消失。
大家忙著辦理葬禮,多了個人少了個人也沒有弄那麼清楚。
現在那一幕重現眼前。養父病情急轉直下,彌留之時在他身邊的人中,有一個不熟悉的侍女。
 
她不太懂宮廷規矩,笨手笨腳的,以前常受那個上了年紀的管家辱罵。
養父病逝當天,舉國大亂,忙亂中看到那個管家把侍女一把扯進了倉庫。
 
三天後一切才勉強重回軌道。倉庫只剩下管家的屍體。
那侍女的同伴說,那天管家意圖強暴她,遭到反抗而死。
而她不知所縱,過了三天,也沒人知道她到哪去了。
 
本來這人他不認識。可是如今,當年她慢不在乎的神情,與某個人重疊了起來。




但她是誰?肯定是自己見過的人,可就是想不出來。







公主失縱已經過了幾天。
王都警備隊雖然仍未放棄搜索,但卡蘿琳小姐已決定先行進軍。
這代表公主已經不重要?還是說,她打算在莎薇恩帶公主回國扭轉局勢前決定勝負?
我們雖未被要求參與進軍,但艾薇亞和伊琳諾都希望能找回公主。
那個小魔女是不是真的不想畢業了?
 
「小絮?」




然後那魔女就在我門外敲門。
 
「外賣放在門外就行了。」
話沒說完艾薇亞就強行打開了門。
 
「傷處還好嗎?你跟那夥人好像很熟?」
伊琳諾伸手挽了挽我的肩膀。
 
「以前的家族成員。我跟他們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我輕握住了她的手,緩緩把她放下。
 
「他們身手很不錯啊。小絮,你知道他們什麼來歷嗎?」
 
「我……抱歉,除了知道他們來自森林外,其它一概不知。
我在五六歲時就逃出去了。但我的姊姊沒我那麼好運。」
「原來如此……難怪你那麼仇恨他們。」
艾薇亞特地過來摸了摸我的頭。
 
「然後……我桌頭有一封信。昨晚上床時我完全沒看見這信。
在深夜有人潛了進來。在我們不知情的情況下。」
我拿過桌頭的信。
 
「難道……敵人在王都禁閉時仍能自由出入,還能竄進我們宿舍而不被察覺?!」
伊琳諾嚇了一跳。
 
「不,也許王都內仍有他們的臥底,我們沒看出來。
就像他們一開始潛伏著一樣。」
艾薇亞則考慮到其他可能性。
 
「恐怕是伊琳諾猜對了。送信來的是那個大叔。
因為署名是,你老姊的老朋友。
我看信之前,就有拆過的痕跡。那個莎薇恩找了個不可靠的郵差啊。」
 
我識字有限,於是就跟她們一同看完了信。
用字文縐縐的,像是那個侍從所寫。
開首是為公主代筆的道歉,說是熟人來了,不得不走,日後會在皇宮招待我們。
 
「呃……原來他們是熟人,失禮了……」
騎士少女感覺自己又闖了禍,搔了搔紅起來的臉蛋。
 
「……艾薇亞,熟人要見面是不會晚上穿勁裝撞門的。
至少要跟主人家打聲招呼啊。怎麼這時候妳就強行變笨了?」
倒是少女魔法師搖了搖頭。
 
信件看下去,內容大致是他能跟帕歐斯達成一定程度的合作。
他對強行帶走公主表示遺憾,但他認為這是必需的。
他理解帕歐斯可能不會原諒,不過如果有機會合作,他很樂意接受。
 
「這不過是私人信件,不代表什麼。
而且,私闖女生宿舍鬧完就走,就這樣原諒他們會被恥笑的。」
伊琳諾似乎餘怒未消的樣子。
 
「他似乎還暗示在完成跟傭兵的合約後,就會跟他們結束來往,而且情報人員跟傭兵的仇怨他不會管。」
艾薇亞加以補充。
 
「嗯,這傢伙在牢裡剛說跟傭兵沒來往了,轉頭就有一群人來救他出獄。
我用膝蓋想都知道這非常可信。」
我真的只用了膝蓋思考。
 
信件背面是又糟又亂的字,明顯是別人加寫的。
署名是你老姊的好朋友銀弦。
他表示不會特地向族長報告我的下落,並且不打算對我們下手,因為他是愛好和平的人。
他跟我姊從前是戰友,他也不認同族長的信念。不過錯失了協助姊姊逃走的機會。
只是我殺了小柳親友的事,就要我自己小心了,因為他不想管小一輩的糾紛。
 
「這個……小絮你比較清楚內情。你覺得可以相信嗎?」
艾薇亞看完信件後問道。
 
「………………
我不認識他,但覺得他跟家族裡的其他人有點分別。
不要放下戒心。不過,假如他想殺我昨晚很輕鬆就辦得到。也不用過於擔心。」
 
「那麼……要回應這封信嗎?」
伊琳諾向我們提醒。
 
「我一個人會會他們。探探虛實也好。」
我才剛出口,兩人就回以意味不明的微笑。
 
「啊,昨天自行行動的帳我們跟你算了沒?」
「小絮君好像很喜歡自己一個啊。那,把你趕出宿舍也沒問題吧?」
然後同時向我作出威脅。
 
「……三人一起去。」
說起來,我似乎已經不介意她們插手我的事了。
她們跟我一樣能照顧自己。再說,把她們放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才更不安。
尤其是黑衣人們已經知道我們存在的情況下。
 
消滅他們。至少要把對我們有敵意的人都殺光,我們才會安全。
消極躲避和隱瞞都會增加風險。
 
「……那麼妳們至少先跟卡羅琳小姐說一聲。要是我不發一言就拐跑了她的愛徒,說不定會被砍頭。」

* * *

「陛下。軍隊已經整裝待發。」
在皇宮深處,卡蘿琳正向帕歐斯的國王下跪。
整個大殿就只有他們兩人。
 
「這是首次對外戰爭啊。準備好了嗎?」
國王向她笑道。
他很年輕,才不過三十餘歲上下。
打扮也很隨性,即使在宮殿內也只穿著國王的便裝。
 
「是。必定得勝歸來。」
「我注意到妳只帶了六萬部隊。沒援軍了嗎?」
他的語氣很隨和,就像是與普通朋友談話一樣。
 
「是的,陛下。
聖羅瑞斯剛經歷過叛亂,軍隊構成參差,高階將領損失甚大。
烏合之眾。要不是需要考慮突發情況,六萬人還嫌帶多了呢。」
國王笑了笑,好像很滿意這答案。
 
「妳不會令我失望的。自革命時期就這樣。
妳知道為什麼會見妳時,我身邊都不設護衛嗎?
大臣和皇宮侍衛長天天說我太不小心。」
 
「因為……陛下信任我。」
「我還是欣賞妳初見面時,不拍馬屁的樣子。」
卡蘿琳聽到國王的話,咽了口唾沬。
 
「因為陛下知道如果我要害您,就算在皇宮塞滿侍衛也躲不過去。」
「正確。那,妳知道為什麼我放心把軍政大權都交予妳?」
這下卡蘿琳倒真的想不出來。
 
「妳沒有野心。當初行動的目的只是為了報仇。
現在仇報了,容我冒昧,現在妳的目的是讓國家安穩,不再出現動亂對吧?」
「……是。陛下說得沒錯。」
「所以妳沒有當國王的條件。妳只想在任內完成一切,然後安然隱居。
但妳確實有治理國家的能力。有妳當副手,我非常安心。
就像聖羅瑞斯女王卡蓮娜,和她副手莎薇恩的關係。」
 
卡蘿琳吃了一驚。
國王足不出戶,也沒有搜集情報的渠道,為什麼他會知道?
不過她沒有打斷國王的話。
 
「只是他倆還是太年輕了。才能也不足。
卡蓮娜一切受感情左右不必說,那個莎薇恩也不懂把王位搶過來,才是保護國家和公主的最佳做法。現在他們孤身犯險,就算贏了首相,也只能把國家乖乖奉上我的手中。」
國王的微笑一直沒變。
 
「我的看法跟陛下一樣。此戰只是前往驗收成果。」
「這樣啊。那為什麼妳要親自過去?」
「這是我的作戰方針。」
卡蘿琳向國王詳述了她預期的戰爭走向和策略。
國王聽完了之後,稍微收下了微笑。
 
「可行。可是,有點天真。
當初革命時,妳可不是那麼溫柔婉約的。」
「因為革命時期要動用一切能動用的力量,才能在漩渦中求存。
政府軍的力量過強,要不擇手段才能對抗。
現在既然勝卷在握,自然用不上總動員和全面戰爭等非常手段……」
這次卡蘿琳的話被國王打斷。
 
「我們仍在漩渦裡。教庭和各大國仍想著瓜分我們。
比起當年革命軍和政府軍的對比,我們現在跟敵對勢力的差距更大。
情況沒變過。我們仍在火山口上。」
「……明白。」
「妳知道嗎?沈溺於前線作戰的人,當不了真正的指揮官。
我知道妳在想什麼。總動員會大幅減弱國家生產力,而全面戰爭狀態更是會讓整個大陸生靈塗炭。
可是全民皆兵的力量,比起妳苦心培育的騎士團,魔法師和炮兵都絕不遜色。」
 
卡蘿琳對此沉默不語。
民眾的力量,親歷革命的她很清楚。
但收拾殘局絕不是容易的事。
 
「是的,民眾的力量和對社會的破壞力互為表裡。
但妳想想。革命後的局勢我們很快就控制住了。
也就是說,勝利者終究能得到一切。」
 
「陛下……萬一,我們輸了呢?」
 
「那到時國家也不屬於我了,管它死活幹嘛?」
國王這時才回復了剛才的微笑。
 
「陛下……」
「啊,放心。我無意臨時對妳的計劃指手劃腳。
現在不會,往後也不會。我會放任妳的一切舉動。
直到──妳落敗為止。
假如妳落敗了,我就不得不以我的方式解決問題了。」
卡蘿琳背脊一寒,站直了身子。
 
「遵命,陛下。」
 
 
 
在卡蘿琳離開後,國王回頭向一處角落望去。
「陛下。既然你說放心與她單獨會面,為何又叫我守在這兒?」
空無一人的大殿上傳出了一把女聲。
 
「哈哈。因為我既不放心她,也不放心妳。
如果妳們之中任何一個有所企圖,另一人都會阻止。」
國王向女聲回道。
 
「難怪陛下永遠是贏家。」
女聲報以微笑。
 
「卡蘿琳她不清楚我為什麼身在宮中,卻有充足情報。
我的情報都從妳那邊來的。那,妳的情報又是哪來的?
妳從革命以來都躲在宮裡吃喝玩樂,卻隨時都有充足情報。」
 
「啊,這是商業機密。不過多少可以透露一點點。
我有兩個絕對不會泄密的間諜。
一個叫蕾蒂雅,她很能幹。
另一個嘛……嗯,他差了點,叫作小絮。」
 
在宮殿之下,黑衣的暗殺者現出真身,斗篷之下是紫色的長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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