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蒂琳,首次跟小絮一起行動感覺怎樣?」
艾薇亞對維蒂琳笑著問道。
「嗯,他身手還不錯啦,只是行事也太笨了點。」
聽見她的回答,我的怒火瞬即比眼前的烈火更加猛烈。
剛才是誰不斷為妳收拾殘局?!

「比起那親王的下落,我更想知道他在哪兒得到吸血鬼的結晶。
那可不是開玩笑的,要是輕易泄漏,能把上千人都變成吸血鬼的奴僕。」
伊琳諾的臉色比脫出時更陰沉了。
 




「不用怕啦,伊琳諾姊。都燒掉了不是嗎?」
維蒂琳笑著說道。
 
「希望如此。但要是對方有更多的鐵騎兵呢?
要是對方能夠再次收集更多的結晶呢?」
聽完魔女的疑惑,維蒂琳才意識到此事的嚴重性。
 
「我得自己去搜索一下。
吸血鬼化的風險很高,你們不用跟來了。」
伊琳諾的語氣完全不像是開玩笑。




 
「這是什麼話。難道我們要看著妳孤身犯險嗎?」
艾薇亞毫不退讓地回道。
 
「不,我可也是魔法師。應對吸血鬼的方法有很多。
但你們不是。你們去的話,就得冒莫大風險。
我不會讓你們跟隨的。但請放心,明天之前我一定會回來。」
「如果我說不同意妳去呢?」
「我知道妳會不同意。」
 




伊琳諾才剛說罷,就從手中噴出煙霧,騎上掃帚迅速離開現場。
艾薇亞先吃了一驚,但迅速衝進霧中試圖抓住掃帚,卻終究慢了一步。
 
「沒,沒想到她會來這手……!」
艾薇亞不禁跺足說道。
 
「……我也許猜得到她要去哪兒。
她說得對。妳們不應該跟去。」
我稍微思考了一下,判斷出了伊琳諾的目的地。
 
「小絮哥,你知道什麼嗎?」
「怎麼連小絮也這樣說?!」
兩個女生幾乎同時說道。
 
「她有抵抗吸血鬼化的絕技,但妳們沒有。




不過放心。我會把她平安帶回來的。」
「你說得輕鬆……伊琳諾很少脫離我們獨自行動。
她不擅長極近距離格鬥。要是遭遇敵人,只怕她會吃虧……」
艾薇亞嘆了口氣。
 
「所以我才跟著去不是嗎?」
「那,為什麼我們不能一起跟去啊?」
維蒂琳向我問道。
 
「第一,她是怕妳們被吸血鬼病毒感染,才不告訴我們目的地的。」
「那你和她就不怕了嗎?」
「等我說完行不行?
第二,我知道她不怕吸血鬼的理由。雖然性質不同,但我也有抵抗吸血鬼的辦法。
所以,我去追她。不用等到明天,今晚我就把她帶回來。好嗎?」
 




艾薇亞猶豫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維蒂琳,終於點了點頭。
 
「不過……如果你倆失縱了的話,我就叫上老師動員去全城搜索喔?
假如不想自己的樣子被貼在大街大巷懸賞的話,就早一點回來。」
我不禁一陣惡寒,隨口答應。
 
 
 
 
 
在確定艾薇亞跟維蒂琳沒有跟來後,我迅速前往中央遺跡。
說到吸血鬼相關,與親王有關的證物來源,加上伊琳諾最近有到過的場所,就只有這兒。
不知道那兩個笨蛋是真不知道,還是沒在思考。
 
門衛在經過兩次入侵後明顯變多了。




可是看不到伊琳諾的身影,警衛也沒有被驚動的跡象。
她已經成功潛入了嗎?
 
現在不止是入口,連先前用以潛入的塔址外露部分都有加固的痕跡。
還有一隊施工隊在進行加固工程。入口也被密封,看來要花一點心思。
 
那麼,伊琳諾從哪兒進去的呢?
她有掃帚飛行的能力。估計不會從地面突破。
我朝塔址尖頂一看,那邊還沒開始施工。八成是乘人不備飛到塔頂,然後用魔法炸出一個缺口。
 
但我可沒法這樣做。
要等換班時鑽進去嗎?不,不知道要等到何時,伊琳諾可不會等我。
 
那就乾脆一點,連守衛一起驚動了吧。
我掏出手槍,隨手瞄向守衛營帳上的旗幟,砰砰連開兩槍。




警衛們連忙拉響警號,四週隱蔽處諸多警衛迅速冒頭,前往槍聲來源。
 
「……不妙。想不到那麼多人。」
單是追來的差不多就有三四十人。
我躲到附近一個樹叢,偷看敵人動靜。
 
就在不遠處有兩三人正在搜索。
 
我從樹叢鑽出,飛身一腳喘中一人胸口。
這些人也不是惡徒,不過是受僱行事,不必傷他們性命。
我一記肘擊打中了身旁一人的胸口,右腳一鈎,絆倒了第三人。
他們都沒受什麼傷,各自拔出武器,招呼同伴。
 
我從人堆中躍出,朝槍指向敵援,抬手射擊。
一槍擦過一人的耳邊,另一槍則打落了一人手上的馬刀。
 
他們眼見我有火器,不敢過分逼近,只從四周分別合圍,提防我又再開槍。
「放下武器!你逃不出去的!」
「倒是來試試看啊!」
 
我朝敵人最少的一側衝出,雙手抓住擋在面前的一人,狠狠將其撞在樹上,枝葉紛紛掉落。
他身旁的兩人各自揮刀砍來,我縮身躲過,一手奪下一人未及收回的單手刀遠遠拋出。
另一人還想揮刀再戰,我右手推開他持刀的手,左手持槍指著他的胸口作勢射擊。
他嚇得連忙拋刀逃走,我則迅速脫離現場。
 
這下像捅了馬蜂窩一樣,一群傭兵朝我逃走的西邊沿途搜索。
我則利落地繞道返回東邊,那邊只有少數警衛和正在工作的施工隊。
 
我飛快地衝了進去,警衛還不及呼叫同伴就被我踢翻在地。
我不顧四周湧來的警衛,飛身爬上施工隊的梯子。
 
「別……別傷害我們,我們只是工人……」
「那就給我從梯子上滾下去!」
我持槍要脅工人們,他們一個個從梯上爬落,擋住了追兵的路。
別的警衛意圖搭起新的梯子,我把施工工具和材料一件件拋落,警衛們不敢過分逼近。
 
眼見工人已全數爬落,我一腳踢翻梯子,然後抄起施工隊的鐵鎚,狠狠朝一塊剛剛搭起,未經焊接的鐵板敲了幾下。
鐵板縫口已鬆,鎚子也被我用得變形了。
我雙手抬起鐵板,下面的工人警衛們吃了一驚,各自四散免被砸傷。
我鬆手任鐵板落下,壓斷了剛才被我推跌的梯子。
 
這該能嚇阻他們一段時間了。
我翻身躍進剛才砸出的缺口,心想不知道他們敢不敢追進來。
 
施延了一點時間。不知道伊琳諾到哪兒了?
 
走了兩層,只聽見一人的腳步聲從上層傳來。
腳步聲很慢,不像是追逐而來的警衛。比較像是戒備狀態下緩緩前進。
足音也像是伊琳諾穿的鞋子。很好,她從上層慢慢走下來,我領先她一步。
 
我伏在樓梯口屏息靜氣。
聽見伊琳諾腳步聲愈來愈近,我無聲無息的衝出,抬起伊琳諾持槍的雙手。
 
槍聲從耳邊響起。不過她持槍的手早被我抬得老高,誰都沒有打中。
我接著全身一推,把伊琳諾壓在牆上,順勢繳下了她的手槍。
 
「小……小絮弟弟?」
「知道一個人有多兇險了吧?」
「這……這不是最近流行的表白方式嗎?」
我才發覺我剛把她按在牆邊,奪過她的手槍後順勢把手按在牆上。
 
「這個……可以喔?不過要看艾薇亞生不生氣……」
「……可以什麼?」
「你……你用意是什麼就是什麼。」
「那我想妳跟我一起回去。要不然,讓我跟著妳下去探索。」
 
伊琳諾露出略微失望的表情。
拜託,就算我真想表白也不會挑身陷敵陣的時候吧。
 
「……話說回來,該不會艾薇亞她們也跟來了吧?」
「沒有。為了保守妳身世的秘密,我沒告訴她們為什麼妳能抵抗吸血鬼化。」
「這語氣說得好像你能抵抗一樣……
再說,你是肯定這兒還有吸血鬼呢,還是靠猜的呢?」
回復平常狀態的伊琳諾眼光鋒銳,一下子就切中要害。

「這個嘛……好歹我也是個魔劍士,多少知道點抗魔對策。
所謂的吸血鬼化就是強力點的咒術吧?我的抗咒能力可是經過蕾蒂雅的驗證,安啦。
不過艾薇亞和維蒂琳可就沒法保證了。」
「……死了可不管你喔?」
「剛才把妳按在牆上的時候妳可不是這語氣的……」
 
伊琳諾自顧自的向前走,我快步跟上。
「弟弟,別走太快。我對病毒有絕對抗性,可你沒有。」
「可是要是又出來一個在角落等著把年輕女孩按在牆上的變態怎麼辦?」
「……如果我的猜想沒錯的話,遺跡裡的吸血鬼應該沒法對我不利。」
我吃了一驚。
 
「伊琳諾姊,妳認識他?」
「既說不上認識,也說不上了解……只不過是從母親那兒聽說過。
我的家族有一個傑出的祖先。在人魔戰爭時為惡魔一方立下了無數戰績。
他以病毒屠殺了眾多人類聚居點,而人們連兇手是誰都不曉得。
在戰爭末期,他認為劣勢已不可顛覆,於是在某天神秘失縱,躲過了人類對惡魔的最後清算。
母親說,他在期待對人類復仇。為此,他不惜以各種手段延長壽命,並咒術操縱子孫,以圖達成目的。
可是母親違抗了他,脫離了他的掌控。遠在我出生之前,母親就再沒見過他了。
然而,我卻在官邸裡嗅到了自己家族的氣息。」
 
「那麼說,是他把官邸感染上病毒?」
「更像是那個親王挖出了被他所感染的機械吧。
據維蒂琳所說,探險隊是挖出某東西之後,被其中泄露的氣體感染的。
那麼說,我的祖先似乎仍未甦醒。」
「甦醒?他之前陷入沉睡了嗎?」
「即使是對吸血鬼而言,他活的時光仍然太長了。
他必需把靈魂轉移到別的軀體。而他選擇了母親。
母親可不願意就此消失,於是假裝順從。在轉移儀式當天,母親乘他正要施法時給他全力一擊,蒸發了他的軀體,並把他的棺木燒成灰燼。
不過,母親不認為他會就此消散。像他那樣的老吸血鬼的靈魂很強韌,未必會就此死去。
母親給他重擊之後就立刻逃離了,沒有再請除靈師煙滅他的靈魂。」
 
「那麼說,我們仍有與他一戰的可能性?」
「那也沒所謂了。他失去了繼承者,那麼要嘛附身在無機物上,要嘛隨便找個路人附身。無論是哪個,他都發揮不出強橫的力量了。
我不會縱容他的。不管他說什麼花言巧語,我都會將其煙滅。」
 
伊琳諾忽然回過頭來,溫柔地看著我。
 
「這一來是為了繼承母親的意志,二來……
他是人類的敵人,也就是弟弟和艾薇亞的敵人。為了你們,我不會猶豫的。」
 
她伸手把我擁在懷裡。
我雖然高興,但還要替她看清楚前方,不能跟她對望。
 
「嗯。伊琳諾姊姊的敵人也是我的敵人。我也不會放過他。
只是……如果按照維蒂琳的說法,估計整個探險隊都被感染了。
如果妳被他們抓住,然後被那人強行轉移的話……」
「這……我總不會被幾個傀儡收拾掉……
不過你說得對,不能掉以輕心。我們並排前進吧,我負責應付病毒,你負責應付近身戰。」
 
我們沿著探險隊挖出來的道路並排前進。
後面完全沒人追來。大概是上頭禁止衛兵追擊吧。
挖掘痕跡至此終結。再來就是沒有人深入過的秘境了。
 
我倆對望了一眼,雙雙踏進禁地。
 
……可是什麼都沒有。
別說像是吸血鬼的東西,連被感染的探險者,甚至致命的毒氣,通通都沒有。
 
「只是一間普通的大廳而已……」
「怪了,難道我猜錯了?判斷錯了同族吸血鬼的氣息?」
 
我正想搜查一下四周,但伊琳諾伸手攔住了我。
她拔出手槍,朝著大廳正中央的箱子連開三槍。
木箱禁不住大口徑手槍的射擊,啪的斷開兩截。
可是仍是什麼也沒有。
 
我把魔力全部用於抗魔,然後隨著伊琳諾拔槍亂射。
四處可疑位置都掃過一遍了,木箱木架子之類的也已經被打成碎片。





「就算不這樣做,我也會出來的啊,姊姊。」
從某個方向,傳來了第三人的聲音。
 
 
 

「……嗯?弟弟,你說什麼?」
「……我可沒有說話。」
伊琳諾似乎以為是我在惡作劇。
 
「是我啊,聽不出我的聲音了嗎,姊姊?」
聲音再度響起。
聽得很清楚,是男孩子的聲音。
 
伊琳諾正面對著我,她看得到我的嘴唇明顯沒在動。
 
「你沒在說話……那麼……不,不可能的,但……該不會……」
伊琳諾持槍在手不住顫抖,朝向聲音的來源。
牆壁緩緩打開,露出了牆壁內的暗門。
打開暗門的,是一個綠色頭髮的少年。
他眉目間跟伊琳諾頗為相像。
 
「難道……真的是,弟弟?」
伊琳諾連聲音都發顫了,手槍也在不知不覺中掉到地上。
「是的,我沒有死。妳認不出來嗎?」
 
我以魔眼掃視四周,看不出幻術的痕跡。
再說,要是迷惑性的幻術,伊琳諾肯定比我更早看出來。
難道這是真的?
 
「弟弟!」
伊琳諾眼淚奪眶而出,飛奔撲了過去,抱住了那少年。
兩人的綠髮幾乎百份之百相符。僅有長短之別。
好吧,這也許真的是她的弟弟。
 
不過。
先前伊琳諾提到,她的祖先需要血親來繼承靈魂。
伊琳諾本人不說,她的母親和弟弟已死,所以他沒有繼承人。
但現在,她的弟弟在這兒出現了。
也就是說……
 
「……啊,姊……不,伊琳諾。
也許妳該看看他戴的戒指。」
 
伊琳諾聽到我的話,朝他的手指望去。
她像是被雷擊一樣,迅速往後退了一步。
 
「這……這……
弟弟,你怎麼會跟這種傢伙混在一起?!」
「什麼叫「這種傢伙?」祖先大人可是我的恩人。
要是沒有他,我就已經死在人類手上了。
還有你,外來人。剛才想叫姊姊是吧?」
 
「你給我注意一下態度。我想叫又怎麼了?」
聽見他語氣不善,我不禁回擊。
 
「你是個人類。要不是看你跟姊姊一起進來,我早就取了你性命。
現在沒你的事了。給我滾。」
「很不巧,我可是受託來帶回伊琳諾的。她不走,我也不走。」
 
伊琳諾見我們火氣很大,連忙拉著弟弟的手。
可是他像是沒感覺似的。
 
「那你是想待在這礙手礙腳是吧?」
「不一定。你跟著我們一起上去就行了。等我有了交待,你們喜歡談多久就談多久。
啊,對了,出去之後別隨意散播病毒,不然我就代你姊姊教訓你。」
 
弟弟臉露殺氣,看來是要出手了。
 
「等等!你們兩個都注意些!
弟弟,這是我的……好朋友,小絮。他對姊姊很好,幾乎算是我的……第二個弟弟。
小絮君,我的弟弟以前不是這樣子的。他對別人很有禮貌……
總之。你們要當朋友。就算不能,也不可以打架……」
 
「姊姊,退在一旁。他是誰都好,任何人類踏足我的領土就得死。」
「我說,說不定以後妳要好好教導一下弟弟。
他看起來患上了國中入學初期常見的一種疾病。」
 
伊琳諾還來不及阻止,弟弟就舉起手臂,洶湧的魔力化成綠色光柱直射過來。
不僅是筆直的光柱有殺傷力,從光柱中飄散出的紫紅粒子似乎也不是好東西。
我把抗魔力維持最大防備感染,然後翻身躲過。
 
弟弟一擊不中,隨即把手按在地上。
漆黑的魔腕從地上冒出,總計六條手腕各自朝我橫掃過來。
 
「弟弟!給我停手!」
他無視伊琳諾的勸阻,繼續朝我攻擊。
他會聽人勸就不會發病了。
 
我拔出魔劍,急舞數劍試圖斬斷魔手。
可是魔力相差太遠,我沒有打散魔手的力量。
 
我再次起跳,躲過四條魔手。
但它們並未消失,並與前面兩條魔手前後向我夾攻。
這樣躲下去沒法了局。得爽快收拾掉施法者。
 
「停手!不然我就……」
「別礙手礙腳!」
其中一條魔手忽然回頭,推開了伊琳諾。
 
我怒火不可抑制,雙手執劍奮力撕裂了本來沒法斬斷的一條魔手。
在後面四條魔手撲上之前,我如同電閃般的躍到了弟弟面前。
 
「嘖!」
他意圖另使魔法,但我虛晃兩劍,劍刃朝他的臉頰只差半吋。
我抬膝上擊,將他踢倒,隨即把他按在地上。
 
該怎麼處置好呢?
殺是不能殺的,但放了他又心有不甘。該狠狠揍他一頓嗎?
尚在思考之時,只聽一道槍響,子彈擦過了我的衣袖。
 
「伊琳諾……?」
「啊……?不,不對,我不是想射你的,小絮弟弟……
可,可是,千萬別傷害他……」
 
伊琳諾舉著冒煙的槍口瞄準著我。
我微微一笑,收起了魔劍。
畢竟那是她的親弟弟,我也不該心懷不滿。
 
「小心!」
但就在收劍的一瞬,一條魔手朝我的心臟直奔,像是要撕開我的胸口,取出心臟。
拔劍是來不及了,我只好把抗毒的魔力都集中在兩腕,放在胸前硬碰硬抵擋。
 
猶如破城鎚打中雙腕似的劇痛。
雙腕麻痺,完全使不上勁。幸而腕骨並未折斷。
多虧平時常吃艾薇亞的重拳。
 
但只要再來一下,我的雙手恐怕就得廢掉。
正在這麼想的時候,魔手忽然解體,大量紫黑粒子像是植物孢子似的,鑽進了我的體內。
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吸血鬼病毒就全數進入了我的身體。
 
「小絮!小絮────!」
伊琳諾不可置信的奔了過來。
「呼,想不到身手如此敏捷。不過也結束了。
姊姊,別叫了。吸進了這種數量,馬上就成一具活屍。」
 
伊琳諾奔向倒地的我,淚水滴在我的手腕上。
 
「弟弟!小絮放過了你,你怎麼可以──」
「他是人類。跟逼害祖先,殺死媽媽的一樣是人類。」
「人類又怎樣了!人類也有好有壞的啊!爸爸不也是人類嗎!」
伊琳諾聲嘶力竭的叫喊。
 
不對。明明魔力已經全數用於抵擋魔手,我應該在毫無抵抗下被感染了才對。
但躺地片刻,就感到力量漸漸回復,意識也完全清醒。
手腕雖然傷著,但還能動。甫動手指,就碰到姊姊的短刀。
──短刀閃著微微的藍光。
原來如此。連吸血鬼化也能抵擋嗎?姊姊可真是留下了好東西啊。
 
伊琳諾還想再喊,但我伸手拉了拉她的裙子。
啊,是粉紅色的。
她連忙回頭看我,我把手指豎在嘴巴前,示意不要作聲。
我想聽聽他的想法。他既然當我死了,也就樂得裝死。
 
「姊姊妳還叫那個人當爸爸啊?
母親估計就是受了他的唆使,才拒絕祖先的。」
「你……你在說什麼!爸媽相識是之後的事!」
伊琳諾見我未死,又提及到父母之事,便即回頭與弟弟理論。
 
「妳親眼看過了?妳親耳聽過了?我們那時候出生了嗎?」
「那是媽媽跟我們說的!你連她都不信了嗎?!」
「算了。反正他們都死了,也就不要緊了。」
「不要緊?!」
 
伊琳諾霍地站起,伸手指向弟弟。
我本想別過臉不看,但既然要裝死,只好頭臉不動細看伊琳諾的大腿內側。
 
「……拿過來。把那枚戒指拿來。
不,不用拿來了,馬上丟到地上,然後踩碎它。
我知道你受操縱了。我也不跟你追究。」
伊琳諾明顯氣得聲音發顫。
 
「不對喔。靈魂轉移的儀式還沒執行呢。」
忽然,一道老人的聲線從戒指中傳出。
 
「什,什麼?!」
「一直以來,我都以各種手段強制子孫們繼承我的靈魂。只是你們的母親不知受何人唆擺,居然假裝順從,突然對我反抗。
我事後反思,對自己的後代用強制手段是不是太過分了。比起告訴你們人類的惡行,還是讓你們親身感受一下人類的醜惡比較好。
那麼,我不用操縱你們,你們也會與人類敵對。」
 
「哼,可是我只感受到你的醜惡!」
伊琳諾不甘示弱地回擊。
「是嗎?妳的弟弟可不是這樣說的喔?」
「是的,姊姊。我想不到妳被人類洗腦到這地步。」
兩道聲線同時發出,語調完全一致。
伊琳諾雙手抱頭,屈膝在地,像是不敢相信。
 
「……伊琳諾。引他近身,我突然躍起,毀掉他手上的戒指。」
我戳了戳伊琳諾,然後低聲向她囑咐。

也不知道伊琳諾有沒有聽到,她不斷搖頭,否定眼前的事實。
我能理解她的心情。
胞弟死而復生,卻成了完全陌生的人,換誰也無法接受。
 
伊琳諾多次說過,她的弟弟是禮貌周到,愛護姊姊的人。
克洛兒小姐也曾經提到這一點。
我看要不就是回憶美化了他,要嘛就是被來歷可疑的「爺爺」教壞了。
 
我對他沒什麼回憶,看到他現在的態度,我自然沒什麼好感。
連我和艾薇亞都不捨得用力碰伊琳諾一下,你居然隨便就撞開她。
 
「……別的不說了,你還聽我這個姊姊的話嗎?」
伊琳諾顫聲問道。
弟弟像是稍微猶豫了一下。
 
「妳才是。要是回來的話,我們還是一家人。爺爺也會接納妳的。」
「所以,要是我不回來,我們就不是一家人了?」
伊琳諾雖然聲音發抖,但仍是強硬的頂了回去。
 
「妳別無理取鬧!母親的事已經令爺爺很不高興了,現在他原諒了我們,妳還在頂嘴什麼?!」
弟弟語氣開始不善。
不妙。假如他先行出手,伊琳諾肯定不會還手。
到時就算失去偷襲的良機,也得救走伊琳諾。
 
「是嗎?父母生養我們,還比不上那個只能窩在戒指裡大放厥詞的老鬼?!
說實話,我很懷疑那傢伙到底是不是招搖撞騙的流氓!」
伊琳諾雖然語氣強硬,但往旁邊退了一步。
她有意無意地,在我和他之間讓出了空隙。
 
「姊姊妳知道在妳悠閒自在的幾年來,是誰把我從死亡邊緣拉回來嗎?!
那就是爺爺!這難道不是再造之恩?!」
這下不但是伊琳諾,連我也腦子一片空白,只聽到嗡嗡聲響。
他說了什麼?悠閒自在?
我雖沒親身經歷,但聽伊琳諾述說時的愁容,也能猜到是何等慘痛的回憶。
一夜間失去所有親人,孤身一人窩藏在地下室,渡過數不清的時日。
我不知道那個弟弟從死亡中歸來受了多少苦,但這不是否定他人苦難的理由。
 
「你……你說什麼?」
伊琳諾似還沒回過神來。
「聽不清楚?我說,比起多年來缺席的妳,這些年來是爺爺陪著我渡過難關!
我就在以前的房子裡。妳躲在地下室那麼久,有哪怕看過我一眼嗎?!」
「這……這……」
伊琳諾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我恨不得現在就跳起來打他一頓。
你難道又有下來看過姊姊一眼?鬼才知道你在活蹦亂跳!
 
不過,那傢伙正緩步向伊琳諾走去。
這讓我勉強克制住了自己。要為伊琳諾出氣,等他再靠近幾步再說。
 
「對……對不起……我不知道……
假如我早些知道的話……我就不會讓你一個人……
可是……我怕我一出來,就看到你跟爸爸的屍體……」
伊琳諾已泣不成聲,語無倫次。
她只顧著弟弟,忘了自己也在受同樣的苦難。
 
「算了。追究是誰的責任也沒用。
後來我回復身體能力之後,就聯合爺爺追查仇敵。
不過後來發現,母親在處刑台上已經把當年的仇人差不多都殺了。
於是我跟爺爺就回到了這個據點,計劃更大的復仇行動。」
啥?所以你回復行動力之後第一件事是去報仇,仇報完了之後就任由姊姊待在廢墟?
 
「復……復仇行動?我們還有什麼仇怨?」
伊琳諾卻關注他最後所說的話。
 
「什麼,妳忘了?
人魔戰爭時,我們的同胞被人類屠戳了多少,妳都忘了嗎?」
他再走近了一步。
很好,兩腕已能活動,也抓緊了短刀。
 
「我……我根本就沒經歷過什麼人魔戰爭……
再說,難道你就要把性命用在永遠沒有結果的復仇中嗎?
人類豈止成千上萬?終有一天,你會被人類反過來殺掉的。
我……我不想再失去你。」
伊琳諾跪在地上,軟語懇求。
 
「姊姊,難道妳寧願選擇人類都不選擇我嗎?」
「我……我……」
忍不下去了。
還有一點距離,但我連一秒鐘都不想等了。
 
翻身躍起,拔出小刀。
目標對準弟弟戴著的戒指。
不知道那戒指能不能擋住我這刀?管他的,要是擋不住就連那傢伙的手指一起切下來算了。
 
他聽到風聲便馬上回頭。
可是我本就比他敏捷,更有偷襲優勢,豈能讓他逆轉過來。
錚的一聲,小刀重重砍在戒指之上。
 
「這傢伙居然……!」
他連話都沒有說完,就被我重重一拳擊在下腹。
戒指沒有斷掉,只是砍出了一條刀痕。似乎再來幾刀都不一定會毀掉。
弟弟捱了一拳也沒有昏暈。常人早就倒了,看來這傢伙作為吸血鬼體質不錯。
 
「代你姊姊教訓你!」
我伸手扭住了弟弟想要發動魔法的右掌,抓住手指重重一扭,扭傷了他的指骨。
我不顧他手指劇痛,硬是把戒指扯下來。戒指的棱角在他手上留下了一條血痕。
我把戒指遠遠摔出,防他試圖奪回。
 
「你這混蛋……!」
「小絮!下手太重了!」
兩姊弟同時向我喊道。
 
「很不錯啊,人類。只是毀掉了戒指的話,我就只好選擇直接附身在他們姊弟其中一人了。
要是我掌控他們任一人的身體的話……你這種對手,來一百個都不夠死。」
老人的聲音再次從戒指裡傳出。
 
「聽你在嘴。今天我就把這不肖老弟拖去再教育,等下就請個聖騎士來把你灰飛煙滅!」
論虛張聲勢我可是專家,這種老頭怎麼可能敵得過我。
不過假如他被釋放出來,附身在伊琳諾身上倒也麻煩,我就先對付她弟弟再說。
 
「為什麼你不會被感染……!」
「感染什麼?中二病嗎?
我可不像你一樣有個好姊姊,卻隨便把自己的不幸推到她頭上!」
我收回小刀,準備以拳腳分勝負。
他卻沒打算跟我肉搏,以左手發動魔手襲擊。
 
「伊琳諾。想好好開解他的話,就幫我抓住他!」
「哼,我就看姊姊妳想幫外人還是幫我!」
伊琳諾不禁左右為難,不知如何是好。
 
不得不說這傢伙有點本事,魔力量比伊琳諾還強。
幸好先前取巧重傷了他的右手,不然他雙手並用就更麻煩了。
 
層層疊疊的魔手我已數不過來。
我雙手連召魔劍上下翻飛,仍沒法衝出重圍。

 
在魔手襲擊之間更有數發綠色光柱射來,我勉力躲過。
不知道這傢伙會不會誤傷伊琳諾?
如果他不顧姊姊的安危,那就不可以再跟他纏鬥下去。
但是不乘他右手無力時一舉收拾掉,下次可能就沒這種機會了。
 
樓梯上傳來紛雜的腳步聲。
是誰?外面的警衛嗎?
 
「這種感覺……?!
弟弟,你把探險隊的人都做成死靈了嗎?!」
伊琳諾馬上解答了我的疑問。
 
「沒錯。
即使是惡魔,少數個體要一舉消滅成千上萬人類也是很難的。
要贏,就要先咬出一個缺口,然後植入病毒,讓人類自己毀滅自己。
他們就是血噬的開端。」
這傢伙還開始自創名詞了。
 
料想遺跡出入口已被死靈包圍。
現在要嘛乘還有力氣,拼命衝出包圍,要嘛一鼓作氣,收拾掉這個弟弟。
只是以他的個性,不殺了他,他馬上就會反撲。
要以非致命手段制住他,我做不到。更別說我現在根本接近不了他。
 
那麼,要逃跑嗎?
一個人跑掉遊刃有餘,但帶著伊琳諾就難說了。
換個想法,這弟弟就算再離經叛道,應該也不會主動傷害姊姊。
即使把伊琳諾留在這,也不會────
 
──不。不可以這樣做。
我答應了艾薇亞,要把伊琳諾帶回去。
更重要的是,他們姊弟的祖先還在。不知道他會對伊琳諾幹什麼。
必需讓伊琳諾平安出去。
 
那就先虛張聲勢一下。
我雙手各自凝聚著黑焰,身周連續召出十二柄魔劍準備齊射。
這是我渾身的魔力,加上卡蘿琳小姐的胸章的最大出力。
但,在他的面前,估計一下就會被打散。
得利用一下話術。
 
「再這樣下來會波及到你姊姊。
你只恨我吧。那就來吧,我這就用盡魔力,與你一擊決勝負。」
我裝出一副赴死的表情。
伊琳諾死命在身後拉著我,但被我輕輕避開。
 
「啥,區區人類想跟我拼魔力?
像隻老鼠一樣四處奔逃,也許還能活下去喔?
也罷。就讓你一隻手,再少用一半魔力好了。
我不會讓你輕易死掉的。我想看看究竟要多少劑量,才能把你變成活屍。」
 
一下子就上釣了,騙艾薇亞都沒那麼簡單。
 
「來吧!」
我踏前一步,而弟弟僅僅抬起左手,準備迎擊。
四發魔劍朝弟弟突進,但卻被魔力護盾完全彈飛。
 
「只用四發?你在保留什麼……」
「你就慢慢去想吧!」
不等他反擊,接下來的八發魔劍跟黑焰就同時往戒指掉落的方向齊射。
 
「不妙……!爺爺!」
「趕緊跑!」
在齊射的瞬間,我頭不動腿不抬的向後滑行,一手摟住伊琳諾,抱起她朝出口飛奔。
 
「小,小絮?!你在幹嘛?!」
我不管伊琳諾的喊叫,橫抱著她拼命跑。
 
可是。
先前空無一人的遺跡,已經堆滿了亡靈。
 
按服飾看,大多是先前見過的探險隊隊員。
魔力量不足。現在最多只能再召四發魔劍,射完了就沒了。
我單手扛起伊琳諾,另一手舉起手槍,朝前方數人射擊。
只有被打中頭部的一人倒下,其餘被射中胸口和腹部的死靈仍行動如常。
 
子彈帶得不多。難以保證每槍都命中頭部。
樓梯下傳來氣急敗壞的腳步聲。
那傢伙撿回了戒指,正在追上來吧。
那時候他恐怕不會管伊琳諾還在我背上,直接把我燒成灰燼。
 
拼了命也要把伊琳諾救出去。
我射出三柄魔劍,剩下一柄握在手上。
單手使劍,身上還扛著個人,能成功嗎?
不,不去計算什麼勝率了,能衝一步是一步!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