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喇你哋。聽日呢,就最後一晚表演,唔該你哋班馬騮醒醒定定唔好再好似尋日咁。簡直就災難嚟!」指揮帶著有如媽媽般的語氣重複嘮叨著我們。

「呵欠~~」我大聲打斷了指揮的話,換來的除了其他團員的笑聲還當然有指揮的反應。

「你有咩高見呀Roy生?」指揮雙手叉著腰,厲聲地問。

「冇呀冇呀,前一晚訓得有啲差。Sorry」眼角還滲著淚水的我帶著歉意地說。「真係sorry。」

「喂!你同鳳凰哥搞咩呀,全日都無精神咁。」坐在我旁邊的Tom側過頭輕聲的問著。「你兩個尋晚最後去咗邊,揾極都揾唔到你兩個嘅?」



「哦~我哋尋晚去劈酒啫。」看到Tom一面驚愕的表情,我連忙作出手勢讓他靜下來。「你冷靜啲先,都係得我兩個出咗去啫,傳到去指揮佢哋嗰邊我同佢跳樓都唔掂。」

Tom想了想,點了點頭就繼續聽我說。

「尋晚鳳凰哥應該真係同條女散架喇,我先出去陪佢。」我抵抗著睡意慢慢跟Tom交代昨晚的事。



跟鳳凰哥走出酒店,沒走多遠已經看到了便利店,進去拿了幾罐啤酒跟幾包零食,我們就去付錢。走到店員面前,他看了看他面前的啤酒,又看了看我們,遲疑地問:「你們...好像還未夠18歲吧?」



眼看原來鳳凰哥的樣子都不能騙過店員,我腦裡已經不禁想到我倆的下場...

「OK啦OK啦!和民差班年蕉撚淫啦,蕉方哥和民吧!」只聽到鳳凰哥那蹩腳的國語,我嘴巴完全合不上來。那店員也跟我一樣完全不能反應過來,只能潛意識地收下我們的付款就目送我們出去。

而我跟鳳凰哥捧著裝滿好幾個膠袋的啤酒跟零食,從便利店走出來就趕緊直達鳳凰哥房間露台,生怕被樂團其他人看見我們手裡的「違禁品」。

「咁...你同你女朋友而家點算?」我開了罐啤酒,搶先問他。

「無咩點㗎,咪散囉。我又唔係第一次拍拖,哈哈。」



「唔可惜咩,就算再短都有感情掛。佢仲要俾帽你喎,咁易就放到手?」

「Roy仔,等我教精你啦。人呢,千祈唔好將自己嘅100%放晒喺一個人身上,太容易完全相信人,受傷嘅永遠係自己。」鳳凰哥喝了口啤酒,抓了一大把薯片塞進嘴裡,然後繼續說道。「人呢一種生物,雖然係群居生物,但係呢個世界冇人係唔自私,自己利益咩時候都係大過所有嘢。而更多時候,為咗自身嘅利益,對方甚至可以放棄你、傷害你。既然係唔係都會被背叛,咁我仲點會將自己嘅100%交比一個我信唔過嘅人。」

「但係...嗰個係你女朋友喎...」

「女朋友又點?你未拍過拖啫,以我呢啲身經百戰嘅人嚟講,女朋友一日未結婚一日都係過客嚟。更加唔好講我會100%信得晒,老婆都未必做到啦。」

「會唔會係因為每次你識女仔都未好好了解到大家就一齊?未完全了解又真係好難去信任對方嘅。」

「或者啦,但係而家嘅我真係睇唔出有咩必要去認真拍拖住。唔理係唔係我對人嘅價值觀啦,我真係冇諗過。」

「咁對我哋呢?都係一樣咁諗法?」

「嗯...唔好介意。其實大家都一樣,冇可能可以毫無保留咁去為一個人付出架。聽落係好似好難受,但其實你都一樣會係咁。只係對唔同嘅人,你會有多同少嘅分別。」



聽到這番話,我喝了一口啤酒,陷入了沉思。但鳳凰哥很快打斷了我的沉思,續道:「不過我都知你會想講,正因為我有呢啲諗法,先更加無可能搵到值得我信任嘅人同真愛。或者我會作出轉變嘅,不過真係唔會係依家。你由得我玩一陣啦,對住呢條女我就冇任何留戀嘅。」

我又喝了口啤酒,點了點頭示意理解。我抬頭看著整個黑夜,看不到月亮、看不到星星、也看不到任何人造的照明工具,彷彿整個天空的漆黑都在訴說著我內心的迷惘、鳳凰哥對人的信任、每一個人對大家內心的了解。人心,也許就跟位於我們上方的太空一樣,一樣的難以捉摸。不只鳳凰哥,連思詩、肥蓮、其他所有人我都看不透。但就跟我一樣,他們也許都抱有相同的想法,分別就在於只有我會去執着於此等不可能的任務。

「我知你大概諗緊啲乜嘢嘅,Roy仔。或者我哋真係冇辦法完全去了解一個人或者去相信一個人,但係人作為群居生物係有原因嘅。我哋作為朋友,無論點都會互相扶持。作為你嘅兄弟,我未必可以明白你嘅痛苦,但係我諗咁樣嘅陪伴已經係你想要嘅嘢。」

還在仰望星空的我笑了笑。「頂,你真係好gay。飲啦!」跟他碰了一下罐,而我內心的疑惑也暫時隨著那一下啤酒罐的互碰消失得煙消雲散。

「識笑番我哋大家都無嘢,咁剩低三日就唔好有遺憾啦。」

「思詩同肥蓮仲喺咁樣嘅態度對我點樣冇遺憾呀。」

「當你散發番啲正能量出嚟,人先唔會驚同你相處㗎,信我冇死嘅。」



我又再點了點頭。接下來的一整夜,我倆靜靜地喝光了所有啤酒、吃光了所有零食。等到天光了,再回到房間進行極短暫的睡眠。



我只輕輕向Tom交代過我跟鳳凰哥的行程,又說笑了一下鳳凰哥古天樂式的國語,就沒再多說了。我轉過頭看了看鳳凰哥,只見打著呵欠的他根本就沒有專心在排練上。

『兄弟就應該互相扶持啦。』我腦裡又響起他昨晚的語句,微微笑了一下,再一次把我的專注力放到排練上。在接下來的一天排練裡,大家都集中於最後的練習裡,而我也根本沒空閒再去想其他事情。



「Yeah!!超勁呀我哋今晚!」才剛從舞台回到後台,肥蓮就捉住思詩的手上下跳動著。今晚作為我們旅程的最後一場演出,無疑是空前的成功,多虧了最後的努力才換來了觀眾熱烈的掌聲,不像是上一次例行公事般的鼓掌。至於收起負能量的我,也總算能在表演前重新跟那兩位女生搭得上嘴來。只見肥蓮才剛放下思詩的手,轉頭又繞住了我手臂。「我哋影相留念啦,今日咁開心。」

看著興奮的肥蓮,所有人都拿她沒辦法。「思詩,捉埋你呀哥一齊影!」我就站在她倆中間,『所有嘢都回歸正軌,太好喇。或者咁樣大家繼續做好朋友大家都會舒服,我都唔使再亂諗嘢。』

最後,肥蓮捉住了整團人拍下了接近破百張搞怪的照片才肯罷休,而一團人也在大會堂裡擾攘了半個小時才願意坐上旅遊巴回酒店。



上到旅遊巴,原先一直跟我並坐的張妹偷偷上了另一輛旅遊巴找思詩,所以我也只好單獨坐吧?『乜隔離架車唔係滿咗㗎咩?張妹點上去㗎?』我疑惑地想著。

很快我的疑問有了答案,一個很陌生的身影走到我旁邊。我抬頭一看,整個人「黑人問號」,是棹楠。

「唔好意思,嗰邊另一架車好似有人偷渡咗過去,我冇位唯有過嚟,你入邊個位冇人?」棹楠說話的聲線很柔弱,在這個二億分貝的旅遊巴裡我好不容易才聽到她說什麼。

我沒說什麼,只讓出了位置讓她可以走進裡面的座位。我側過眼看了一看她,整個人跟聲線一樣柔弱,臉上總掛著悶悶不樂的表情,這樣從另一輛旅遊巴走過來更是令人奇怪。我跟她雖然互不認識,但見氣氛好像有點令人不安,我只好先開口了:「你好呀,我係Roy,你係棹楠?」

「呢度冇人唔識你啦,你咁出名。」她轉過頭,向我一笑。「你又知我個名?」

「我有睇過場刊,有見到過你個名。你今年升中幾?」

「升中四。你呢?」



「中五啦,好快就要考會考,老實講有啲緊張。」

「你讀理科嘅?10科?」她又笑了笑,伸了伸舌頭。「嘻嘻,好多嘢想問添。」

「係理科呀,不過讀9科。本身都想讀10科㗎,不過最後冇報到music,所以得9科囉。」

「諗住你玩音樂咁叻都一定會有讀music添。不過我估你讀書都一定唔差啦。」

「哈,我好懶㗎,都唔讀書嘅。」

咁你大個想做乜先...」

「有諗過讀數做精算師囉,不過好似太遙遠。」

「噢~咁你專攻咪得囉哈。咁你之後會唔會去外國?」

「但係我爸媽唔係咁諗呢,
佢地想我九科平衡,不過我而家真係好似剩係讀兩科咁。至於出外國...我諗唔會喇。」

「呃...九科平衡不如衝六科A啦。」棹楠托著頭說著。「但係我數學好差,哈。」

「數學係幾蝦人嘅,真係講天份同努力。我諗我都係兩個A㗎咋,六個真係冇乜可能。」

「咁如果你有就要請食飯啦。」

我笑了笑,總感覺著眼前這個能跟我說笑的人跟傳聞的棹楠相差甚遠,不是說她經常愁眉苦面嗎?漸漸地,我對這個人開始產生了興趣,傳聞是抹黑?抑或是眼前的棹楠只是好好地收起了自己?



很快,旅遊巴到了酒店。當全部人都下車後,棹楠追上來跟我說:「好高興識到你呀Roy,我哋返到香港見啦。」

我隨意回了句好,就馬上回到自己的房間。才剛準備去洗澡,就聽到敲門聲。還未打開門就聽到肥蓮在叫喊,「喂Roy,換好衫就過嚟我度啦,你架車慢過我哋,全部人等你!」

看來...這一晚又沒覺好睡了。



第二天早上,基本上所有人都是睡眼惺忪地走到酒店大堂集合準備出發到機場。而途中一向嘈雜的旅遊巴都難得靜了下來,差不多每個人都睡了;只有我一個人靜靜地看著車外風景,看著沿途所有物件向後快速飛過,才意識到這次的旅程終於正正式式完結。

到了機場大堂門口,又撞見了棹楠。她向我招了招手,我走了過去嘆道:「終於要走喇。」

「係呀,你好開心啦尋晚玩咗成晚。記得返去搵我呀。」

「好呀,一係你俾電話號碼我?」我向棹楠遞上我的電話。

棹楠呆了一下,笑著向我接過電話,輸入了號碼就還給了我,還叮囑道:「返去搵我啦,記得六A呀。」

我笑著點頭。

『嗯,會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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