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咩話?」

「唔好玩啦,重唔夠血腥咩?」

黃麗松講堂外議論紛紛,個個帶著不安的神情。

「殺人要坐監架!要付出代價架!」威哥說。

陳上帝是想帶我們到自相殘殺的世界。





然而,我絕不就範。

「吳懿,你覺得點?」Janet問道。

「係囉係囉,而家點算?」哈比以恐懼的眼神看著我。

我是什麼時候當上領袖的?

「既然大家都唔會殺人,就只需要保護好自己,唔好自亂陣腳。」Allen先行發話。





「冇錯。」我實在佩服Allen處變不驚的性格。

「我哋幾個不如聚集一齊?避免走散。」Allen的女友說。我依稀記得,Allen叫她作Alison。

Allen與Alison。

他們不愧是情侶,連姓名都如此相襯。

「俾得你哋玩遊戲,當然唔駛擔心啦。即管盡情咁玩啦!冇警察、冇法庭、冇監獄,殺人唔需要付出任何代價!」陳上帝回應威哥。





「黐線!點可以殺人!人類唔係兇殘冷血嘅動物,唔會殘殺同類!」威哥義正詞嚴地說。

雖然粗暴無禮,但不失為一個正直的人。

「咁唯有永遠困喺呢度啦,齊齊等餓死。」陳上帝諷刺我們。

果然不會那麼簡單。

場內大部分人都不知所措,無謂地叫喊著,比較聰明的則不斷敲打鐵閘,試圖硬闖出去。

我們一行五人則身處人群後方,努力想辦法。

Allen靈機一觸,叫我打破落地玻璃逃出。可是,玻璃硬如石牆,武力顯然無法解決問題。

「點算呢,點算呢?」哈比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像小孩一樣跳來跳去。





Janet則是盯著自己的任務牌,好像思考著什麼。

「Janet,係咪有咩想法?」我問。

「冇嘢,只係有唔好嘅預感。」Janet閉著眼睛,不讓我觀察她的眼神。

「大家亦可以隨時實行任務牌嘅內容架!加油加油!」陳上帝為眾人打氣。

「喂喂!你攞住張凳做咩呀!小心佢打人呀!」其中一個穿著球衣的人叫著。

這句立刻引起群眾騷動。

我四周察看,果然發現一個穿著襯衫的綠髮男偷偷拿起椅子,卻隨即被三四個人制服地上。





「呀呀!放開我呀!」綠髮男痛苦地呻吟。

「想攞凳殺人?唔會俾你得逞!」威哥抓著綠髮男的雙手。

旁邊的Allen托了托眼鏡,我也眼睜睜地觀看面前境況。群眾就是這樣,大多只會從旁看戲。

「咁點呀?我哋始終唔可以永遠留低。」

「真係要殺人先走得?」

「我張任務牌都話要殺人,我覺得……」

「我唔想殺人呀!」

「而家講到咁……睇嚟唔殺唔得……」





來自不同方向的聲音,告訴我世界即將來一場大亂鬥。

即使自己堅持原則,也不代表其他人會。

「大家唔好慌亂,我相信你哋。」Allen護著女友,神態認真地說。

空間雖然寬闊,可這裡一旦發生打鬥,結果難以想像。

這76人的命運,會是什麼?

惡夢,終於開始。

「碰!」





遠處的角落傳來沉重的硬物碰撞聲。

現場一片騷亂。

「咩事!」威哥大叫。

「果然都係要發生……」Allen 概嘆。

人群慌亂地散開,離開可怕的殺人現場。

我亦發現先前坐在旁邊的黑衣人,他混在人群之中,神情依舊不變,雙手插進褲袋裡。

「你哋睇下!真係殺人呀!」哈比指著角落的場景。

順著哈比手指指著的方向,我清楚看見一個穿著休閒運動衣的學生,雙手握著A字型的黃色「小心地滑」警示牌,而警示牌的邊緣流著一滴滴鮮血。相應之下,地上是一個可憐的人影,躺著一動也不動,似乎是昏掉,或者死去了。

「呀呀呀!!!!!!」

「你做咩殺人呀?佢係無辜架!你咁同嗰個惡魔有咩分別呀?」Janet抵不住怒氣,向那人破口大罵。

她指的惡魔,就是陳上帝。

我低頭嘆氣,心中落寞,亦感到可怕。

「咦?遊戲比我想像中快完,呢位兄台有前途呀!」廣播的聲音又來了。

「喂!我認得條友,叫阿熙!係Business嘅上莊嘅Chairperson呀!」附近一人說。

「殺左人啦,係咪可以放左大家?」殺人兇手阿熙說。

其他人均為地上的無辜者默哀。

「當然啦,講得出做得到。」陳上帝回說。

於是,封著出口的鐵閘緩緩升起。

「我係為左大家而殺人,我唔咁做,遲早都會有大混戰!」阿熙手上依然拿著警示牌。他取去的,是一個無辜的靈魂。

「你!你!重辯駁?」威哥向他咆哮。

「趁呢段時間,大家可以睇下自己嘅任務牌,有咩疑慮隨便發問。」陳上帝熱情地說。

本想與Janet談話,她卻在不知何時消失不見了。

「咦,Janet呢?」我問哈比。

「嗰位靚女?係喔,去左邊呢?」哈比抓著後腦。

「佢去左前面呀!」Alison說。

Janet勇敢地舉起任務牌,走到廣播喇叭面前,不知目的為何。

人群湧在一起,我一時之間追不上她。

「夠啦,覺得呢種遊戲好好玩?」Janet不忿地說:「我話俾你聽,你絕對唔會得逞,我哋一定會搵到你,然後阻止你嘅計劃!」

十足主角的對白,而我永遠覺得主角是可笑的生物。

跟這種人說話,有意義嗎?

這樣的宣戰,與找死有何分別?

樣子如此清純的Janet,內心居然會是如此倔強。

好一會兒推撞,我終於來到Janet身邊。

「呢種時侯講呢啲嘢冇用架,唔好衝動。」我抓著她的手臂。

然而,她隨即掙開我,然後狠狠地撕掉自己的任務牌……

我瞪大雙眼,呆若木雞,這一連串事件也發生得過於突然了吧。

撕掉任務牌,意味著就是放棄任務,也許會接受懲罰。

「……」我無奈不語。

我內心如同擔起千斤重量,生怕陳上帝會對她不是。

然而,陳上帝的語氣絲毫沒有牽動。

「好!有骨氣!夠剛強!但人會變嘅,唔會咁快下定論住,哈哈!至於想捉我……唔!你大可以嘗試下!」

但是,Janet的任務牌已經撕破了。

「你睇下你嘅衫袋?」陳上帝調皮地說。

「嗯?」Janet居然掏出一模一樣的任務牌,寫著清清楚楚的五個字:

淹死一個人。

任務牌無法丟棄或破壞,會自動還原到主人身上。

那是怎麼可能的?

從科學的認知上,這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門開啦,大家走啦!」帶頭的人衝出大廈,逃離這遍死亡之地。

Allen攜著Alison和哈比走上來,示意我先離開這裡。

我才不願留戀這裡。

Janet心有不甘,卻合作地跟上來。剛才實在萬分驚險,倘若陳上帝出動散彈槍,Janet就必死無疑了。

不知為何,我十分在意她,總不想讓她受到傷害……

如往常一樣,我們聚集人群後方。威哥、尚義、兩個交流生、殺人兇手阿熙等早已離開平台了。

然而,黑衣人身處前方不遠位置。

純黑的衣裝,實在難以讓人覺得,他是善男信女。或許,他與殺人遊戲有一定關聯,是幕後主腦……

至少,黑衣人一定知道什麼,不然他怎會沒有驚恐的情緒。

先從黑衣人開始查證吧。

我向Allen打眼色,然後微微指著那名黑衣人。聰明冷靜的Allen立刻明白,回說一起跟縱他。

「嘩,好多人呀,差少少就跟唔上你哋。」哈比隨隨過來:「而家決定去邊?」

待Janet、Alison和哈比掌握狀況,我們已經真正離開黃麗松講堂,來到熟悉的大學街(University Street)。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平常大排長龍的Subway,其次就是全身純黑的「賊子」。

其他人四處奔跑,管不上有沒有陷阱,想必是嚇壞腦袋了。

黑衣人寒著身子,往左邊進發,步伐可謂慢條斯理。

我揮一揮手,帶領眾人跟著行縱怪異的他。

陳上帝沒有說謊,這裡的確是香港大學,我緩緩探前,左邊是邵逸夫樓(Run Run Shaw Building)、厲樹雄科學館,而右邊則是荷花池、中山階、圖書館大樓、許愛周科學館……

熟悉的地方,陌生的世界。

「喂,呢個黑衣人到底想搞乜?」哈比問我。

我是希望知道,才會跟縱他的。

從黑衣人的背影判斷,他的高度達180cm,比威哥稍微矮一點,但也算是頗高了,身型偏瘦,不知他會不會打架。

來到空曠的U Street(大學街),其他人都幾乎消失了,剩下零星的叫聲。

記得陳上帝說,我們可以自由活動,匿藏又好,殺人也罷,他都一概不理。

我真心希望,其他人能夠儘早逃離這個世界。

忽然,黑衣人停下來四處張望。

我們五人立刻趕到旁邊的亭子裡,觀察他的一舉一動。

黑衣人久久不動,難道是發現我們了?

「唔係……」Allen察覺到我的心思:「你都望下周圍。」

Allen說得對,現在的情況太奇怪了。

香港大學建於半山上,所以U Street的部分位置可以遠眺西環的各棟大樓。而U Street旁邊是連接龍虎山山上的大學道,供車子行駛,平常極少人行走。

此刻,一股濃霧籠罩著香港大學,不論是龍虎山,或是西環的高樓大廈,都被完全吞噬。諷刺的是,如此濃霧沒有透入香港大學的範圍裡,停在圍欄邊緣。

與其說是霧,倒不如形容作雲。

我們被雲海包圍著。

就在思考之際,Janet從旁大呼,原來黑衣人毫無先兆地跑走了。

他果然發現了我們。

眾人二話不說,拔腿往前狂奔。

一定要把黑衣人逮個正著,我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