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戲結束!勝出嘅隊伍係五號研習室!而第二名同第三名分別就係十一號同二號!」陳上帝高興地宣布:「你哋身上嘅出局紅光即將關閉,請所有人翻去自己嘅研習室!」

尚義走到Gloria面前,單手將她扶起,而我和Janet則疲累地坐在地上。

「嘩,終於完啦,好難受。」Janet抱怨。

「我哋入左頭三,起碼唔需要考慮處刑嘅問題。」我鬆了口氣。

我們免卻一死,其他人就難說了。





「你哋兩個作為新手都唔錯。」尚義脫下面罩,淡然地說:「我叫尚義,呢位係Gloria,你哋都係諗住攞食物嘅?」

尚義穿著襯衫牛仔褲,樣子有郭富城的風味。Gloria的外表則比較強勢,似乎是獨立硬朗的類型。

「參加得嘅都一定係啦。」Gloria說:「唔通真係走去殺人?」

「正常人都唔會咁做。」尚義說:「我就唔太信真係有人會周圍殺人。」

我頓時想起那個說普通話的傢伙。





「係你好彩見唔到……」我說。

「唉,有三隊人要犧牲……」Janet低聲嘆氣。

尚義和Gloria也靜默下來,低頭不語。

「呢啲所謂嘅『延伸』遊戲,真係唔好有下次……」

閒聊沒兩句,我和Janet就返到十一號研習室,回來後卻發現桌子上多了一個黑色背包,以及一部平板電腦,其他東西則是原封不動。





「咦?幾時有啲咁嘅嘢?」Janet問。

這時,平板電腦自動開啟,畫面呈現陳上帝品嚐紅酒的樣子:「唔!恭喜你哋呀!背囊裡面就係第二名嘅禮物啦!亦請順便將遊戲物品擺翻去箱裡面。」

Janet二話不說就去點算背包內的物品,找出四樽清水、三包維他奶、八包巧克力威化餅、兩排果汁糖、一部打火機、一支錘子,以及一些急救用品。

對於什麼都沒有的我們來說,這些獎品算是不錯,全面且實用。

「唔錯嗎?而家我會輪次序放人,費時門口見到尷尬啦。」陳上帝說。

起初看見平板電腦,以為陳上帝會播出血肉模糊的處刑片段,應該是我想多了。

然而,他真的什麼都不交代?

現在他輪流放人,意味著我們無法得悉是誰受罰……





我和Janet互打眼色,她也明白我的疑慮。

既然陳上帝不說,那我們也無謂問(其實也算是不敢問)。

陳上帝依舊笑容滿面:「係啦,哈哈,之前遲左啟動違規懲罰,差啲令你冇左條命,真係唔好意思。為左補償你心靈上嘅損失,我幫你準備左一樣特別禮物……」

這時,我驚訝地看著Janet手上的東西。

她也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手上的重量。

「咦?點解會有把……」Janet從背包裡掏出一把黑色手槍。

「真槍嚟架,我係咪好細心,清楚你嘅需要。」陳上帝的笑容更加凌厲。





「Janet,把槍你管住就得啦,我先唔會殺人。」我說。

「哎呀,點解呀。本來極難達成嘅任務,而家就可以話係易如反掌。」畫面上的陳上帝將紅酒送入口中。

我交叉雙手,表示不從。

「嘻嘻,當命運勒住你條頸嘅時候,你就會明白,我嘅用意。」陳上帝拋下最後的話,然後畫面關掉,房間恢復平靜。

「你放心,陳上帝唔會得逞。把槍就俾你保管啦,以防萬一要保護自己。」我向Janet說。

「好。重有武器可以俾Allen佢哋。」她回答。

「十一號研習室嘅兩位,可以走啦。」良久,廣播傳來陳上帝的聲音。

我總感覺,不用多久就會知道處刑結果。





陳上帝現在的隱瞞,是為了未來的驚喜。

從正門走出智華館,我們來到空無一人的世界。

其他人都應該走了。

我背起物質,手持匕首,而Janet則保管手槍。有了這些裝備,即使重遇普通話男,都不成問題。

接著,是要回到二樓據點,告訴大家這個消息。

「阿難……」Janet忽然停下:「我有嘢想問你。」

「嗯?有咩直接講得啦。」不知不覺間,我和Janet的距離變得很近。





但是,總有一扇門,我似乎還是打不開。

究竟隱瞞了什麼?

眼神背後,有什麼埋藏的故事?

「你覺唔覺得,我哋所有人嘅任務牌,好似都同自己嘅人生有關?」Janet問我。

我不解。

「就好似,係要諷刺緊某啲嘢咁。」Janet補充。

我仔細思量,覺得是想多了,便冷靜地說:「唔會,喺我嘅人生裡面,除左打機之外,就冇任何關於槍械嘅嘢。」

「咁Allen同Alison嘅任務呢?」Janet反駁。

的確,他們的任務牌都是刻意設計的,而我則是完全想不出自己與「槍殺」的關係。

驀然,我終於明白Janet想表達什麼。

「Janet,你,係咪同『浸死』有啲關係?」我的聲量大了一點。

她低下頭,不敢回答。

難道,我身上的任務牌,都與自己的人生有關聯?

 陷入沉思之際,遠方傳來急速的腳步聲,打斷思考。

「撻撻撻撻撻撻……」應該有數人。

「有人?」Janet壓低聲線問我。

「唔好理,走翻上去先。」我總覺得,留在空曠地方不是好事,遇上殺手就麻煩了。

直上二樓,途中沒有發現什麼異樣,腳步聲也遠去了。

外面的大霧依然存在,視線範圍內連鬼影都沒有,與之前無甚分別。

推門進入據點後,卻只看見慘況。

居然,真的出事了。

那些沙發、椅桌散亂一地,是大肆破壞後的痕跡。

而最令人感到錯愕和心寒的,是地上的一灘紅血,以及附近的血斑……

這攤血正正就在中央,大約是普通洗手盤的闊度,血跡未乾,事情應該是在不久前發生。

是誰流下的血液……

我不禁想像,Allen、Alison和哈比的狀況。

環視一番,卻都看不見任何屍體和武器。

然而,在詭異的瞬間,右邊的課室開了點縫隙,冒出一個滿臉血紅的樣子。

「嘩!右邊呀!!!Janet小心呀!」我大叫著。

「唔係呀!!係我呀!!哈比呀!!!」對方推開木門,讓我們看個究竟。

哈比痛苦地按著右臂的傷口,臉上和手臂都沾了血液。

「哈比!!」Janet立刻跑到哈比旁邊。

我如夢初醒,從背包中拿了消毒藥水和膠布。雖不懂急救和醫療,但處理傷口大約就是消毒和包紮兩個步驟吧。

「發生咩事呀?Allen佢哋呢?」我連忙地問。

「呀……你快啲搵佢哋。頭先講普通話嗰個入左嚟,我俾佢斬傷手臂,而Allen就去左引開佢,Alison之後都追左去出面……」

「你嘅傷口好深……」Janet面色不對:「出面灘血係咪你嘅……」

「係……」哈比忍著痛楚:「吳懿你快啲搵佢哋先,我怕有事發生。」

「阿難,而家要點……」Janet等著我的下一步指示:「要搵佢哋,但哈比又……」

「我冇事……係要少少休息。」哈比回說。

「哈比嘅情況唔太樂觀,Janet你留底照顧佢啦,我去搵其他人。」

「你自己一個?」Janet反問。

「係。」

我放下背包,交給Janet,只拿了錘子,然後獨自離開據點。

普通話男找上來報仇,我一定要幫助Allen和Alison。

「你小心呀……」Janet的聲音。

再次來到虛無的世界,這次我直接跑到地下,而不是緩慢步行。

剛回來時,聽見遠處的跑步聲,應該是來自「一念素食」那邊,經過小水池便會到達。

那極有可能是線索。

我握著保命的匕首,帶著警戒的心情,來到一念素食正門。

人影沒有,但地上也是血跡斑斑,而且一路延伸到「一粥麵」。

這次是Allen,還是Alison?

我不願想像。

沿著血跡軌道,我緩慢地前進,終於來到一個轉角處,聽到微弱的呼吸聲。

似乎是命不久矣。

我既憂心又緊張,心臟失控地跳動。

誰知,一個人影突然出現,殺到面前,大吼一聲,連續揮拳,似乎是要拼死一戰。

來之突然,我吃了兩拳後才開始反擊,幸好他的力量有限,幾乎不成痛楚。

對方的攻擊非常魯莽,我往後跳開,然後向前一踢,他便直接倒地,可說是弱不禁風。

我立刻將他壓在地上,使他動彈不得,從掙扎的力量判斷,他的確不成威脅。

「唔好殺我呀!救命呀!呀呀!!」打不過兩秒,他就哭了。

我看清他的樣子,發現是個油頭宅男,戴著粗黑框眼鏡,身形瘦削。

「你諗多左啦!我唔會殺人。」

「咁……你做咩捉住我呀?唔好呀!!我唔想死呀!」他的反應極度可笑。

「你冷靜先啦!發生咩事呀?」我問。

「有三個人呀!追殺我哋,好恐怖呀!」他邊說邊扭動身軀,可是我根本沒有用力。

「我唔係嗰班人呀,你望清楚啦。」我說。

「你,你……又好似唔係嗰班人,放左我先啦。」他終於動點腦筋。

「我放手啦,唔好搞我。」我漸漸放開雙手,對方則呆呆地看著我。

「你……你係邊個。」他終於冷靜下來,停止掙扎。

「我叫吳懿,想搵其他人。」我簡單說明:「咁你呢?呢啲血跡你知唔知道係咩事?」

「我係……我係文仔,我嘅朋友佢……佢……」他接著又流下眼淚,這次不是害怕,而是哀傷。

「我明白……」聽到這裡,我也錯愕一會。

朋友遭殃,難怪會如此受驚。

起初對他的懦弱感到厭惡,現在卻是同情。

「佢斷左隻手,又成身刀傷,喺度……」文仔指著躺在地上的傷者:「我而家唔知點算……你要救佢……頭先有三個人包抄我哋,唔係佢拖延住嘅話,我都死埋!」

三個人……

殺戮有增無減,情況越來越失控。

這表示著Allen和Alison的情況更加危險。

可是,眼前的二人,都必須幫忙。

我蹲在文仔的朋友前,察看傷勢。

斷了一臂,渾身刀傷,血液不斷流著。

這絕不樂觀。

雖然不是醫生,但正常人都能夠判斷——沒救了。

「啊……你一定要救我……我唔想死。」他也流淚了:「求下你……我真係好驚,我……我……想見阿爸阿媽家姐最後一面。」

我卻什麼都做不了。

可惡……

這種感覺,很可惡。

「吳懿先生,你要救佢呀!佢係我救命恩人嚟架!」文仔絕望地看著我。

「我好凍……好辛苦……」他似乎快要不行了。

「對唔住……」即使華佗轉世,相信也是回天乏術。

失血太多,手上卻什麼都沒有。

「呀……我……我……唔想……」說完,他閉上眼睛,身體一動不動。

我將手指放到那人的鼻子下,然後無力地搖頭,概嘆。

又一條生命……

又一個靈魂……

雖然素不相識,但內心背起千斤重量。

文仔癱坐在冷冰冰的石地上,表情呆滯,眼神空虛。

至少,我一定要幫助文仔。

「文仔,嗰種感覺的確好辛苦,我知道旁人好難明白。」我嘗試安慰。

「係好痛苦……」

「但就因為咁,你先要生存落去。」我鼓勵說。

「生存落去?」

「係……唔好坐以待斃。」

「你講得冇錯……」

本以為能說服他放下傷痛,文仔卻立刻從我身上搶過匕首,我反應不過來,就已經挨了一刀,左肩流出溫熱的鮮血。

「啊!!!」我失足絆倒,右手按著傷處。

然後,文仔緩緩地站起,以居高臨下的眼神直盯著我。

「只要插死你,我就完成任務,可以逃離呢個世界,生存落去……你一定要成全我呀……吳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