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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房間的門外有人敲門,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問:「是誰?」
 
門外的人說:「我說你是誰?為什麼在我的房間裡?」
 
聽著這一句說話,他心裡疑惑。
 




然後打開了房門,外面有一個女人。
 
在女人身旁的地上有著兩個黑色大袋,沉重而神秘,看不到裡面藏著什麼。
 
他問:「什麼你的房間?」
 
她說:「這是我的房間,我給了訂金租金,你是誰?」
 
這一刻,腦裡翻起了一些記憶,她才是這裡真正的租客。
 




 
這個女人有一頭及肩的短髮,年紀看來比他大一點,不知從哪裡出現。
 
他說:「我的朋友見你一直都沒有住,所以把房讓了給我。」
 
她說:「那個人嗎?真會做生意。」
 
他說:「不要這樣說他,是我求他為我找個地方落腳而已。」
 
她問:「是嗎?你無家可歸?」




 
他只有點頭,他覺得在這裡一句是或者點頭都是一樣的。
 
那個女人聽著,不以為意。
 
把身旁的兩個黑色大袋提起,走進房間裡面,放在他的床邊,然後再回到門外。
 
她說:「放心,我不會趕你走的,也不是要住下來。只是想借個地方放些東西。」
 
 
只是想借個地方放些東西。
 
他看著床邊的兩個大袋,心裡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也許因為他曾經試過犯事,很清楚犯事的人心裡想著什麼。




 
來到陌生的地方找陌生人幫忙,不會是好事。
 
他問:「這是什麼?」
 
她說:「不要問什麼,否則我就要趕你走了。」
 
他問:「這是犯法的嗎?」
 
她說:「絕對犯法,所以勸你還是不要去碰我的東西。」
 
沒有名字的女人,沒有因由的拜托,他覺得可能是毒品或是軍火。
 
 
他的房門被瞬間關上,來不及反應,那個女人已經離開了。




 
他看著那些東西,實在放心不下。
 
然後心裡又想著刑責的事,就追上了她。
 
他問:「你就這樣走了嗎?」
 
她說:「先幫我保管著,我會再回來的。」
 
他問:「但我倆從不認識,放心嗎?」
 
 
聽到他的話,那個女人在樓梯前停了下來,輕輕的轉身看著他。
 
她低頭,想了一下,再抬起頭。




 
她說:「放心。只是如果有什麼事,我就殺了你。」
 
然後她就真的走了,他也沒有追上。
 
他覺得若然一個陌生的女人揚言要殺死你,你最好還是聽她的。
 
因為她好可能是認真的。
 
 
之後的好一段時間裡,那個女人都沒有出現。
 
有時候他回想起來,都不清楚她是有來過,還是沒有。
 
然而屬於她的東西仍然原封不動的放在他的床邊,這是肯定的,他始終不敢去碰。




 
他心想,那是犯法的事,不想惹麻煩就別碰。
 
但他又想,明明都放在自己床邊了,說什麼也是自欺欺人。
 
在這掙扎中,他有想過報警,但警察來到要是找到什麼犯法的,嫌疑的人就只有他。
 
而且當那個女人知道後,一定會殺死他。
 
所以他心想,還是自欺欺人吧。
 
他知道當真相難以接受,最好還是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後來,當他假裝了一段日子,他就真的忘記了。
 
畢竟記憶是一種很兒戲的事。
 
他很早便知道自己的記憶不可信,但他以為自己會介意,只是最後也忘了。
 
沒有記憶的生活又回到遇到那個女人之前一樣,重覆的平淡。
 
他在酒吧裡的工作很穩定,生活也因此變得穩定。
 
因為穩定,他想的事就變得更少。
 
因為穩定,他可以每天都沉醉在音樂與文字裡。
 
他覺得如果時間可以回到去三十年以前,他會是一個快樂的人。
 
 
因為節日,他工作的酒吧晚上來了很多人。
 
客人多了,酒自然點得多,他變相忙得不可開交。
 
他把兩杯生啤分給了一檯客人,把威士忌分給了另外一檯。
 
可能因為氣氛,每個酒吧的客人都很高興,始終酒能讓人盡慶。
 
可是他覺得熱鬧的氣氛不適合自己,更喜歡獨處。
 
所以在晚上忙裡偷閒的時候,他會躲到酒吧的後巷裡,一個人靜靜的站著。
 
他在酒吧的後巷裡看著大街,覺得自己與現實離得很遠。
 
然而現實生活中人們都在做的事,他都沒有興趣,算是異類。
 
但他覺得沒所謂,反正沒有誰的生活是絕對的。
 
 
那一晚酒保也趁著空閒,來到後巷裡面。
 
酒保在他臉前拿出一根煙,點火,然後吞雲吐霧。
 
酒保把煙遞過來,他搖搖頭,說不會抽。
 
酒保把煙收起,只有淺淺的笑。
 
酒保說:「有機會的話,教你抽煙。」
 
他沒有回話,只有看著酒保,他覺得抽煙的男人很有味道。
 
 
他小時候看著父親抽煙,覺得討厭。
 
但長大後看著別人抽煙,卻沒有這種感覺。
 
日子過去,他還記著那種厭惡。
 
但到後來,他發現自己一直厭惡的,不是煙,是他的父親。
 
然後一根煙的時間過去。
 
酒保踏熄了煙,拍拍他膊頭,他們又回到虛幻的酒吧之中。
 
 
在清晨的時候,客人逐漸散去。
 
簡單收拾一下門面以後,他就可以下班。
 
酒保從水吧那邊拿出一些啤酒,看見他,就送了給他,說是節日的禮物。
 
酒保說:「你不會抽煙,不然我就送你煙。」
 
他說:「煙和酒,都沒所謂。」
 
他拿著啤酒,與酒保道別。
 
 
走在清晨的大街上,心情難得舒暢。
 
他覺得無論這個世界是繁華或是糜爛,清晨的秋風都是讓人安心的。
 
他知道不久以後的早上,街上又會充斥著忙碌的人們。
 
世界又會從寧靜,走回熱鬧。
 
又會從安靜,走到繁榮。
 
只是他覺得在深夜以後早晨以前的這一刻,沒有什麼值得遺憾。
 
 
他回去時遇到大排檔老闆,此時老闆正在抽煙,他知道老闆也是一個抽煙的人。
 
在他的眼中,大排擋老闆和酒吧裡的酒保都有一個共通點,都愛抽煙,卻不討人厭。
 
老闆說:「今天不吃早餐嗎?」
 
他說:「不吃,還是想睡。」
 
老闆說:「那就早點回去睡,餓了再來。」
 
下班後他有時會在這裡吃早餐,有時不。
 
但每一次他在的時候,他都會說酒吧裡的故事給老闆聽,當作是免費早餐的回報。
 
 
老闆是個簡單的人,這裡的街坊都認識他。
 
他記得自己曾經在大排檔裡見過老闆的家人,家裡有老婆和一對女兒,一切都很融洽。
 
早上開檔,晚上回家,然後共聚天倫。
 
他覺得這是所有平淡中的美好,所以他看得很是羨慕。
 
他說:「謝了老闆。」
 
老闆說:「不客氣,這算是什麼。」
 
他曾經以為自己一無所有,但原來不是。
 
如果可以的話,他想永遠留在這裡,因為這是他擁有過最接近家的東西。
 
 
他帶著啤酒,走到唐樓的樓梯上,又看見那一群男人。
 
他說:「又喝通宵?我這裡有酒,要不要?」
 
男人說:「不了,天快亮了,要趕著開工。」
 
他沒有太在意,只有繼續往上走。
 
突然,他好像聽到了什麼的,回過頭來,定神看著那群男人。
 
男人說:「你們猜那個女人是誰,長得挺漂亮,以前都沒見過她。」
 
另一個男人說:「是的,挺漂亮的。你們猜要多少錢?」
 
他心裡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然後趕快跑上樓梯,來到了自己的房門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