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密微微躬身,雖為八柱國之後,卻沒有崔知節那種名門望族高高在上的氣場。

「堂堂八柱國之後,為何會摸上我們這種草寇寨軍的門來?」翟讓身旁的白袍將軍搶在老大之前質問李密,翟讓雖面有難色,卻不加阻止。

「既知我主是八柱國之後,卻不知其為何舉起反旗嗎?情報不通,遇疑不詢,難怪成軍良久,也無甚作為。」李密身後的綠衣儒士說道,雖然話有譏諷,但語氣直正,不似挑釁。

但作為寨主的翟老大卻沉不住氣:「你說甚麼?!你們這是來拜訪的,還是來惹事的?」

綠衣儒士輕嘆一聲,然後垂首讓步,不再作聲。但那白袍將軍卻似是領會其意,反問:「那若是你們的話,就能成就大業嗎?是靠甚麼?靠八柱國的光環嗎?」





綠衣儒士抬頭望向將軍,只是欣賞地笑了笑,回答則交由其主。李密道:「這是當然,八柱國之後這身份,是在下最大的本錢,但單憑這點還不能成事,還須有理念,只有理念明確的軍隊,才能打勝仗。恕在下斗膽一問,貴寨的理念為何?」

「理……理念?那、那……是活、活下去吧?」翟讓答道。

「那只不過是牲畜般的本能,說不上理念。正因為貴寨沒有目標,只想著生存、吃、喝這些瑣碎事,所以面對理念堅定的張須陀,才會屢戰屢敗。」

仍在人堆中的咬金被李密的話震懾了,對啊,理念,這麼多年來,他到底想幹甚麼呢?他對這世界有諸多不滿,出身官宦之家的他,過的日子其實已經比瓦崗寨裡大多數布衣兄弟都好很多很多,但卻也因此接觸到一般平民百姓所看不到的界限,那道曾被稱為九品中正制的門檻,雖然那制度在名義上已被廢除,但名門望族與中下階層的鴻溝仍然存在,甚至可說是更加明顯,但,那又如何?大不了就不當官,反正程知節也不把功名利祿這些世俗所追求之物放在眼內,自由自在活在當下不是更好嗎?

直至那天,當還是知節的咬金,遇上了那個藏在心底裡的知節,他才開始在乎起這個世界,才開始憎恨這世道的不公,但也僅止於此,然後,在這刻,聽到李密這番老生常談後,方讓他察覺自己所缺少的,正是那一點世俗。





「說得倒好聽。但你之前不也是謀反失敗了,要夾著尾巴四處竄逃嗎?」白袍卻不饒人地說道。

李密和儒士卻不為所動,李密冷靜地答道:「那是因為在下欠缺力量,但在下有理念,而貴寨沒有理念,卻有力量。」

李密隨即轉身向圍觀的眾人演說:「先不說翟老大,各位瓦崗手足們呢?你們當中應有不少人都抱負著理念,有人想改變甚麼,有人想得到甚麼,那你們,渴望的又是甚麼呢?」

「錢!」「女人!」四周呼聲此起彼落。

李密和儒士環顧眾人後,卻露出失望的神色。





「嘿!你們這班人真是沒志氣啊!要說理念的話,當然是飛黃騰達,我要讓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抬頭看著我!」咬金的聲音從人群中響起,他慢慢撥開眾人,來到李密身前。

「高高在上的人嗎……說起來,我也聽過一句話:『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我倒是想知道這句話是否真實。」白袍似乎也被咬金感染,說中了一直藏著,或者說是在瓦崗寨中無人理解的想法。

「這瓦崗寨中也不全是破瓷爛瓦嘛,大業可期,請教兩位高姓大名?」李密欣慰地躬身問道。

「在下程咬金,現在還只是個先鋒將。」

「在下徐世勣,將軍一名。」

「但只憑理念就能打敗那張須陀了嗎?」咬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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