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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翻離啦。」
 
我進到昏暗的房間中,然後熟悉地打開了儲物櫃,將工作服拉出來,並把背包塞進去。
 
「Jairus,你條囡翻到。」剛好站在門口的Louis看見了我,便立刻轉頭再向休息室的盡頭喊道。
「識唔識叫人嫁,無禮貌。」我關上儲物櫃,並打算離開休息室。
「你要出去換?」Louis看著我的動作,「唔洗啦,我行出去,你起度換都得啦。」
「好啊,咁你出去,我lock門。」我也爽快地答應道。


「小心生BB啊你地兩個。」Louis在臨出去之前也不忘調侃道,「要唔要dom?我locker入面有喎。」
「你自己食哂佢啦。」我沒好氣地推了Louis出去,把門關上,然後鎖好。
 
我把休息室前排的燈掣按下,白色的燈向下灑來,讓這房間不至於過份昏暗。
而且,能夠隱約地照耀到房間的另一邊,以及在角落中坐著的人。
 
雖然本身那筆記本電腦的光就已經能照耀到他的臉龐。
 
「我翻離啦。」我邊脫下上衣,邊重覆著道。
「把聲有d攰喎。」熟悉的聲音劃破了空氣中的寧靜,「琴晚又大戰左三百回合?」


 
本來馬上就想反駁的,但腦海中浮現起的畫面卻又再次佔據了我的思緒。
 
「...佢琴晚好似唔開心。」我輕輕嘆了口氣,然後換上職員服。
「咁所以就胃痛都由得佢照搞?」冰冷的語氣中夾雜著不繞圈子的話語。
「佢唔知。」我用指尖代梳,向下劃下頭髮,「我冇同佢講。」
「其實你地到底知唔知咩叫TLC?」偏低沉的嗓音疊著打字的聲音一同傳來,「最少起你地係couple既時候,佢有照顧你既責任。而你地而家呢個關係,一般市面上叫SP。」
 
...又開始了。
 


「咁起而家離講,要盡你既責任既話,可唔可以唔好再問呢件事,當係照顧下我?」我半要求著問道,「阿manager。」
「Okay,fine,唔問就唔問。」似乎是剛完成一個章節了吧,這下終於看了我一眼了,「你琴晚冇冰敷?」
「你都識得講大戰三百回合,可以點冰敷?一路扑一路敷?」我也沒好氣地回答道,「我個Name tag呢...」
「呢度啊,你琴日除左起張檯度啊白痴。」慵懶的聲音接近了我,附上一個名牌與冷凍眼罩,「敷一陣先啦,眼腫又要學人戴con。」
「佢話中意我唔戴眼鏡個樣多d啊嘛。」我也接過了名牌,扣在衣服上,「我陣間至敷啦,而家夠鐘啦。」
「叫你敷就敷啦。」眼前比我高出半個頭的男生把眼罩塞到我的手中,「敷十分鐘至出離,唔好嚇親d客。」
「你小心陣間又比人話假公濟私啊。」我再次嘆了口氣,看著紫黑色衣服上的名牌,「趙燈路經理。」
「咁就算係假公濟私都好,我對自己女朋友好都好正常姐。」趙燈路小力地敲了我的頭一下,「同埋,唔好成日響全朵。」
「怕咩喎,又冇人。」我摸了摸自己的頭,然後打開了眼罩的包裝紙,敷在眼部位置,把兩邊的拉繩往後拉固定在耳後。
「坐低敷啦,企起度做稻草人?」趙燈路把我拉到椅子旁,然後施力讓我坐下,「十分鐘好啦,訓著既話副con會攝上眼皮。」
 
聽見逐漸走遠的腳步聲,以及開門後再次關門的聲音,我便知道趙燈路出了休息室。
然後在安靜的空氣中,我的腦海裡自然地浮現起昨晚的畫面。
 
像平常一樣...


我到了港島,接他下班。
 
吃飯。
逛街。
 
然後...
回他的家。
 
在有心事時,他的表現方式還是沒有變。
心不在焉。
主動問的話,只會說自己很累。
 
但在床上的發洩動作又完全感受不到他的累。
 
是為了什麼呢...?


 
『卡嚓』—!
 
「哇屌—!」開門的聲音把正想得入神的我嚇了一大跳,髒話連著身體的抖動無意識地飆出。
 
為了擺脫不安及恐懼的感覺,我下意識地立刻把眼罩除下。
一個女生正把休息室的門關上。
 
「Sorry,願兒,我嚇親你?」Candy往我這邊看來,察覺到了我的神情。
「啊,唔緊要...」我確定了來者的身份,便立刻放下了心來,「你放工?」
「係啊,我今日約左男朋友睇戲。」Candy邊把職員服脫下來邊答道。
「仲睇戲?」我邊把眼罩摺疊,邊無法理解地反問道,「姐姐啊,我地做戲院嫁,仲有咩戲係你未睇過?」
「咁佢話想睇啊嘛。」Candy套上了長袖衛衣,「我專登同左Jairus講,佢仲比我去睇其他場次既場嫁。」
 
Jairus...


還是聽不慣這個故作有文學氣息的名字啊。
 
「其實Jairus真係好好,又高,個樣又okay,起戲院就係manager,起劇團又係leader。你真係搵到個好男朋友。」Candy整理著自己的帽子,「你睇下佢幾廿四孝,仲成日預備埋眼罩比你。」
「...係啊,佢係好男仔。」至少我是真心的這樣覺得。
「但係,其實點解對眼成日都會咁腫?」Candy再次望向我這一邊,「你係唔係好大壓力啊?」
「唔係啊,我睇緊眼科嫁啦。」我微笑著,作出一個有禮貌的敷衍,「放心喎,我okay。」
「咁就好啦。」Candy卻非常真誠地因為我的答案而感到滿足,「Jairus起四號院啊,你陣間可以出去搵佢。」
 
...四號院嗎。
大概又是把我與他放在一起當值了吧?
 
雖然說是已經公開了的情侶,但這樣倡狂的話,萬一被發現不會被罵嗎?
 
罷了。
反正趙燈路也不在乎這份工作。


 
「咁我出去做野啦,你拍拖拍得開心d。」我站了起來,走向休息室的出口。
 
耀眼的燈光,主要以橙色及白色為主的設計。
穿越過各種電影的宣傳海報,我往趙燈路所在的地方走去。
 
當中,也沒有忘記要跟其他同事打招呼。
他們也像是已經預測到我的路線那樣,甚至會再次告訴我說趙燈路在四號院。
 
說起來,趙燈路也是。
最近身邊的男朋友們心情都好像比較不好的感覺。
 
...罷了。
我也沒什麼資格去關心他們。
 
大概就算真的關心趙燈路也好,他也只會勸我別多管閒事。
 
「諗緊咩?」趙燈路即使沒有回過頭來,而是把注意力放在手中的小型電筒,但還是知道了我往他走去的動作,「敷完眼罩有冇好d?」
「嗯,好好多,thank you。」我也走到趙燈路的旁邊,與他平排站著,「諗緊d你會覺得我多管閒事既野。」
「例如?」趙燈路把電筒關掉,然後放回到自己的褲袋中。
「例如,你最近心情望落都唔多好。」我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好冇精神,但唔似係因為寫劇本而唔精神。」
「講過幾多次。」趙燈路嘆了一口氣,朝我這邊看過來,「去關心一個自己唔應該關心既人,只會令自己受傷。」
「其實點定義係唔係應該關心既人?」我不解地追問著道,「某程度上,你叫做係我男朋友;就算唔係TLC,就只論係as朋友同埋同事,我都好應該關心你。」
「最起碼,你最應該用你既時間同埋心力去關心既人唔係我。」趙燈路完全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任何不正確的地方。
「咁係邊個?」總覺得他又要提起我想避開的事情。
「係你自己。」趙燈路揉了一下我的頭髮。
 
...依舊與他的形象不相襯。
這種會讓人著迷的溫柔。
 
「袁願兒小朋友,今晚放工之後去邊?」趙燈路微笑著,輕力掐了一下我的下巴。
「...翻歸啦大佬,我收十啊。」這樣想想也覺得真的很累,「琴日同Kenny調左更。」
 
趙燈路像是有話要回應,可是看到匆忙地往院場走的一對情侶,我們都有默契地停止了對話,並把兩人指示到自己的位置。
 
到了六點,趙燈路便已經先行下班了。
而因為本身要在售票處當值的Alice臨時請了病假,加上晚間人手較不足,所以在六點以後,我便一直在售票處與院場之間徘徊。
 
也因為這樣的節奏,所以感覺上很快就到了下班的時間。
 
即使平時的我一般都不會這麼快速地收拾與下班。
可是,因為時間已經超過了十時...
 
我必須要加快自己的步伐。
 
我換了衣服,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然後在離開時與同事們道了別。
看著錶上倒數三分鐘的計時提醒,我也加快了自己的腳步,走出到商場外一個沒有人的角落。
 
停了下來後,我再看了一下手錶。
『22:21:56』。
趕得及。
 
還正慶幸著的時候...
 
我的眼睛像平時的那樣,開始凝聚眼淚。
然後,急速地往下掉。
 
果然,還是不能避免的一天。
 
我用力地呼吸著,嘗試減輕心胸傳來的逼切及空虛感。
可是,越想自我安撫,我的眼淚卻流得越快。
 
不受控制地。
 
像是失去了什麼一樣。
像是有什麼不能被實現的那樣。
 
不管有多希望自己能冷靜下來,但卻還是被無情地拒絕了。
 
與昨天一樣。
與平常一樣。
 
希望你在我的身邊。
 
TLC守則,第一條。
在限時之外,雙方之間沒有關係,亦沒有義務滿足對方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