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晢的膚色,粗度適中的眉,水靈的眼睛被雙眼皮及臥蠶上下包圍,兩邊的耳珠上都釘了耳洞,笑起來的時候兩頰會出現酒窩。
 
...看來跟記憶中的那人差不多。
 
只是,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以及他私下的時尚。
 
白色帽子,白色寬鬆T-shirt,黑色長運動褲,白色鞋子。
 
像是沒有特意去搭配過的那樣...
可是卻又有種說不出來的時尚感,看上去很自然。


 
「你食呢d就夠?」我看著他隔著膠袋拿起來咬的麵包,「其實唔洗捱麵包都得嫁喎。」
「唔係捱麵包啊,我係真心中意食麵包,真心。」男生坐到我的旁邊,「其實我一日三餐食麵包都得,反而係身邊d人覺得我好慘咁。」
「我明,我都真心中意食杯麵,但係成日比人覺得好慘。」至少我是這樣對自己身邊的人說的,「但呢度好少咋喎。」
「放心啦,我叫左阿情佢地翻離既時候幫我買糯米糍。」男生在吞了口中的麵包後回答道,「你要唔要?幾出名嫁喎。」
 
...『阿情』。
他們很熟嗎?
 
「唔洗啦,我減緊肥。」我猶豫了一下後回答道。


 
...雖然還是有點餓。
剛才可是晚餐都還沒有吃完就來了這邊啊。
 
「你減咩肥?」男生像是極度驚訝地提問著,然後再打量了我一下,「而家咁樣明明就岩岩好。」
 
...他是真心的嗎?
雖然趙燈路也有因為這個議題而唸過我。
 
可是,何俊朗說過,覺得我減一下肥會更好看。


 
我看著眼前的男生,一時三刻不知道該怎樣應答。
總不能說是我的其中一名TLC嫌我不夠瘦,所以我才減肥的吧?
 
在某些人的心中,TLC是比PTGF更低俗的存在啊。
 
「d鬼祟肉比我遮住左姐。」我微笑著看著男生,「Sorry,我可唔可以問你叫咩名?」
「喔,Sorry,我冇介紹。」男生也似乎想起來了,「我叫嚴少諾,少年既少、諾言既諾,叫我嚴少就okay。」
 
...嚴少。
所以,剛才說的『排舞的人』...
 
就是眼前的這個人嗎?
 
「我叫願兒,願望既願,兒子既兒。」我也再次自我介紹道。


「個名好靚。」嚴少諾相當自然地吐出這句話來。
 
就像是真誠地覺得這個名字很漂亮的那樣。
 
...不要這樣啊。
這樣子的話,氣氛會更尷尬啊。
 
「你中意食紅豆、奶黃定係芒果多d?」嚴少諾繼續咬著麵包,喝了一口葡萄適,然後在手機裡輸入著什麼。
「...芒果。」他想做什麼?
「okay。」嚴少諾點了點頭,繼續輸入著文字,「你中意食芒果?」
「生果離講比較中意士多啤梨。」我想了一下,「只係我中意有d酸味多過死甜。」
「...好。」嚴少諾看了我一眼,然後再次點了點頭,「住邊?今晚趕唔趕住走?」
「九龍灣。」我簡潔地回答道,「睇下練成點啦,趕就唔係好趕。」
 
對了。


看看平板電腦裡的影片吧。
 
我拿起地上的平板電腦,然後逐一播放剛才皓賢說的影片。
 
這樣看上去,他們的那位女隊員長得比想像中嬌小。
可是,跳起需要用力的舞蹈時卻很俐落。
 
而且,其他隊員也是...
每一個拍子都毫無誤差地對上,即使有微小的錯誤,也能意識出自己的問題,露出尷尬的笑容。
 
這樣看上去的話,比之前我所在的舞團還要更完美啊。
 
還有,舞步也是一大看點。
不會讓人有看膩的感覺,每一個拍子的動作都很流暢及準確,選曲也做得很好。
 


會讓人有想要舞動起來的衝動。
 
「排得好好。」我真誠地誇獎道,「全部都係你排既?」
「有時我諗唔到既話,佢地都會幫手brainstorm下。」嚴少諾默認道,「未排哂嫁,後面仲有成分半鐘未搞掂。」
「你地都幾睇得起我嫁喎。」我調侃著站了起來,走到鏡子前,開始拉筋,「都未見過我live,就夠膽搵我一齊跳成五分鐘。」
「睇片都見到勁啦。」嚴少諾吃完了麵包,站了起來,把膠袋丟到垃圾筒中,「況且阿情真係好似hard sell緊咁,仲不斷強調話我地唔搵你跳既話會後悔。」
 
...有這麼嚴重嗎?
這個人的誇張症什麼時候能稍微退一點?
 
「我冇跳一排啦,差唔多成大半年。」我看著鏡子中的嚴少諾,繼續伸展著自己的腰,「我唔肯定練唔練得哂。」
「放心啦,我覺得你會練到。」嚴少諾站到我的後方,也一同拉著筋,「逐個逐個step離?」
 
...這樣看起來。
難道,嚴少諾是因為想要教我,所以才不跟著其他人一起出去吃飯?


 
「信我唔過?」我半開玩笑地問道。
「唔係,只係覺得咁樣個效率會快d姐。」嚴少諾認真地解釋著道,「同埋我地起條片入面都有d細節位跳錯,而家直接final version既話,你都唔會咁混亂。」
「okay。」我也不好意思說太多話,便微笑著點了點頭,「咁由intro開始?」
 
由教舞的那一刻開始,我們之間沒有任何廢話,話題只在於哪個位置是重心,哪一拍是應該要開始為下一個動作準備。
他站在我的左前方,有耐心地把動作逐一向我指導。
 
還有,不時稱讚我跳得很好。
明明我自己也不覺得自己跳得有多好。
 
「真係好叻喎,咁快就跟到音樂。」嚴少諾再次讚賞著道。
「離多次?」畢竟我還覺得自己有許多跳得不夠好的地方。
「你洗唔洗抖下先?」嚴少諾喝了一口葡萄適。
「唔洗都得。」我喘著氣,看著鏡子,「定係你都想休息下?」
「...其實都唔洗既。」嚴少諾在播放歌曲前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機,「佢地都去左好耐下喎。」
「你咁講又好似係。」我也被這個話題而拉遠了本身想繼續練舞的意念,「而家幾點?」
 
正在等待回答的同時...
我卻得到了答案。
 
滾燙的淚珠,毫不客氣地從眼框中流出。
 
「十點二十二...」正想報時的嚴少諾,卻在與我對看時停了下來。
 
極度複雜的情緒。
一方面因為在陌生人面前哭泣而感到驚慌。
另一方面,卻因為從心頭湧上的寂寞而感到空虛。
 
而且,不斷加得更深。
 
「...願兒?」嚴少諾很快便反應了過來,「你冇野啊嘛?」
 
但卻同時地,因為嚴少諾的這句話,讓我拾回了意識。
 
「Sorry。」我用手抹了一下臉上的眼淚,「我去toilet。」
 
我沒有確認嚴少諾的反應,便急速轉了身,競步走往洗手間。
 
呼吸逐漸變得急促。
我知道,這是代表時間已經過了快一半了。
 
畢竟,每天都是這樣。
一樣的時間,一樣的節奏。
 
一樣的寂寞與痛。
 
有一種無助感。
 
像是有從哪裡來的願望,極其希望被實現。
但是...
 
卻又無法實現。
 
一分鐘過去,我逐漸鎮靜下來,呼吸也開始變得順暢。
洗了臉,深呼吸了數下,我便打開了門,再次往練舞範圍走去。
 
可是,人卻突然多了許多。
『邊爐小隊』回來了。
 
嚴少諾最早注意到我,與我對視了一秒,然後便又避開了。
 
「願兒。」阿濠也注意到我了,「買左芒果糯米糍啊,你快d食啦。」
 
...芒果糯米糍?
對了,剛剛嚴少諾之所以問我比較喜歡什麼口味...
 
便是因為這個原因吧?
 
「喂,袁願兒。」劉婉情把我拉到了她的旁邊,「你o唔okay?」
「...你個人都幾冇義氣。」我瞪了劉婉情一眼,「明知我會喊都唔離搵我。」
「我想嫁,阿諾唔比啊。」劉婉情小心地再用氣音與我溝通,「佢話覺得比你靜下會好d咋。」
「...所以全村人都知?」我不安地確認著問道。
「冇啦,得我咋嘛。」劉婉情無所謂地回答道,「佢專登私chat我,話擔心你係唔係太尷尬或者太大壓力。」
 
...這麼看來。
 
完全是個暖男呢。
 
「咁你點答佢?」雖然我也對劉婉情的回答有信心。
「未同佢講話可能壓力太大,我會再問下囉。」劉婉情小聲地訴說著,「快d食左野先啦,唔繼續練舞既話仲奇怪。」
 
...劉婉情說得沒錯。
要打起精神來,繼續練舞。
 
可是,我到底在做什麼?
 
在剛認識的男生面前說髒話也就算了。
我竟然,在他的面前哭了。
 
他,應該會覺得我是個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