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張恩東向著林光正家中跑過去,此刻在他心中只有一個執念,就是一定要拿回那部DV。但卻完全沒有想過這行動究竟有甚麼意義。就算取回DV又改變得了甚麼事實?根本就改變不了他讓林光正人間蒸發、留下滿屋指紋罪證的這件事。


或許在他心中一直在害怕承認自己殺過人,害怕去面對。於是他用激烈、幼稚的行動去讓自己的頭腦處於不清醒的狀態,讓自己沒時間靜下來好好去思考。要讓自己一直在忙,讓身上的肌肉處於繃緊的狀態,期望汗水蒸發掉的同時把腦中霧霾一拼帶走。


快速穿過街上的人群,向著那無意義的目標追趕過去。耳中一直聽見Amber的呼喊聲,回頭瞥了一眼,只見她拼命在身後趕上。「我顧唔到你咁多,你跟到就跟啦…」張恩東心想,一面加快著腳步。






再轉幾個街口,就終於來到林光正的住處。舊唐樓仍舊是老樣子蹲在街角,不過在經歷過這許多事故以後,這地方已經不再單純,看上的感覺已經不再一樣。


這時Amber正從對面馬路趕過來,張恩東等得不耐煩,開口對她說︰「快啦!」


然後又心急,等不了一秒就已經一個人閃身走進樓梯底裡去。










穿過一樓梯間的白光以後,再往上走,就以經是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黑暗把梯間完全包圍,只有窗外零星燈光透入勉強勾勒出梯級的外貌。張恩東拉著扶手往上跑,身後是Amber的聲音︰「等埋我……」那聲音迴盪在兩邊牆上傳過來,同時響起踢踢噠噠的腳步聲。


張恩東也不去理會,由她一個人落後,自顧繼續往上跑。每轉一個彎,就感到跟她的距離在逐漸拉遠。

喘著大氣,胸口痛得像要炸裂開來,咬緊牙關撐著往上,他知道如今只要一停下腳步,就已經再沒有力氣去重新支撐下去。同時一面在腰間摸出鎖匙串,確認那條百合匙仍舊帶在身上。








正當來到五樓轉角彎位的時候,黑暗中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


張恩東嘩一聲急急煞停腳步,才避過跟他撞上。這人身材矮小,臉上戴著一副金絲眼鏡,窗外透入的光反映在鏡片上,令人看不清他的雙眼。只見對方突然縮起肩膀,整個人就忽然縮小了一個尺碼似的,一面點頭躹躬一面小聲用日文說︰「唔好意思…唔好意思…」


突然聽到對方在說日文,張恩東感到有點訝異。矮子這時候低著頭,閃身就想要從他身邊經過。二人在狹窄的梯間,似乎用肩貼著肩的方式擦身而過。張恩東卻完全沒有為意,怎麼在這時份會有日本人在這荒廢的樓層出現。


這時侯矮子已經越過張恩東身邊,慢慢向著樓梯步下去。Amber卻在此時突然趕到,見到眼前出現了另一個人影,不自覺的暗暗退了一步。






矮子口中原本還在「唔好意思…唔好意思…」的說著,卻在見到Amber的一瞬間,全身像被冰封凍結。目光停在她身上無法離去。三人就如此僵在樓梯轉角位置好一陣子。


這一幕,本應帶著黑澤明式武士對決味道的相遇。但三個人此刻卻為著各自心裡想著的事而分了心。尤其是張恩東,一心只想著取回那部DV,於是匆匆向Amber丟下一句︰「行喇!」然後就轉身衝入走廊裡面。



腳步已經顯露出他的急躁,鞋跟敲在走廊上咯咯作響一直來到門前。張恩東翻出百合匙,正想要像上次一樣把鎖頭打開的時候,心卻突然向著地底深淵往下沉。


此刻只見大門虛掩,風把門吹得暗暗搖擺,搖撼著張恩東的心。


「我上次冇鎖門咩?點解會咁架?」張恩東心慌了。






腦袋無法運轉過來,一心只想要向人求救。於是回頭向著樓梯口的方向望過去,卻仍未見到Amber的蹤影。


「Amber!」張恩東大叫,卻完全沒有回應。



張恩東只好吸口大氣,一手把門推開,單位裡面仍舊撲出霉臭味。戰戰兢兢的步入室內,滿腦子想著大門沒有鎖上的理由。會是自己上次沒有把門鎖好!?努力回想當日帶著林光正離開時的細節,卻一點也想不起來。


然後當向著牆角DV機走過去的時候,心又再一次遭到重擊。

三腳架孤伶伶的放在牆角,上面卻空空如也,早已不見DV的蹤影。旁邊地上丟著一件灰色薄冷衫。






張恩東覺得頭腦一下子斷了線,開始發狂像瘋子一樣在屋裡亂翻。心裡在自怨,DV不見了?那怎麼辦?


回頭仍未見Amber出現,放聲叫著她的名字。聲音就連自己聽起來都覺得無助不安。


等了片刻,側耳傾聽著外面的聲音,卻仍沒半點動靜。忽然就覺得事態有點不尋常。Amber怎麼還未到?回身走出走廊,一面大叫︰「Amber!!」


此刻走廊外頭卻靜悄悄的沒半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