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在西北雪谷相識,轉眼已三年,那次的事件中,二人化敵為友,現在儘管各有生活,但仍保持聯絡,曾子文繼續在西北擔任教育官員,這幾年來成績斐然,聲譽日隆,而季強則已是大學二年生。曾子文近日隨交流團來到南方,便來和季強一聚,火警事件正是在曾子文來訪前一天發生。
 
「那麼,那件事進展如何?」曾子文問道。由於時間已是九時多,咖啡館中只有疏疏落落二三檯客,但談到重要事情時,曾子文仍是不自覺地壓低了聲音。
 
「尚算順利吧,第二卷的功夫已差不多練成,我打算下個月起始練第三卷。」季強的口吻就像向補習老師交待功課進度般,在不明內情的人而言,這段對答意義不大,但如果旁人知道這兩個人是在討論九陽神功的修練的話,大概不是大吃一驚,便是斥之為胡說八道吧!
 
季強自從在雪谷中得到九陽神功之後,三年來一直修練,他對內功本一無所知,起初入門功夫均全靠曾子文指點,很諷刺地,身處兩地的他們主要的連絡方法竟是電郵。偶然有曾子文也理解不到的地方,季強便要靠自己了,幸好,在張無忌的藏經中還有一本醫經,這本古代醫經對經脈有極精深的描述,境界遠超當代任何中醫,儘管其中泰半內容均極艱深難明,但幾年下來,季強總算有些心得,以之對照九陽神功,解決了不少疑難。
 
曾子文聽著季強的敘述,二指從檯上拈起一塊方糖,微笑說:「那麼,讓我開開眼界吧。」食指一彈,方糖挾破空之聲,射向季強,季強不慌不忙,右手中指一點,那方糖被他指尖內力黏往,停在半空,接著內力一吐,反射向曾子文,曾子文見來勢頗急,雙手一翻,欲以雲手接下,豈料方糖和掌心將接未接之際,突然爆開,糖粒打在曾子文身上臉上,竟是隱然生痛,曾子文一愣,然後哈哈大笑,說:「妙極,幹得好,你的確有武學天份!」季強笑說:「那也要有好老師才行。」
 




曾子文掃去衣服上的糖粒,欣然道:「說到當老師,不是我誇口,這幾年來我重新整理家傳武術,去除了太具攻擊性的部份後,當作體育課內容傳授給那些山區小孩,令他們健康大有改進,我想,這才是配得上張無忌的家名的行為啊,惟一的麻煩是……。」
 
「是甚麼?」
 
曾子文苦笑道:「近一年來,武當的嫡系傳人曾派人來和我囉唆,說我隨便將武功傳給外人,我當然不理會他們,幾百年不通音訊,你們今天跑來管姓曾的事?結果還打了幾招,他們弱得要命。所以啊……。」
 
「怎樣?」
 
「你說你沒參加甚麼學會,我覺得是最明智不過,無論做甚麼學問,組織化是墮落之源,看那些武當弟子,祖傳功夫十份九都不見了,只有獨立於組織才會專心對待武術……。」
 




季強覺得這種想法未免太偏激,但也未提出反論。
 
二人詳談了個多小時,因須隨團離去,曾子文便要告辭了,臨別握手時,誠墾地對季強說:「祝你儘快成功吧。」
 
季強點了點頭,說:「一定會的,那麼,下次我們來拜訪你吧!」看著曾子文離去,季強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氣,拖著沉重的腳步,向山上的校園走去。
 
他眼神中的一點落漠,恰巧被一個從計程車窗中向外張望的女孩看見,並留下了深刻的疑問。
 
於是,葉文惠決定要查清楚季強的秘密。
 




 

這是一個樸實的住宅單位,四五百尺面積,內裡除了必要的數件傢俱外,幾無任何其他陳設,一個穿著紅色外套的男子站在陽台上,面向外邊的景色,那是已漸被廢棄的工業區,喉管和煙通糾纏著指向天空,濃稀不一的煙霞在建築物間緩緩飄過,在血色的夕陽下,透出絲絲陰森之氣。
 
「當森林草原都化為農田時,狼便再沒有活下去的空間,只有乖乖地去當狗,如果堅持要繼續當狼,便要隨時面對獵人的槍。」紅衣男子望著酒杯內血紅的酒,喃喃自語,聲音迴盪著破滅的沉痛;「武林已不再存在,武俠家族的承傳也不再有價值,但是,不願意被時代捨棄的人絕對有權掙扎。在這關節眼上,我和他們的心思是一樣的,所以,請他們幫一下忙,大概也是合情理的吧。我們有必要抓緊這最後的希望,現在,便由這一幕開始吧!」
 
「點火的準備工夫已完成了,當藥引的人物也選定了,我們便看著事情開展吧。」剛剛進屋,來到他他身後的長髮壯漢說著,遞上一疊紙張,紅衣男子細心閱讀一遍,微笑道:「好,我們只在關鍵時刻插手,讓事情向我們的目標推進吧。」他隨手將紙張放在茶几上,在最上的一張,是一座宏偉的建築物的照片。

 
市立大學附屬醫院。


 
市立大學附屬醫院不是全市規模最大醫院,卻無疑是擁有最先端的設備及醫療技術的,最優秀的醫學人才亦會常註在這裡,因此,大部份具研究價值的奇難雜症都會被轉介至此。今天,從北市區醫院便有三個病人被轉介至此。當進入了這種近乎研究機關的醫院,病人便不再單純是病人,也是科研對象,在這裡學習的年輕醫科生,對這些事也是格外的好奇。
 




「這三個人不是幾個月前被抓到的悍匪嗎?據說他們在行劫時殺了十多個途人啊,為甚麼會被搬來這裡?」蔣奕均壓低聲音,向正在走廊喝咖啡的見習醫生學長打聽消息。
 
學長笑著喝光了咖啡,把空的紙杯遞給蔣奕均,說;「這消息值多一杯,但先記帳吧,這三人在被捕時受了傷,也不是甚麼大事,警察打算待他們好轉便開始審訊,但出奇的是,他們一直也未醒過,但做了所有檢查,還找不出任何昏迷的原因,無可奈何,便向這裡求助,你也了解啦,我們在植物人治療上是亞洲首屈一指的,而且這種離奇昏迷,這兒也有一個病例……。」
 
「明白了,謝謝!」蔣奕均笑著回答,轉身向醫院餐廳的方向走去。
 
醫院大樓是一棟六層高的建築物,雪白的外牆和淡綠的玻璃在晨光中顯得一塵不染,四週則種滿常綠的喬木,環境清幽。位於一樓的職工學生餐廳可以俯中庭中的一片小樹林,所以窗口位子通常都滿客,季強坐在其中一桌中,望著窗外,微微出神。
 
「喂,在想甚麼?」蔣奕均拿著早餐托盤走近,季強抬頭笑道;「正在看看有沒有漂亮的護士姐走過而已,怎樣,大清早叫我過來幹甚麼?」蔣奕均坐下,神色凝重地說;「有一件很奇怪的事要告訴你……。」
 
然後他將那三個昏迷犯人的事說出,季強沉思半晌,道:「要毫無痕跡地把一個人打傷至昏迷並不是容易的是,即使是用內氣功攻擊,內臟也會有明顯的受創,利用X光便會一目了然,但是,還有另一個方法……
 
「是甚麼?」
 
「昏睡穴,中等難度的點穴功夫,能在不造成任何傷害的情況下令人昏迷,但是,被封的穴道每二十四小時便會自解,這和點穴者內力強弱無關,是人體的經脈構造所致……。」季強食指輕敲著下巴,翻動著腦內的書頁。




 
蔣奕均是季強自初中時的同班同學,二人一直友情甚篤,現在雖攻讀不同學系,卻仍時常見面,和不修邊幅的季強恰好相反,蔣奕均儀表出眾,也頗為風流,身邊的女友如走馬燈般時常換人,當然,這方面的不同並不影響二人友誼。
 
他也是除曾子文外,唯一知道雪谷事件真相的人,不過,當初也花了季強不少唇舌去說服他相信。
 
「那麼,即是不可能啦,再說,有甚麼人會刻意做這種愚蠢的事?」蔣奕均點頭說。
 
季強道;「可惜我不可能進去看一看那三個人,否則,我們便可以弄清楚這件事。但是,警察也有派人來看守的嗎?」
 
蔣奕均答道;「有三四個人吧,但因為只看守著幾個昏迷的人,看來挺散漫。」
 
「是嗎?」季強隨口答了一聲,目光再次投向窗外的樹林,也許是錯覺,他覺得心中極度的不安。儘管身上的神功已甚強大,但季強畢竟是個現代人,不可能像古代武俠般隨心所欲地行事,可以的話,他仍希望奉公守法。在目前而言,除了和曾子文這種較藝切磋外,真正曾有幸見識過九陽神功威力的人,只有上年農曆新年時遇見那幾個討錢的黑社會嘍囉,當然季強已手下容情,但神功收發之際仍未熟練,因此他們仍是要躺了幾天醫院,醫方按他們所受衝擊的強度判斷為交通意外……。
 
但是,發生在這間醫院內的事,他是不可不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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