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東京。

舊式住宅區中徘徊著兩人,行走街頭,沒入街尾,卻始終沒有停留。

「阿娘子,請問我地係咪去錯地方?」拉薩特背著有他半個人身高的旅行背包。

「唔會㗎,應該係呢個街口...」紫盈慌張地抓著頭髮。

「慢慢黎啦。」拉薩特打個呵欠,然後不小心撞到了什麼。





他回身看,是一個兩鬢斑白的駝背老爺爺。

紫盈立刻上前敬禮道歉,然後雙方又用日文嘰嘰喳喳地溝通起來,聊得旁若無人。

要不是拉薩特不懂日文,早就打斷了他們的話題。

「行啦我地!」紫盈興奮地道。

「傾完啦終於?」拉薩特打個超大的呵欠。





「佢就係石川爺爺,佢屋企原來響上兩個街口...」紫盈羞愧地低頭,原來他們一早走過了。

石川爺爺的家是兩層式的平房,坐落於東京的舊住宅區。


玄關後是長長的走廊,旁邊有客廳和浴室,上層是客房和主人房,簡單分明的典型公寓結構。

石川爺爺在香檯上香,叩頭,拱手。

這是他三十幾年來的習慣。





香檯上有一個女人和男孩的照片,是他的妻兒,他們都在三年前的一場車禍中喪生,剩下孤獨的石川。

石川為了減卻獨居的孤單感,於是將住宅以民宿形式經營,表面為賺錢,實則為了填補內心的孤獨感。

他熱情地招待紫盈和拉薩特,又為兩人燒菜,搬行李,打點房間,兩人只管坐在榻榻米上看著搞笑節目。

石川爺爺頂著圓鼓鼓的肚腩,笨手笨腳地拖著拉薩特的背囊,一步一步踏上樓梯。

拉薩特想幫忙,卻被他客氣地請回電視機前。

石川捧出燉魚,涼拌青菜,天婦羅,飯糰等家常菜,簡單卻帶著濃濃的溫暖。


飯菜間,紫盈與石川交談甚歡,拉薩特則一直托著腮,看電視的無聊節目。

突然,紫盈拍拍拉薩特的肩膀,欲言又止。





「嗯?」拉薩特瞇著眼。

「佢話不如由佢見證我地行禮...」紫盈越說越小聲。

石川一直有個渺小的夢想。

他希望見証兒子翔太結婚,但是已經沒有這個機會了,但他在拉薩特的身上見到自己兒子的身影。

石川笑咪咪地看著兩人,樹起大拇指。

「喔,好呀。」拉薩特攤攤手,表示答應。

「咁快,但我未準備好...」紫盈害羞地低下頭。





「當滿足下老爺爺願望啦!擰酒!」拉薩特笑笑。

拉薩特站起來,打開冰箱發現沒有清酒,便帶著紫盈出外購買。

雖然老爺爺多次要代勞,但還是被拉薩特推卻了,唯有坐在家裡休息。

然而誰也不知道這一坐,就再也沒有站起來的機會。












夜幕低垂。


石川爺爺躺在客廳看著院子外的盆栽,呆呆地發笑。

他已經很久沒感受到這份溫馨,一份來自家人的溫暖。

「丫...」

一隻烏鴉突然降落在草地,望著老人,歪頭。

赤紅的眼珠像快要流出鮮血一樣。

「嗯?」石川覺得奇怪。

突然,一人翻過牆壁,跳進院子,是一個粉紅色冬菇頭的少女。





烏鴉張開翅膀,身體扭曲,羽毛越來越長,爪子化成四肢,鳥喙收短,形成五官。

石川望著眼前的少女和烏鴉變成的「人」,嘴巴張得大大的。

那「人」揮一揮手,一根羽毛射出...

「呯。」

拉薩特手上的啤酒掉到地上。

「做咩?」紫盈手裡捧著零食。

「我有種唔好既預感...」拉薩特搖頭。

拉薩特牽著紫盈飛奔回公寓,一直跑,一直跑....


「做咩咁突然?」紫盈喘氣。

拉薩特沒有回答,他與死亡親近無比,他相信自己的直覺。

兩人跑到公寓門外,拉薩特叫紫盈停下,自己沖去門前。

「啪。」沒有上鎖的木門隨隨打開。

走廊上是斑駁的血跡,血痕的盡頭有一個老人,手上抱著他的妻子和兒子的照片,死寂的眼神看著照片,嘴角上揚,像終於回歸家人的懷抱一樣。

他身後的客廳走出一隻半人半烏鴉的怪物,羽衣半張。

「惡魔之子...」那「人」的聲音像經過變聲器處理,異常奇怪。

「老爺爺係你殺既?」拉薩特壓抑憤怒。

那「人」抱著肚子,咯咯聲的怪笑起來,數十根黑色羽毛飛射而出,狠狠地插在拉薩特身上。

釘在拉薩特身上的羽毛化成黑影伸延,在他想反抗的時候就才自己被死死壓制。


那「人」身上的羽毛帶有毒液,不致命,卻能有效地把敵人的肌肉麻醉。

七殺---鴉,半人半烏鴉的怪物,是團隊中的拷問專家,曾為了逼供而召喚一萬隻烏鴉咬食目標的肉,直到得到自己的答案為止。

拉薩特動彈不得,鴉張開翅膀,黑色的羽衣化作黑影,將自己和拉薩特包起來。

「絕密空間」

鴉用自己的人羽毛化作一個結界,增強自己的魔力,同時將對方禁錮。

拉薩特除了一團混沌黑暗之外什麼也看不見。

「呀!」他痛叫一聲。

一隻烏鴉飛過,狠狠地將他的左眼咬走。

紫盈在門外徘徊,忐忑不安,卻聽不見屋內有絲毫動靜。


她像進去查看,但又想起拉薩特的告誡。

突然,一個粉色冬菇頭的少女從屋的後院翻牆跳出,向她走去。

紫盈下意識戒備起來,往後退。

「佢已經死咗。」少女吹著泡泡糖。

「咩話?」紫盈難以置信。

「我既同伴響入面,惡魔之子已經死咗。」少女。

「你收聲!」紫盈想沖進屋內,但膽怯限制住自己的腳步。

「就算未死都半死不活,咁樣比死更痛苦。」少女露出邪惡的笑容。

「無可能!」紫盈剛才還幻想著自己,拉薩特和石川的笑容,現在根本聯想不到死亡。

「我未見過人可以活生生咁行出鴉既絕密空間。」少女。

「無可能㗎,無可能㗎。」紫盈蹲在地上,絕望地抱著頭。

「再見啦,同佢一齊落地獄啦...」粉頭少女走到紫盈的身前,吐掉口香糖,這是她每次殺人的習慣。

她張開嘴巴,準備噴出一股足以震碎她五臟六腑的聲頻。

「呯!」木門破裂。


在聲波將要發出之際,一隻不明來歷的手貫穿木門,狠狠地抓著粉髮少女的頸。

惡魔的右手。

少女的身體懸掛在空中,難以呼吸,她絕望地轉頭,隱約看見那隻手突破「絕密空間」的魔爪。

「邊個比你掂我女人?」魔鬼的聲音在屋內傳出。

魔爪用力一拉,狠狠地將粉髮少女懸空的身軀扯進屋內。


在她的身體進入門檻的一刻,拉薩特自斷手臂,木門隨即關上。

「帶我既手去我講既山頭!你自然會搵到!」門內傳出拉薩特的叫聲,然後又是一陣晃動。

「但係....!」紫盈跑上前貼著木門。

「走呀!」拉薩特大吼。

「呯!呯!呯!」

門裡面的世界定必一陣慘況。

紫盈哭了,她無力地擦著眼淚。

但是,當她想起門裡的愛人正在用生命為她拖延時間,她立刻拿著拉薩特的手站起。

不能在這裡停下來!我還有跟重要的使命!

她握拳,向前跑去。

她的眼裡只有一個目標。

神山,骨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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