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半場的「死囚poker」以我賭一半賭注結束。無可否認,會計師耍心計的技術比我想像中強大。

我呆濟凝視畫面中的密室地面升起一部巨型攪拌機,剩下來的死囚先被丟進裡面,重新洗牌。

不一會,隨住低沉的攪動聲變清脆,刀片終於緩緩停下來。此時,透明的玻璃柱染紅,沒有半個人影,只剩下混濁黏稠的肉漿和爛布碎......

他們的人生洗牌了,以一種噁心,再分不清你我的方式洗牌,而且洗得一乾二淨。

「我討厭出術。為咗令自己無時無刻都處於未知嘅危機感與刺激之中,唯有重新再造一批啤牌囉。人渣嘅存在係最卑賤,因為啊,數量夠多,死極都有,從來唔怕缺貨。」會計師咬住伴酒的肉乾,如是說道。



我不吭半句,瞥看抱住冰桶嘔吐的心柔,心底的懼意被存活的渴望掩蓋.....

對,我超怕死,更怕心柔死。

跟死亡相比之下,會計師的氣勢算得上甚麼呢?

會計師的確很強,但我絕對不能輸。

「Sam San,你輸咗一場。下半場想賭咩呢?大細?21點?只要你講得出,我都一一奉陪。」



「你好心急?」

我掏出空空如也的煙盒,捏成一個硬紙團,續問:「叫龍友幫我買包煙,順便酌一杯熱茶入嚟吧。只要有煙,我就會諗到下半場應該賭咩。」

「當然,如果你只係想要一個『無能者』嘅啫啫,就唔需要理會我囉。」

會計師視線停留在我的笑臉上,微微一詫。

「好,嘿嘿。拖延時間嗎?我睇你仲有咩把戲。」



十分鐘後,當心柔的熱茶見杯底,我手中的煙都燒得七七八八。 

這時,會計師終於不耐煩地問道:「時間寶貴,你究竟考慮好未呢?」

我決然說道:「股票。」

「股票?」

「嗯,我地就賭股票。既然論賭術我不如你,而且賭具任你操縱,不如賭一啲雙方都無法控制嘅遊戲。」

「哈哈,股票嗎?好,你想點玩?」

「由我揀一隻香港股票,雙方對賭,玩法比你嘅遊戲簡單得多,限時內賭升跌。」

「賭升跌,你想孤注一擲?」會計師呢喃,然後透過信用機指示工作人員將一個長列的股票號碼出現在屏幕中。




距離香港下午四點,收市剩下最後兩小時。

時間逐吋流走,會計師瞥看我遲疑不決,不時發出戲謔的笑聲。我幾乎肯定他已經想著怎樣烹調我的陽具了。

我咬住牙關,終於在云云紅紅綠綠的號碼中選出一隻股票。 

「2018」。

會計師翻閱2018的資料,興趣盎然問道:「你知道股票係一場金錢遊戲?只要我願意,隨時可以用錢托起一隻股票。」

「所以,我地雙方都只可觀察,唔可以出手干預。我唔信你話升就升。當香港收市,遊戲正式完結。如果股價到最後都無任何變動,算我輸。」

「仲有一點,我地今次唔賭信用值,畢竟我剩低嘅信用值對你不過九牛一毛。」



「打和算你輸......嘿,咁你想賭咩?」

我深吸一口氣,正視會計師。

「命!我即時閹割自己,然後再剖腹自盡。你輸嘅話就擺低你條命。」我儼如一隻被逼入死巷的野狗,被狠狠說道。

這傢伙是心理變態,看我用揮刀自閹,比他自己來更有趣味吧。

「Nonono,輸埋呢場之後,你嘅陽具係我嘅,甚至你嘅命都屬於我嘅。而且啊,我無睇弱者自我閹割嘅興趣,你以為我係變態?」

會計師語畢,晃動酒杯。可是當杯緣碰到唇邊,一道嬌喝聲讓他不禁愣神。

甚至........連我都呆住了。

「咁我條命呢?我唔喺賭注之中,應該可以啦。相對地,包皮人!你賭呢個日本女人!」心柔擺出半澤直樹的表情,遙指著聽得一頭霧水的四上悠亞。 



「柔!」我焦急道。

「我信你今次一定會贏。你會贏,係唔係?」

心柔眼波中閃爍著堅定的色彩,手心的溫熱傳遍我全身每個角落。

「嗯,我地就賭一次。」

「嘖,你真係咁想死?」會計師臉沉如水,顯然被心柔戳中痛處。

「我地押上最重要嘅生命,你都要有對等嘅賭注先算合理吧?」

縱使言語不通,但四上大概已經猜到心柔話裡的意思,對會計師嘰哩咕嚕地說了一輪。我的日文水平有限,你知道的,所以就別問她在說甚麼好了。 



我唯一感興趣的是,會計師居然拗不過懷中的嫵媚美人。或者,會計師和四上之間可以寫成另一部劇本了。

最後,四上用超生澀的英語對心柔說道:「Okay,I play you!My life , You!(早)はやく!」

難怪沒有看過她跟其他國家的男優拍戲,原來她的英文比我還要爛,我按捺笑意地暗道。

「成柏宇,賭局開始。我賭2018會升,你無意見?」會計師掃了信用機一眼,冷冰冰說道。

這一刻,會計師面具下的眼眸陰冷無比,殺機顯露無遺。龍有逆鱗,而我和心柔把這片龍鱗拔起.......

不消多說,如果我們輸掉下半場,結局絕對比死痛苦千萬倍。

我點頭:「咁我唯有賭佢跌。希望你記得自己承諾,唔好出手干預。」

「好,我保證。」

股票2018,究竟是升,還是跌呢?!

賭廳鴉雀無聲,枯燥的等待使我們渾身不自在。

不一會,會計師偕四上走到酒櫃前,手在櫃後的機關一按,酒櫃登時下降,露出一扇暗門。

「距離收市重有一段時間。不如我帶兩位參觀一下我嘅收藏館,欣賞我嘅珍藏吧。將來兩位都會住喺入面呢。」 

他回頭冷笑一聲,逕自推開暗門,負手走進昏暗的密室中。

我和心柔互望一眼,遲疑半晌,還是跟上去。

穿過暗門後是一條典雅的旋轉木梯。我們隨會計師的背影而行,小心翼翼地走到瀰漫著消毒藥水氣味的地下室。 

詭異的氣氛讓我想起昔日萬聖節玩鬼屋的回憶,我對鬼神素來不敏,心柔卻跟過去的靜婷一樣,抓得我的臂彎發麻。 

「我想嘔。」心柔環視四周,按住胸脯說道。

「我認同。」我聳聳肩。

與其說這個地方是地下室,倒更像一個迷你博物館。跟平常的玩具收藏者一樣,這個博物館收藏五花八門的玩具。

不過,這裡沒有限量版的超合金,也沒有高達模型!

陽具!

一條條長短不一的陽具浸在防腐溶液中,像水母一般飄浮著。過百個玻璃瓶分門別類,每一個玻璃瓶下方,還附上超貼心的簡介,原有人、產地、年份、長度和粗幼都列得一清二楚。 

會計師化身成導遊,帶領只有兩個團友的導賞團,逐一介紹各條陽具的由來,時而嘆氣,時而雀躍。

「呢一條係非洲最長嘅陽具,得來不易呀!」

「重有呢一條,來自荷蘭嘅『三頭龍』,未見過吧?」

這傢伙絕對是世界上最變態的男人!

行到博物館的盡頭,我停下停步,被一個空空如也的玻璃瓶吸引住。

簡介上寫著.......陸志明。 

「喔,陸志明答應我,死亡之後會將自己嘅陽具送畀我,嘿嘿。放心,到時我會將你同陸志明擺喺一齊,一定唔會孤獨。」

我一言不發,直至回到賭廳中,仍然滿腦疑問。陸志明怎會把自己的陽具交給一個瘋子做收藏品呢?

「知道我點解要帶你參觀我嘅收藏嗎?」

「等我地知道你有幾變態?」我冷嘲。

「等你認清一個事實,知道大家嘅差別。我擁有龐大嘅資源,意味住比你更多嘅情報量。你所揀嘅股票會上漲?」

「你肯定?」

「韋迅控股,今日會有中國富商注水,成為大股東。呢一點你應該唔知吧?哎,呢個時候,記者招待會都差唔多結束,時間差唔多,你地準備好遺言?」

我聞言望錶,還有五分鐘!

「我地不如望吓結果囉,哈哈哈!」會計師忍耐已久的狂笑爆發,震耳欲聾。

就在此時,和紙木門外傳來噠噠的腳步聲,龍友的龐大的影子宛若皮影戲似的,映在木門上! 


龍友終於來了!

「會計師大人,2018停牌,停牌呀!」

龍友的話彷彿是石化魔法的咒語,使會計師的笑容驟時僵住,面具下的瞳仁劇烈晃動。 

和紙木門打開,滿頭大汗的龍友映進我們眼簾。

「你—講—多—次?」

「韋迅控股老闆,仲有幾個股東因為貪污,喺記者招待會當場被捕......股價直線急瀉......」

會計師難以置信的目光飄落我身上,我報以一個露齒微笑。

編劇的微笑。

「你做手腳?!」

「嘿嘿。會計師先生,你知道韋迅控股嘅創辦人係邊個嗎?創辦人韋先生......湯叔係置業島嘅前準業主。」

我緩緩點起煙,續道:「我嘅朋友。」

「你相信先天優勢,而我相信際遇。」

我瞇起眼看著會計師陷入陷默,享受著編劇的喜悅。

正確來說,是及時趕至的喜悅。

「你剛才無可能做到手腳.......唔通你一早預計過會同我對局?」

「但我估唔到你會賭啤牌。」我直認不諱。 

「雖然劇情有所出入,但你一直都喺我嘅劇本之中。莫非你唔記得,我係一個編劇?嘿嘿。」

時間結束,下半場我贏了。

我站起來,對神色凝重的會計師訕笑道:「會計師先生,遊戲已經玩完。係時候履行約定喇。閉路電視嘅另一邊有咁多觀眾望住,你應該唔會反口吧?」


會計師還未回答,四上卻突然掂起腳尖咬了會計師顫抖的唇一口,然後將衣袖中的掌心雷啪地放在賭檯上,乾脆地推到我身前。

「Kill me, please.」四上平靜地說道。

「Sam,不如算啦。既然已經贏咗,無需要殺一個唔關事嘅女人。」心柔低聲勸道。

「今日留一線,日後好相見呀......」龍友口裡勸說,身體誠實得很,相機已經準備就緒。

我緩緩搖頭,拿起賭檯上掌心雷,瞄準四上的胸脯!

「如果剛才係我地輸,會計師你又會放過我地?」
「唔會。」

「無錯,殺人就有被殺嘅準備。你仲有咩說話想同你女人講?趁有機會就快啲講喇,哈哈........」

「殺死我。」會計師輕輕推開四上,聲音弱不可聞,至少閉路電視另一端的觀眾聽不到就是了。

我來回打量這對推來推去的男女,不滿地哼了一聲,鎗指向天花板角落的閉路電視。

「熄閉路電視。」我用眼神示意。

當會計師中斷直播後,把四上護在身後:「殺我。你今日唔選擇殺我,將來一定會後悔。」

「Kill me!」四上又跑上前。

幹,我必須強調這對癡男怨女超煩!

「殺我。殺我比殺一個女人更划算。」

停......

「Kill me!」

停!

「殺我。Sam San,你應該識計數?」

停!!!

「Kill me!」

停!!!!!!!!!!!

我看著他們團團轉,抬起的手都酸軟發麻了。我必須強調這對癡男怨女非我的劇本能夠形容!
幹!

我終於按捺不住躁意,咆哮道:「屌!你地爭夠未?溝埋一齊做鴛鴦屍吖笨!鴛鴦屍呀,聽唔聽得明廣東話呀!依家我係編劇定你地係編劇呀!」

「龍友,你係二次元迷,應該識講幾句日文?同四上小姐講,我有一個大家都唔使死嘅辦法。
「除衫,喺會計師面前玩『夫目前犯』,俾我開心一次,會計師就唔使死......」

不知怎地,說到這裡,我的腦袋突然傳來一陣劇痛,垃圾的臭味再次瀰漫在空氣中,莫名奇妙的憤怨和恐懼讓我反胃作嘔。

我壓下這份異樣感,續道:「嘿,又或者......會計師先生將自己嘅陽具切落嚟,親手餵四上小姐食,咁四上小姐就可以生還囉。」

「趁我未改變主意之前,你地快啲揀啦。」

「Sam!夠啦!」心柔怒喝道。

「柔,我從來都唔講正義,邊個想害我,我就要佢比我痛苦十倍,百倍!」

龍友怯怯地翻譯後,四上二話不說地解開和服。同時,會計師跑到酒櫃,哐噹地敲碎一支烈酒,一手握著鋒利的破璃,一手解皮帶。

「嘿嘿嘿,快啲.......再快啲!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singing the song of angry man! 」我瞇起眼,哼著激昂的歌調。

當四上小姐快要脫下和服,會計師露出三角底褲之際,鎗聲霍然響起!

砰!天花板應聲開了一個洞,灰屑散落在賭檯上。

「停手,嘿。雖然我個人係四上小姐嘅影迷,但我有女朋友。再者,我無興趣睇閹割表演。」

我臉色徒然一轉,對心柔歉然說道:「柔,我地走啦。」

「嗯。我就知你一定唔會咁做,我地返去。」心柔輕輕撫我的臉。

然後,我感覺到自己的耳朵180度反轉,被笑得非常恐怖的心柔往外面拖行。龍友隨我們後面拍照。

「影迷吖嗱!」

「睇AV吖嗱!」

「夫目前犯吖嗱!成柏宇,我依家返去就幫你絕育。」

「等等。Sam San,你究竟想點?」會計師反應過來,把我們叫住。

我停步,站在和室中,回頭掃他一眼:「喔,我突然唔想殺你,你兩位嘅戲份未完。」

「喔,重有.......牆上面呢幅家庭照同呢間和室格格不入,可惜。擺你地兩個嘅合照仲好,對吧?」

說罷,我再次失去作為男人的尊嚴,被心柔押送離開。

嗶-嗶。

當我握住門把之際,信用機卻忽然傳來一陣震動。掏出來一看,發現剛才輸掉的信用值都回來了。媽的,我幾乎都忘了這件事。

「陸志明想消滅惡魔,但竟然培育出另一隻更可怕嘅惡魔。今晚嘅事,就當我欠Sam San你一個人情。」會計師的聲音響起。

「惡魔編劇嗎?嘿。」

「喂,唔好再扯......」

要不是心柔快把我的耳朵扭下來,我想趁這個難得的機會再裝帥一會.......

你大概很想知道這一晚之後的情節吧?

咳,這不是AV劇本嘛.......

好了,回去住所後的深宵,我成功當上綑綁系最佳男主角,哀怨與慘叫有如狼嚎,徹夜纏繞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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