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巴打,我叫楊一健,從小到大個個都叫我「一健頭」。先旨聲明,我沒有抄馬明,也沒有特意把名字SALE給CCTVB。

只可以說,CCTVB裡一定有人跟我家的親戚有關聯才會把這樣老套的名字用上。

「人如果冇夢想,同條鹹魚有咩分別?」

我覺得這句話的潛在意義很大,人如果沒有夢想,的確跟一條霉香鹹魚沒兩樣,然而,鹹魚至少也可以用來做鹹魚雞粒炒飯,餵飽千千萬萬個獨居老人;但失去夢想的人,卻連一碟鹹魚雞粒炒飯也比不上。

我每日也在尋找,找一個可以給我動力,讓我上進的夢想。



會計師?飛機師?太俗套了吧……

歌星?作家?太脫離現實了吧……

找了十幾年,我始終找不到一個合乎現實,又在能力範圍追逐得到的夢想。

但我卻怎也想不到,原來「夢想」和我竟是這麼近、那麼遠……

那一天,我一如以往聽著周杰倫的歌回家。



我很喜歡周杰倫,我覺得他的歌不像其他的K歌一樣,聽幾篇就膩了。他的歌的旋律很特別,就像流感一樣,聽一兩次就會印在你的腦海裡,讓你平常不自覺的哼唱起來,但卻不會讓你覺得很膩,很煩。

走到升降機前,我按下按鈕,插著校褲袋靜靜的聽著歌,等待著。

升降機門徐徐打開,按下自己所住的樓層後,我便不耐煩地連續按下幾下關門按鈕,心理想著回到家後該為自己煮點甚麼吃的。

正當門快要關上,只剩下一道細小得容不下一根手指的狹逢之際,卻被一種無形的阻力停止住。在那一瞬間,我不禁輕輕「嘖」了一聲,因為我知道有個混蛋趕上了我這班升降機。

「邊鬼個阻住我返屋企煮麵啊?!」我沒有說出口,但不沒滿的情緒卻寫在臉上。



不過話未說完,門也緩緩打開了,站在外頭的,看上去應該是一家三口,一個挺著大啤酒肚,地中海的爸爸、打扮賢淑,戴著一串珍珠項鍊的主婦和一個……

「嘩頂,條女正喎……!」

跟在他們後頭的,是一個束著馬尾,白白淨,黑色戴著粗框眼鏡,頭上頂著一個HEADSET的女生,年齡應該跟我差不多大。

「唉,唔好意思,唔好意思……啱啱趕到!」啤酒肚爸爸一進來就對我抱歉。

聽到他粗獷豪邁的聲線,我也不好意思繼續”目及”他女兒,但我也沒有回話。

「咦?你都係住30樓架?!」

我望了望他一家,翻查腦海記憶,好像不太認得他們。

「我地係新搬黎架,我姓李,呢個我賤內,佢係我個女,我地住6號。」



「嗯,我住3號……」我架起機械式笑容。

「咁以後就多多關照啦,你知啦,大家隔離鄰舍,有咩事起上黎,多個照應都好嘛……正所謂:遠親不如……」

在這之後他到底說了甚麼,說了多久,我不記得……我只記得那一趟「”車立”河」,他足足由一進電梯說到我跟他說拜拜為止。

他說的6號單位其實離我們家有一個轉角位遠,但從家裡的窗外望去,他們正正就在我們的斜對面,而且只有大概十多呎遠。

雖然我並沒有因此而對他反感,但也足以讓我為「與李爸爸同”車立”」而產生了丁點畏懼。

這一趟電梯遊沒有令我對「白白淨女生」有甚麼深入的了解,我只知道她頂著那個深紅色的HEADSET十分搶眼。

而家人知道有新鄰居後竟也忙著到李家自我介紹,或許這就是老一派的思想吧,多個朋友就多個照應。



只是,要細數甚麼時候才跟她有交流的話……就要由那一個黃昏說起。

李家一家三口搬來已經好幾天,30樓卻掀起了一陣鄰里間互相關心的熱潮。

只能說李爸爸的潛在影響力太大,就連一向沉默的獨居婆婆也跟他混得很熟。

不過,我的焦點從來沒有放在啤酒肚大得容得下兩個嬰兒的李爸爸身上。

我每次遇到白淨女,她都頂著那深紅搶眼的HEADSET,不知道是她太喜歡聽歌,還是不懂得跟陌生人交際,她總是默默的垂下頭,目光不會跟任何人交接,站在一旁。束著一條馬尾,白晢的鵝蛋臉配上一副黑色的粗框眼鏡,看上去十分可愛。

我沒有特意跟她搭訕,反正一條毒男走過去也不會有幾個有趣的話題打開對話,倒不如跟她一樣靜靜地躲在一角聽歌罷了。

今天放學,天色十分蔚藍,我如常聽著周杰倫的歌回家,手中拿著一副啤牌把玩,緩緩從巴士下車。

說過了,我是一條正宗毒男,放學後的課後活動從來也沒我的份,只不過當初在學校選學會的時候,為了想脫毒而一時不慎加入了那個不知所謂的魔術學會,想著憑幾個小魔術脫離單身行列,只可惜,那些學長教的小魔術卻連街邊舔著波板糖小妹妹也騙不到。



到現在,魔術學會就剩下我和另一個快畢業的學長撐著。

「你說把愛漸漸放下會走更遠
或許命運的籤 只讓我們遇見」


我正陶醉在輕快的旋律中,腦袋正跟著節奏擺動,但一聲呼叫吸引我的目光:「我都話好快還返俾你咯!」

回頭望去大廈旁的空地,除了一群小不點在玩球外,兩個女生正在拉拉扯扯。

而說話的女生頸上正掛著一個深紅色的HEADSET。

是白淨女。

「大佬啊,你拖左我五日啦,當初又係你話好快會還返俾我,依家一拖就拖五日,你叫我以後點信你啊?」站在她對面,一個短髮,手裡夾著一口香煙的TB說。



「我咪話左唔會拖你好耐囉,俾多兩日時間我啦,我差兩日就儲到零用錢還俾你啦。」

「兩日?我依家買包煙都冇錢啊,仲等你兩日?嗱,我唔理你,你係FRIEND既就渣渣淋還返錢俾我,無謂搞到大家唔好睇丫係條街度……」

看著兩人為一點金錢的事在鬧,我看得入神。沒想到白淨女竟會跟這種該死的TB混在一起,只是,TB好像有點氣上心頭。

只見,白淨女垂下頭,眼神有點輕飄忽不定,粉拳緊握,十分不情願地說:「我依家真係冇啊……」

「唔係啊嘛,嗱一係咁,借你個耳機俾我玩幾日,到你有錢我先還返俾你啦。好冇丫。」

哈,原來TB一早就看中白淨女的耳機,搞了半天就是想迫她交出HEADSET。

看到這裡我發揮出高登仔那種「食花生睇好戲」的本色,托著腮子,靜觀事態發展。無可否認,這做法實在很狗,但老實說我跟白淨女三九唔識七,如果我大義凜然地走過去大叫:「佢條數等我孭!」不是更7嗎?

高登仔,都係睇戲啦。

「唔得!我唔可以俾對HEADSET你!」怎料,白淨女竟然拒絕TB的「割地賠款」條約。

「咁就還錢啦!」

說到這裡,白淨女完完全全被TB佔了優勢,雖然我不知道她到底欠那TB多少錢,但看樣子白淨女不是有意「走數」,她雙眼開始泛起淚光,纖細的身驅微微顫抖,雙目四處張望,故意躲開TB的目光。

「點啊,冇錢還就攞個HEADSET黎!」TB欲一手搶去白淨女的HEADSET。

「唔得啊──」

白淨女反抗,二人旋即陷入一陣拉扯戰。

一瞬間,白淨女被推開,掛在頸上的HEADSET被扯掉,剛好掉到我面前。

妖!有冇咁橋啊……

我本想轉身離去,但不得不說白淨女對這HEADSET情有獨鍾,即使被推倒在地但目光卻從來離開過HEADSET一秒。

順理成章,她發現了依然托著腮,口卻張得像西瓜一樣大的我……

我們三人都愣住了,但目光卻集中在不同的地方:TB盯著我、白淨女心痛HEADSET、我卻眼神放空,望著她們二人。

「啊,個HEADSET……」呆了好幾秒,白淨女最先反應。

我拾起深紅色的HEADSET,拍拍上面的灰塵,想要遞到她手上,怎料那不要臉的TB竟嚷著:「唔該哂,要勞煩你幫『我』執返,真係唔好意思。」

老實說,我對TB真的沒甚麼好感,每次望見旺角街上的TB情侶真的讓我很火大,九成TB都拖著一個個林志玲臉孔的正妹,要不就是魔鬼身材的索女,總之她們泡的都是美妞,留著那些豬排給我們算甚麼意思?!

但真正讓我火大的不是這點,平常那些TB總是一副MAN過甄子丹的神態,走起路來「呀呀咋咋」,「粗聲粗氣」的,遇到問題,哪怕只是一隻老鼠也怕得縮成螞蟻,我真想說:「你唔係好撚MAN架咩?!見到隻老鼠你驚乜春啊?!溝索女個陣又唔見你咁CAM?!」

話說回來,基於對TB的一點偏見,我沒有把HEADSET交給她,反而扶起白淨女,怎說也算鄰居一場,不幫幫她好像有點冷血。

「唔該你俾返個HEADSET我。」

「個HEADSET你架咩?你夾硬搶佢咋嘛,你仲好意思問聲問我攞。」

TB氣得滿面通紅,雙眼急得快要冒火:「嗱靚仔,我勸你唔好多事,你精精地快啲交個HEADSET出黎,然後靜靜地行埋一邊,佢啲野你唔好理咁多。」

「我唔行開咁又點啊?佢都係爭你錢姐,你洗唔洗推佢落地啊?」我實在忍受不了這TB囂張的神情。

「你依家即係想話英雄救美啦下話,咁得啦,一係你就還左佢條數囉,咁你攞哂彩啦。」

「佢爭幾多啊?!」

「三百四。」

白淨女一手拉著我的衣袖,說:「唔洗啦,我自己搞掂得啦。」

我淘出錢包,拿出三百五十塊,一手交到她面前,霸氣地說:「唔洗找!」

送走TB後,我跟白淨女一起走回家。她似乎緊張HEADSET的「傷勢」多於緊張自己,一路上她都忙著替HEADSET擦去污漬,直到完全擦乾淨,進了升降機,她才回復過來。

「唔該哂……」她尷尬地吐出一句。

「唔洗,係我抵唔住佢咁串姐。」我也尷尬地笑了笑。

「嗯。」

「嗯。」

「啲錢我一儲到就會還返俾你架啦。」

「慢慢啦,又唔急既,況且我又唔驚你走數,你住我隔離咋嘛,要追你數容不易啦……哈哈。」

「嗯……不過……」她吞吐著。

「?」

「可唔可以唔好同人講?」

「放心啦,我唔會。」我比了個OK手勢。

「叮!」升降機門徐徐打開,我們一起步出。

「頭先真係唔該哂你,咁……我走先啦。」她輕輕點頭,轉身就走。

「喂!」我想到了些甚麼,把她叫住:「嗯……或者你覺得我多事,但係你都係唔好群埋呢啲人啦,如果佢真係當你係FRIEND點會睇得個340咁重丫?」

她想了想,又對我點頭微笑。

跟她分別後,我回到房間,準備打開高登主頁。雖然我家不算甚麼有錢人家,也沒有月薪40000的霸氣,但$340我還是有能力可以借給白淨女。

在電腦桌的左手面是我家的陽台,而它最大的作用就是用來晾曬衣物,原本老爸很尊重我的意願想把陽台留給我自用,但我又沒那麼多雜物要放置,於是我就當了一回考子,把陽台讓出。

但有時候我也挺為這陽台煩惱,老媽不只把普通衣物晾在陽台,連那些內衣褲也一拼吊在半空,不論是老媽的,老爸的,還是妹妹的內衣統統掛到陽台上。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多虧這個陽台讓我終於發覺到,我家的小妹也長大了……

我打開高登吹水台,百無聊賴地遊走在各POST之間,毫無變化的生活模式以令我每日像一頭機械人一樣按章工作。

連ONLINE GAME POST都上過,對著電腦,我只能感嘆人生就是不停的等待。

我望出陽台,看到6號單位的燈也亮著,陽台裡面就是白淨女的房間。

這時她已放下HEADSET坐在書枱前,又好死不死望著我這位置,她莞爾,然後點點頭。

忽然間,不知從哪裡傳來,一陣悅耳的鋼琴聲。清晰悅耳,節拍轉調掌握得淋漓盡致,而正彈奏的竟是……

周杰倫的──上海一九四三。

現在回想起這件事,我也不禁為自己的魯莽行覺得可笑,畢竟人家跟自己3唔識7,但又大方的代替她找數。

雖然可笑,但就是因為這$340和一個HEADSET,從此我們便一直糾纏不清。

翌日早上,我因為賴床而遲了半小時出門。

站在電梯門前,我因為焦急而不斷按下電梯按鈕。這是很多香港人的通病,明知無論怎樣瘋狂拍動按鈕,電梯也不會加速到層,但就是為了慰藉急壞了的心靈,不管有多礙眼,多愚蠢,身體還是很誠實地照辦。

按下按鈕的同時,我還不忘翻弄手腕,檢查時間。

七點三十五分。

就在這時,6號單位的閘門被打開,裡面走出一個人影。

「早晨。」她第一次主動跟我搭訕。

「早晨。」

接著,便陷入一片沉默。

我一直很想找一些話題來聊,但腦袋卻一片空白。我很清楚自己不是基於對她有好感而覺得緊張,作為抱撚的你也應該明白,即使不是面對心儀對象,只是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位比較漂亮的女生,毒男也會緊張得出哂水……我指的是汗水。

我們都一起垂下了頭,我偷偷瞄瞄她,她沒有用HEADSET塞住耳朵,反面把它掛在頸上,眼神含蓄。

奇怪,平常不論坐車,走路她都一定會塞住HEADSET,難道那HEARSET出了甚麼問題嗎?

「嗯……個HEARSET仲OK丫嘛?」

「OK啊。」她回答得超快。

「咁就好啦……」

又一片寧靜。

只是沒多久,我怎也想不到,打開話題的,竟會是白淨女:「嗯……我叫芷欣。」

芷欣?!原來她叫芷欣,多秀麗大方的名字,比起那些濫得好像免費報紙一樣,人人有份的嘉欣、穎彤好聽千萬倍!

只不過,慢著……她好像……?

「但係你好似姓李架喎……」

「係啊。」她睜大眼睛,傻呼呼的看著,期待著我有甚麼驚為天人的言論發表。

「咁你咪李芷欣,PURPLE姐姐囉,哈哈哈哈──」很可惜,我沒有。

她擺出一副「妖!講依啲」的表情,夾雜著一種「你都痴痴地」的情緒,不語。電梯內只剩我這個傻瓜在傻笑。

只怪我超低能得要命,一直走到巴士站我們也一聲不吭的,上了巴士,我們相靠著坐,她是女生,我當然把窗邊位置讓出來吧。可是,我卻暗暗下了決心,這程車我絕對不會再寡言下去,於是……

「SORRY啊,我頭先個爛GAG你唔好擺係心度,我份人係幾無聊架。」

「嗯……冇事。」

「你讀呂明才架?」

「嗯……」她的回答依然很快,好像老早便猜到我會這樣問一樣。

「咁……你個HEADSET冇事丫嘛?尋日個TB都扔得好應下喎……」我對耳機方面不太熟悉,可是為了打開話題,我不得不亂吹一通。

「冇事啊……好硬淨架佢,雖然尋日佢係第一次跌落地……」她越說越小聲,到最尾我差點聽不到她的聲音。

「呃……係,係呢,我見成日你戴住個HEADSET,你好鍾意聽歌架?」

「係啊──聽住自己鍾意既歌無論係邊度,遇到咩事心情都會即刻好返哂,就算冇事,都可以令自己熱血啲。」

「熱血?聽歌關熱血咩事?」

「梗係關事啦,你唔覺得一聽啲好激昂既歌就會成個人熱血哂架咩?跟住個人就會自自然跟住個拍子郁身郁勢既咩?」

「你咁講起又好似係喎……」回想起來,每次聽到搖滾樂都會自然跟著強勁的節拍「熱血」起來。

她說得好像挺有道理。

「所以我一路都好錫我呢個HEADSET架,佢啲聲質好靚架,簡直係高音甜,中音準……」

「低音勁呢……」

「嘻嘻……」她尷尬地笑了笑。

「咁你平時聽開咩歌架?」

「平時?」她甜甜的笑了笑,等她準備說下去時,巴士卻緩緩地駛近巴士站:「啊!我到啦,下次再講丫,BYEBYE。」

我望著她嬌小的身影遠去,心裡始終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要是巴士能開慢一點,我就可以跟她聊多一點。

唉,唯有等下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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