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說不上是逃吧?」阿渡的語氣有點自嘲的意味:「我家裏也算是地產大亨世家吧……名字就不說了,但總之我就是受夠了商場上那些人的嘴臉,於是硬是逃出來了。話雖如此,只要是需要用錢,我爸媽還是終究能找上我喇。我硬是不肯回去,我媽沒辦法,只好暗中給我買了這間小公寓,又給我每月的生活費。」

難怪,阿本畢業時就覺得這所公寓找得有點太輕易了,房東太太也有點人太好了。

「所以啊,」阿渡裝作專心打電動,阿本卻分明看到他把手掣拿反了:「這次你的住院費,就當是把這些年你繳的房租退回給你吧。我騙了你那麼久,對不起呢!」

「我感謝你也來不及喇,怎會怪你?不過,房租還是一定要繳的喇,以後每個月還是拜託你了!」

阿渡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阿本沒有再追問下去。

雖然阿渡的身世讓阿本有點驚訝,但他肯定是在隱瞞着些甚麼。

能讓他連一直隱忍沒說的身世大事也抖出來,卻還是沒有清楚交待的,阿本住院的來龍去脈,肯定是還有其他內情。

在自己記憶中消失的兩個月裏,到底發生甚麼事了?

在家裏漫無目的地尋找也沒有結果,阿本只能在各種猜想中渡過了這個夜晚。





再次踏足「忘咖啡店」,桂晨遞上的,仍是那杯「heart attack」。

「我覺得……你現在好像需要來一點刺激,讓你平靜下來……」她這麼解釋。

阿本心懷感激地吮飲着微辛的飲料。

坐在舒適的座位上,聽着柔和的音樂,嗅着縈繞鼻端的咖啡香,好像真的讓他放鬆了下來。

「有甚麼煩心的事嗎?」路過的桂晨問。





阿本一臉茫然地看着她,桂晨心裏驀然一顫,想起了他在陰間時的模樣。

「幹這一行久了,見過的人多了,自然也懂得一點看人臉色的功夫,」桂晨也坐了下來,打開着話匣子。

「如果……我是說如果,在你生命中有某個片段,從記憶中消失無蹤,你會怎麼辦?」

桂晨的眸中閃過了一抹阿本看不透的光芒:「人類的腦袋構造是很奇妙的,明明有無限的潛能,卻每每不能將所有回憶記牢。所謂的記憶,其實都是已經被大腦篩選過所餘下的片段。」
「也就是說,已經忘掉的東西,就表示並不重要嗎?」

「我可沒這麼說。不過,曾經有人這麼跟我說,單向的忘記是毫無意義的,只有當這段記憶從所有當事人的腦海中洗去,它才能真正成為往事。」

「那你是鼓勵我找其他當事人囉?」不知怎地,明明知道自己沒有和桂晨交待過自己的煩惱,也明明知道桂晨的回話永遠是模稜兩可的說話,他卻很享受這樣的對答。

彷彿從這樣兩人也不明言所指的對話中,自己能得到些許解脫似的。





「我的意思是,」桂晨回道:「忘卻有時是一種幸福。獨自守着回憶不放的人,可能只會永遠停滯不前。」

叮噹──

店門傳來敞開的聲音,阿本看到桂晨的臉色煞地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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