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蛾: 六月－飛霜_4

接下來，我們在濕潤的沙泥路下車。前方只有一條小徑。聽導遊小姐的話，這小徑是通往當地有名的瀑布，不過由於塔斯曼尼亞的有名瀑布太多，名字也不是一般的長，所以我通通都忘記了。
 
當我們步入小徑開始，沙子都跑去吃早餐，換成了一顆顆圓潤的石頭。樹木一眨眼由艾佛森的高度進化為姚明的高度，樹幹無葉無枝。其表面在人類對臉頰的定義來說並不光滑，都是豆麻，不過在樹木界已經算是明星級的皮膚。
 
當然叢林只是叢林，怎麼突出，怎麼不凡都是只令人驚嘆的叢林。可是，對我來說，只少對這一刻的我來說，也許不是叢林的關係，這樣並肩地走著已經足夠令我沉醉在此刻微妙的幸福的神秘感覺。
 
當我站在梯級型瀑布的前方，被噼哩拍啦的流水聲霸佔聽覺的全部，手腳全身都發麻起來。瀑布似是要把我所有的思想隔著空氣隔著皮膚全部抽空，我不能也不願意在源源不絕的瀑布面前讓腦部的機能運行。我完全放空著，像靈魂已離開身體般呆呆的僵凍著，體內的溫度亦被它一一奪去。
 
「走吧，有點冷欸。」小喵不知何時從瀑布底下找回我的靈魂，她拍著我的手臂說。我看著她點點頭，血液好像又開始工作，胸口正中間好像漸漸溫暖起來。
 


回到車上，導遊小姐咇哩吧啦地講解一些不是太有趣的當地資料。我把內置的自動過濾裝置啟動，然後跟小喵說：「導遊小姐都在講些資料性的東西。她說我們要開一段長車程才能到旅館，叫我們先好好睡。你睡吧。有有趣的事情我就記下來，等你醒來再跟你講。」
 
她摸著我太陽穴的位置，拂著我已經兩個月未剪的頭髮說：「不要聽啦，你不是會暈車嗎。休息一下啦。」我點點頭，把外套蓋好在她身上後，我把右手潛進她的外套裡戳戳她的手。她用像看著淘氣小貓追著自己的尾巴的眼神看著我。「你是笨蛋啊，有手汗的話我不管啊。」然後她把我的手放在她大腿上緊握著，又除除睡去。
 
「這家房間不錯！我們猜拳看誰睡上舖吧。」小喵把我們的行李放好後向我提議。我點點頭說好。房間只有一組上下舖床，空間在我們的行李安置好後顥得有點不足。
 
牆壁地下天花都是用木制成，像電影中古老小木屋其中一個被翻新過的房間。從門口進去，前方是暖氣機跟供電的插座，又有一個小茶几。左面是可供一人走動的狹小空間，而剩下的就只有床。我們旁邊的房間住著新加坡母子，她們又中又英的對話穿過木制牆壁模糊地傳過來。
 
房間外面是漆黑不見五指的草地，從房間出來右邊走三十秒則是衛生整潔的浴室連廁所。向著新加坡母子房間的方向走，就是廚房，活動空和四人跟六人房。團友大多數被安排入住男生女生混住的四人房。我們則是加了點錢的原故，所以才被安排在二人房。
 


「只有我們兩個比較好遷就，跟別人睡的話，她們講英語我又插不了嘴，晚上我又會吵到她們。蠻不好意思欸。」訂團前，小喵跟我在商量要不要訂兩人房。我按捺著想要大笑的心情說：「所以你要跟我睡喔？」
她盯著我，聲調提高一點說：「想得美耶你！」
我裝作失望地說：「好啦，在你講要二人房時候我已經在網上注明要兩張床啦。」
 
貫徹外國人燒烤的習慣，像香港人燒烤一定有雞翅膀。不論澳洲、法國、德國、奧地利、荷蘭等等朋友在燒烤都一定烤香腸。甚至他們會準備麵包和醬料把熱乎乎的香腸變成熱狗。因此當導遊小姐在車上告訴我們晚上是燒烤大會，我則沒趣地跟小喵講是香腸大會才對。
 
可是，導遊小姐雖然以香腸為主菜，但也非常周到地照顧著這邊的亞洲團友。她準備了一點雞扒和雜菜等一些我們熟識的食物，真的非常體貼。
 
「收不到信號對不對？」晚飯後在房間我向拿著手機四處找有利位置的小喵說。她失望的點點頭。
「你不是帶手提電腦來嗎？我們看看電影就睡吧。」我把藏到最裡面的電腦拿出，讓她尋找她喜歡的電影。


「你怎麼都只得老片！《大逃殺》啦，什麼《後窗》啦，很多我都不懂的黑白片。」她托著腮繼續努力埋頭尋找電影。我搶回滑鼠，打開另一個資料夾。
「這裡有新的耶，你想看笑的哭的刺激的都有。但我沒有恐怖的耶。」
「如果沒恐怖的我們看刺激的吧！」她把滑鼠停在《饑餓遊戲》上。她問我有沒有看過這部，我搖搖頭。
 
「嘩！小女孩不要死吧。」看到一位剛幫助了女主角的小女孩被殺掉時，小喵縮起脖子眼睛半閉盯緊電腦地說。她臉上反映著關燈後唯一的光源，似乎看得太緊張，緊張得扭動著屁股向我坐近。
 
突然又有一幕女主角被刺殺的場景，她幾乎整個人像受嚇令毛髮豎直的花貓緊緊地抓住我的手臂，又把頭靠著我。我輕輕握著濕漉漉的小手，然後又回復專注於電腦畫面上。最後女主角跟男主角雙雙在原本只可活一個的規則下生還，跟所有不現實的甚麼一樣有著完美結局。這就是電影故事所為世人作的貢獻吧。
 
在文明現代化的社會上，人所能夠控制的東西，人生能夠完滿的故事，我倒是從來未試過從親人，朋友甚至朋友的朋友的口中聽過。不過，當我們看到小說、電影、電視劇，心中都會默默地把衝擊著我們每人現實的故事合理化，理性化。
 
我們只是未遇到而已，我們只是不幸的那一群而已。如果下次做好一點自己本份，我應該會變得更好吧。就好像當一名衣著火熱的少女深夜在空蕩蕩的街道不幸被人侵犯的事件。媽媽總會說這些人自己不小心點，穿得太性感，太晚回家才會這樣。女兒可要學乖囉。
 
我們會比較好，我們總會這樣冀望著自己的未來。可悲的是那名少女只是剛巧因為想念媽媽才決定早點回家、剛巧列車快了兩分鐘到達、剛巧因為看到前面有流浪狗想避開而過去對面行人路、再剛巧遇到色魔而已喔。那名色魔剛巧要去便利店買色情刊物、剛巧看到性感少女、剛巧聞到她帶點酒精香味的體香、剛巧他又是名不能控制自己的人而已喔。
 
然而歷史總是重覆，就算是未發生的將來也是不可逆轉。所以不要試圖控制未來，我現在緊緊的握著我喜歡的人已經足夠了，跟她像正負極磁石般肩貼肩，黏著軟軟的大腿讓她靠在我的肩膀上就是我的最大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