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呢,國中高中時候都好壞,又逃課又抽煙。那時候我都好討厭家人,爸爸媽媽哥哥感覺都是壞人。我呢,在家裡什麼都不是,爸爸媽媽都只顧哥哥。哥哥學校怎麼啦,哥哥跟誰拍拖啦,哥哥要什麼幫助啦。什麼都是哥哥,我從來都不曾在他們眼中出現過哪怕一秒鐘。
 
所以啊,我都不想回家,不想做哥哥的妹妹,不想做沒有角色的自己。直至我讀大學,我開始明白哥哥好像也是沒有選擇的餘地去做爸媽眼中的哥哥。那時候,我只可以在哥哥面前抽煙喝酒。奇怪的是,在我升上大學的那一刻,我對哥哥的討厭感完完全全在腦海中消失。可能這就是長大吧。」
 
她又吸一口冰冷的空氣。
 
「可是雖然我對哥哥的感覺改變而已啊,爸媽卻是專一的對哥哥好。有一次,爸媽竟然跟我說哥哥在供房債好辛苦,你這個妹妹又沒什麼負擔就幫哥哥忙吧。哈,我都是什麼啦!我不是不想幫哥哥,但我都是爸媽的女兒啊!為什麼他們就不可以替我擔憂哪怕一次。
 
所以我是什麼,我就不重要嗎,我就可以隨便犧牲嗎?那一次我當場在他們面前哭了,好好的哭著跟他們說我都是他們的女兒啊。你知道他們的反應是什麼嗎?他們就呆呆的坐著,好像那一刻才發現自己在一個存在了二十多年的女兒一樣。在此之後,他們雖然都會比較關心哥哥,但對我亦開始慢慢變好而我跟媽媽的關係也開始向好。」
 


我靜靜的拖著她走了一段山徑,在無人的地方停下。
 
所以那天我們在討論要不要請假,你說不要,但我們都會照小熊的意思去問,令你想起不受專重的童年吧。
 
「現在好就可以了。」我抱著在發抖的她在抱歉。她軟軟地趴在我胸口說:「哈哈,我沒事。」在聽到後方的人聲後,我們又緩緩地開始走動。
 
就這樣在早上中午外聊天遊玩,嘩啦啦的瀑布,面積大得像半個香港的國家公園,各個時段的沙灘海灣和熱帶雨林式的山徑,我們都在短短三四天內見識過。
 
晚上,我們簡單煮個方便麵或者買點外賣吃過晚餐後,就回到屋間。沒收訊時我們大概會看兩套電影,若可幸地房間收到訊號,我們就會趕快聊聊LINE或WHATAPPS,然後看看FB朋友的動態。
 


有時候她會給一些有趣的動物片段我看,多數是貓。好像它們站起來啦,自己開門啦等等。不過不論我們一起看電影或是各自玩手機,我們都會肩並肩的靠著坐或趴著。
 
可能她也是跟我一樣,或許應該說我想她跟我一樣,想令對方在接近零度的異土,沒有親人的旅程上感到少許熱能。更重要的是,這熱能可以暗暗地埋藏在這刻最愛的對方身體被重視的袖珍保險箱內,伴隨著對方最後一個細胞一起燃燒殆盡。
 
這樣地聊著天挽著手旅遊,這樣地你一口我一口進餐,這樣地緊緊靠在一起休息就簡簡單單的完全地抽空二十三年所建立的自我,剩下的只是絞盡腦汁要令她歡笑的自己、乘著空檔偷偷挽她手親她的自己和偶爾會呆望著她微微笑著的自己。
 
你猜我們會遇見鴨嘴獸嗎?在最後一天行程我們在又一個國家公園她這樣問我。我沒有把不可能說出口,只是一味輕輕的叫喚著鴨嘴獸。
 
「哪有人『鴨嘴獸‥‥‥鴨嘴獸‥‥‥』這樣叫它出來的啦!」她一邊眺望著濕潤的沙灘一邊敲打著我的肩膀說。
 


今天的國家公園內的樹木沒有很高,像平常在城市常見的裝飾用樹木一樣,沒有什麼特別。行人徑寬闊平坦,走起來沒花絲毫力氣。我們專心的向濕地方向望去,嘗試找澳洲獨有小喵鍾情的鴨嘴獸。
 
沿路徑走,不見身影的鳥兒們彷彿提示著今天不會看到鴨嘴獸地吱吱叫著。在未段小喵向我轉來,拍拍我心口說:「算了啦,不要找了,找不到囉。」我點點頭,然後繼續凝視著黑暗的遠處。
 
就像我人生中大部份的經歷一樣,雖然自己用心用力去做,但結果還不是自己所預期的,尋找著鴨嘴獸也是如斯。亦如同過去的解決方案一樣,這次我也對自己說沒關係,還有機會吧。最後我們回到停車埸前的禮品店內,等著我們的團友而漫無目的地逛著。
 
「嘩,這不是你要的薰衣草小熊嗎?你在出發前不是說要買的嗎,你又那麼喜歡紫色。」她指著一群紫色有的坐有的站著脖子掛著紫色蝴蝶結絲帶的毛公仔小熊拉著我說。她問我要不要買,然後把熊公仔靠在鼻前聞。
 
在我考慮之際,她拉著我走回旅遊巴。
 
「來,我們去拿錢買熊娃娃吧。你一支我一支。」
我問她:「你也要買嗎,我都沒聽你講過耶。如果你是要陪我買的話就不要呢。」她搖搖頭說:「不是啦,我也想買。」
 
結果當我們回到車上時,團友們像守時的朋友約定某時間在那裡等般齊心地一同回到車上坐著。所以我們也沒有機會下車再回去禮品店購買熊公仔。小喵握緊我們收藏在外套下拖著的手說:「沒辦法了。」我點點頭說沒關係。
 


在倒後鏡中偶爾可以看到導遊小姐默默窺視著後車箱的我們,就如她早上所說一樣,我們現在正在白汒汒的公路上行駛。
 
「在穿過這一片白霧後,大約兩小時,我們的行程就會隨之結束。」在今天早上她把旅遊巴的引擎打開後這樣說。
 
這般濃霧對我們在塔斯以後已經習以為常,不暸解是地理山脈還是獨特天氣,因空氣污染導致而伸手不見五指的北京公路般的情況在我們行程也出現幾次。小喵眺望著白霧最遠處彷彿白霧不曾存在般地欣賞著沿路的風景。
 
白霧持續,行駛大概半小時後,團友們都開始紛紛睡去。帶著睡意的空氣似乎被什麼屏障阻止跑不到我們的位置。眺望著窗外的小喵似乎滿意地點點頭,把視線從空白一片的車外轉回來。
 
「旅程要結束欸,會捨不得。」在車上的人都睡著後她把頭靠在我肩膀說。
「捨不得我吼?」我扣緊她的手逗趣地問。
她兇兇地瞪我一下,剎那間又回復無辜的眼神說:「這樣太美了啦,真的是一埸夢。所有東西都不像真實,一切都太完美。」我說我知道自己太完美,她毫不思考地捏緊我的手以示反對。
我用正經的語調說:「那就好囉,這樣不就足夠了嗎。可以在你認為是夢般的時間出現,陪伴你渡過你覺得是完美的旅行,我也感到好幸福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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