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六道樓蘭
第六節 非天無酒



阿修羅,此云無酒。四天下採華,醞於大海。魚龍業力,其味不變。嗔妒誓斷,故言無酒神。
——《法華文句五》




  飽食、醉酒、彈琴、跳舞,雖看似夜夜笙歌,但正事自然未有遺忘。治癒了疲倦的肉體及心靈後便又繼續前進,力氣用光就又陷入瘋狂玩樂,如此反復...





  最終——永無止境的岩石通道總算到達盡頭,一陣強風迎臉,氣壓產生巨變,以至於跟在我們後頭的魔物們都一一暈倒。看來是挖到甚麼了,都靈那小子的所謂「直覺」居然如此值得信任啊。

  那是個漆黑的大空洞——話雖如此,真正會覺得黑的只有皎月而已,其餘成員全體配備夜視功能。所以看上去就像皎月一個人中邪般舞手舞腳,都靈見狀舉左手作幾個動作,便生出一個光球,還能往上一拋——化為一盞吊燈懸掛在洞頂。

  獲得光明後,細節也漸漸能看清——用一個詞直接形容此空間的話,這裡是所謂的「古代遺跡」。

  地面由沙丘所組成,那沙中間埋沒著一座又一座破損的巨大石像...不、多看幾眼的話,這凶神惡煞的怒貌、胸前如鐵片般的肌肉、手持著棒狀武器、那彷彿拒絕一切來客的姿態...

  這些是仁王像





  Bingo。來對地方了。

  要想發堀這些石像的來歷,也就只得繼續前進了吧。一行人走過沙丘,穿過石像群向著深處進發。孩子們紛紛張大嘴巴引頸翹望,一瞬間我以為自己是畢業旅行的帶隊老師。不一會,我們的藍毛同學從興奮慢慢轉變為不安。

  皎月:「這些雕像雖然美麗...但總覺得它們在看著我...」

  盧德:「是錯視效果吧,以後再教你這些。」

  皎月:「是、是嗎...」





  怎麼?難道她怕這種場面喔。臉有難色的皎月跑到兩隻小惡魔中間,看來是尋求安全感吧——我懂我懂。不過,走在後面的都靈卻突然扯了扯我的披風。啊!?男孩子賣萌對我沒效的喔!?

  都靈:「不,老闆,先停下比較好。」

  在沙丘頂,我發現我的部份隊員神情不安——都靈、難陀和達莉。啊,這三個嗎...我馬上舉手停下小隊的行進,達莉便躂躂躂的跑過來抱住我的腰。

  達莉:「...有甚麼要來了。」

  空氣安靜了兩秒。

  隨後整片沙地便如爆炸般隆隆作響,飛沙走石,但這並非由於有甚麼爆開,而是我們周圍突然有了巨大的動靜——四周的仁王像全都活過來了,那憤怒的眼睛發著紅光。它們身上的岩石在剝離,有些甚至整隻手脫落,但仍無阻它們向這邊直衝,同時發出老虎般的低沉叫聲。


  我馬上把小惡魔和皎月抓到懷裡,藏到披風下方,都靈也神不知鬼不覺地鑽進來了。喂,滿員啦!

  盧德:「喂,你得幹活啊!」





  都靈:「沒問題沒問題!別擔心!」

  語畢他就從我後頸處伸出一隻手,自己仍躲在披風內。那手在空氣中揮了數圈,也不知道在施何種咒語——只知道仁王群把拳頭揮到我跟前時,全部撞到發光的牆壁上,紛紛化為碎片。

  光壁。

  以防萬一,站在我前方的還有難陀和鏡花貓——都靈的光牆、龍王的威壓、鏡花貓的精神影響——這些成員共同製造出一個如同「絕對領域」般,無法輕易進來的圓形範圍。

  盧德:「能用多久?」

  都靈:「三秒左右吧。」

  盧德:「足夠。」





  雖然不長,但就在仁王們被擋住的這三秒間——

  足夠讓飛舞在半空中的盤絲解決一切。趁著我們當誘餌,她躍到洞頂把自己倒吊起來,一如往常地優美揮手。仁王就突然被甚麼扯住般,一邊掙扎一邊遠離我們——實際上,是浮了起來。等到蜘蛛小姐落地,我們頭上便是一整列的石像,如晴天娃娃懸掛搖擺。

  「吊刑」。

  盤絲的處刑技——話說回來,這招式本應用來對付生物,有吊起瞬間直接把獵物勒死的效果...不、如果是盤絲的力量,甚至可以把頭一口氣扯斷吧。結果是用在石頭人上啊,可惜。

  只見仁王眾被吊掛在互相碰不到的位置,掙扎無功後便突然像停機般把手腳垂下,紅眼亦消亡,變回普通的石像——但現在是被吊著的一群石像,如集體自殺般的姿態,變成前衛藝術了啊。

  大概是作好心理準備,我就知道會有這種事發生,倒也沒特別驚慌。況且我們這近一個月也不是全程在花天酒地喔?各種戰術的討論制定自然是有的——就目前來看,大家的默契說好不好、說壞不壞,也就可以接受,社長我就先給個合格吧...我摸了摸懷裡的孩子們,其中藍色的那隻像碰到屎一樣馬上彈開。好過份啊喂。我應該還沒有大叔臭吧...嗯?

  盤絲?

  回過神來,我眼前是盤絲的頭頂。原來她向前彎腰,把秀髮展現於我跟前...哎?怎麼了?這像洗頭般的動作...你想我幫你洗頭!?我是無所謂...不對。





  難道是這樣?

  盧德:「呃...做得好?」

  摸摸頭。

  摸著摸著她就開始瘋狂旋轉,化身為死亡金屬吉他手了。我的手要被你磨平了啦!話說居然是想要稱讚啊...呵...等一下?難道這小隊裡除去我之外全員精神年齡都是小鬼!?

  就在我又開始在腦海中百般思考,一行人已走到最深處——為何知道呢?因為前方有一扇大門。金碧輝煌、莫測高深,門上寫了字,但並非我們能看懂...如果我沒搞錯,看上去——

  是梵文。

  那門旁又有兩座石像...不,靠近一看是兩個人,只是一動不動如無機質。與剛才那堆凶猛的仁王不同,這兩個人身上有著曼妙曲線、臉龐如發光般幼滑,雙眼卻又像屍體令人不安。而就在我們接近到某個地步——





  她們眨了眨眼。

  ??:「敵。」(古漢語)



  那兩名妙齡女子一開口,也就同時動了,先是抓一抓修長的手指,又用肌肉均稱的腳敲敲地面,就像一覺睡醒伸展筋骨一般。而隨著表情開始變化,二人除服裝外亦多了分別——紅衣女子雙眼較放鬆,甚至有點呆滯,彷如四大皆空般的神情;藍衣女子則人如其眉,開始猛烈地做出各種顏藝,甚至能用咬牙切齒來形容,相比起其同伴肯定是更多表情的人吧。


  往下繼續觀察,二人穿著同款不同色的衣裝,頗具古風;披金戴玉而不俗,尤以頭飾為甚——步搖、瓔珞,輕動則響如風鈴,在空洞裡層層迴響,與剛才被吊起的仁王掛飾相映成趣。

  大家都吞一吞口水,沒人敢輕舉妄動。而在我們視姦著這兩位女性時,她們似乎亦在上下打量這邊。話又說回來,我這小隊的組成也確實太不協調,會感到可疑也沒辦法。畢竟是一個男人帶著兩個小孩、一個少女、一個少年、一條龍、一隻蜘蛛妖怪、幾隻骨頭羊...等一下,這組成也太古怪了吧!

  看也看夠了,該嘗試接觸一下。於是我把雙眼已變成心心眼的都靈用力拍醒,示意其使用神奇的翻譯魔法。總之先試著打開對話,解除對方的疑惑吧...

  都靈:「請務必交給我!兩位美麗的小姐,請問現在有空嗎?」

  你是在海灘搭訕的金毛男嗎——!!這開場白零分啊啊啊——

  啊果然啊,藍衣女露出了超不爽的表情,像看到自己拉出來的屎一樣。至於都靈貌似不怎麼在意,倒不如說他其實很喜歡這種玩法吧?你這變態小子。

  還是由我出馬吧。

  盧德:「你好,請問你們聽得懂我的話嗎?我們是從遠方來的旅人,如你所見沒有惡意。」

  平穩而安定的說辭,然而對方仍是毫無反應。該不會是壞掉的機械人吧!?

  都靈:「這個是!?」

  盧德:「嗯!?你感應到甚麼嗎!?」

  就在此時聖少年起了反應。莫非那神一般的直覺又發揮了作用...?這傢伙偶而會看到我們看不見的東西,也許...

  都靈:「我感應到她們沒穿內衣—!!」

  盧德:「誰叫你感應這個——!!」

  是起這種反應嗎——!?

  皎月:「喔,和我一樣啊。」

  盧德:「你今天又沒穿!?」

  儘管於眼前發生如此鬧劇,紅藍美人竟仍是反應平平,甚至開始左顧右盼,彷彿有點搞不清狀況。


  這下尷尬了。開場白已經大失敗,對方搞不好覺得我們是怪人(雖然確實是)...有了,這時就該祭出殺手鐗——人見人愛的小惡魔來當外交大使...嗯?伊蘭呢?

  伊蘭:「喔喔!!好有彈性的胸部!!

  外交大使伊蘭啊啊啊——!!

  只見小小惡魔以閃電般的氣勢衝到兩人跟前,並一手各抓一個胸部,頗有鯨吞天下之勢。小小的手陷入波濤之間,看來衣服下面確實沒穿啊,也真的很有彈性的樣子...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完蛋了啊!和平友善的初接觸已經完蛋了啊!!

  而下個瞬間,紅衣女已抓住伊蘭的小手,動作竟快得如FPS下降,完全無法補捉。等一下!!

  盧德:「伊——」

  宮 :「羽,此小丫頭可愛,殺不得。」

  羽 :「宮,我以為你只好男色,怎麼今日改吃素,何也?莫非犯了腦門癰?」

  宮 :「莫要胡說。我自然不忘初心,可惜這兩個男的忒不濟,怕是獃子亦不會看上。」

  羽 :「好罷。長角的小娘子,你且先退下,不要出頭露面,我倆沒事找你。」

  嗯?總覺得聽到很怪的對話。可以肯定的是——紅衣女叫「宮」、藍衣女叫「羽」。「宮」的聲線如古典音樂般唯美,「羽」則切合其凶惡的表情,嗓音較豪爽但並不粗鄙。兩人說話時竟從嘴中飄香——至都靈則是光聽聲音就使他彎下腰。嗯,處男啊。

  只見伊蘭一臉迷惑地回到我的懷中。以後不讓你當外交大使了,摸摸。

  羽 :「宮,男僅二人,何如?」

  宮 :「一人風流無禮,怕且不曾養性修真,斷不可入眼;一人骨瘦如柴,弱不禁風,倒是相貌堂堂。」

  羽 :「言得是,這番我不急性耶。」

  哇。雖然都靈已經夠過份了,但你們更甚——居然能當著人家的臉上下指點?我來相親的嗎?

  盧德:「喂,她們的有禮貌程度和你差不多耶。」

  皎月:「囉嗦。喂——你們聽得懂我們說的話吧?我們不是敵人——我們...嗯...我們是來陪你們喝酒的啦!這個!」

  你那甚麼自我介紹的方式啊!?說完她還真的掏出一個酒瓶,開始跳起古怪舞,難不成又醉了吧!

  宮 :「羽,這姑娘亦殺不得。有趣。」

  羽 :「隨你罷。不殺小兒倒在理。既如此,就先殺這廝?」

  宮 :「殺罷。」

  居然頗受落喔...嗯?說甚麼?她們剛才是不是提到「殺」這個詞...咦。

  我眨了眨眼,等到再度睜開——一把飛刀已來到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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