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六道樓蘭
第十節 試煉一路 



此阿毘達磨,十方薄伽梵,一路涅槃門。
——《首楞嚴經五》










就在大家話說到一半,盧德老闆突然飛到空中——好吧,正確點說,是被一條天曉得從哪鑽出來的巨型怪蟲給頂上天啦。嗚哇~雖然我剛說是「蟲」,但這東西...我該怎麼形容呢,近看大概會以為是某種柱塔建築吧,事實上牠比旁邊的那群佛塔還要粗大。表皮粗糙無比、流著鮮紅的汗、嘴巴是數層利牙堆疊在一起,如同地獄裡爬出來的魔獸般...誒...這世上還有這種東西啊,如果你說這是撒旦創造的作品,我告訴你我會相信喔。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被頂上半空的盧德老闆倒是一如既往地冷靜,雙手交叉毫無反應,頗具帝王之氣——該說不愧是所謂的魔王嗎...噢等一下,那模樣應該不會只是嚇呆吧...?不、怎麼可能啊,又不是我。

但是如此遊刃有餘真的好嗎?老闆?底下的我們可是超慌亂啊——畢竟那赤色巨蟲已張開血盆大口,準備把老闆整個吞下去了啊!不準備戰鬥嗎!?來個爆炎魔法之類的讓小弟我見識見識吧?

對了,搞不好是這樣?故意被吃下去然後從內部爆體而出的作戰?這麼說來老闆確實曾經談論過類似的戰鬥方式,我還以為不太可能...難道他現在要示範給我們看嗎!難陀先生曾對我說盧德有著不動一根手指便能殺人的可怕招數,又有只用眼睛盯著就能使人自爆之類的恐怖能力,這些招式我也想親眼看看啊。那我不用出手也沒問題吧?看你表演囉。

啊~果不其然。儘管老闆冷靜得不動如山,兩位超級可愛的小惡魔終究無法坐視自己爸爸被吃下肚子。於是才一眨眼時間,她們展翅合力拉走老闆,本來的位置則被巨蟲狠狠咬下,發出強烈的金屬音。





也是啦~雖然有著「魔王」與「惡魔」這種不祥的名字,但在我看來亦不過是普通的親子而已,女兒偶然也會想守護自己父親吧?看哪,兩位小妹妹救下自己爸爸後露出的陽光笑容,盧德又回以一個專屬於姊妹的溫暖微笑(沒騙你,老闆只有看著她們兩個時表情才會比較放鬆),三人在半空溫馨地逃離魔爪...啊~~!!就是為了見證這種場景,我才出生於這世上啊,呼呼。

而除了惹人憐愛到難以形容的兩位小妹妹,即時起反應並一飛衝天的人物還有一位——蜘蛛小姐。不知不覺,她躍到巨蟲和老闆之間,拉起長長的手臂來一個深沉發力——然後一拳揍在巨蟲頭上,那巨獸便被打得人仰馬翻...不、蟲翻?那景象就如...這麼說吧,試想像你被一隻小老鼠給揍飛五米遠——如何?腦海裡有畫面嗎?很好,那便是我此刻正在目睹的事件。

上帝啊。這他媽太有趣了。果然得活下去啊!

不過狠狠接了一拳的巨蟲倒沒受太多傷害,而只是一邊慘叫一邊暴亂地甩動,整片沙地開始崩潰——佛塔如骨牌散落,倒在沙地上似巨石跌落水池,附近的動物自然也是雞飛狗走,一場逃生劇無預警地突然開幕。

...呃,這不是我們的責任吧...?擅自把人家的地盤拆了...不對,是這條蟲子的錯啊,不關我事啊...噢對了!是上主的安排啊!是他給你們的考驗啊!嗯嗯肯定沒錯!





令人敬佩的是,如此混亂的狀況,從天上落地的盧德老闆仍是平淡如初,亦並未多說兩句話。真的打從心底佩服啊,雖然好像看到他
額頭上有兩滴汗...不、大概是赤蟲的口水吧?此等人物總不至於嚇到流冷汗吧,我猜。

至於那凶蟲雖然中了蜘蛛小姐一拳,仍是危險性十足,於是老闆把大家抓在一起,看來是要準備逃離了。啊順帶一提我口中的「大家」是不包括我的,盧德完全沒有要抓我的意思。好傷人啊,但也沒辦法啦,本來我這種渣滓不被信任也是正常的,只好默默跟上啦。

不過呢,被迫與老闆親密接觸的皎月小姐倒是相當不爽,畢竟他是直接扯她的馬尾呢...啊,這麼說起來難道老闆不知道嗎...?對挪得族來說,頭髮是他們信仰的一部份——祖先的髮絲能夠化為絲弦、繩索,是挪得文化最重要的元素之一,若非特地對象否則不能隨便碰的啊...打個比方就像...嗯,就像隨便觸碰女孩子的胸部吧。呼哇,想想都興奮...咳、我是說,想想都不太對。

總之皎月小妹會感到不爽也很正常呢,事實上她都生氣到用力推開老闆了,看上去就像被古怪叔叔性騷擾的少女...好吧貌似確實是這樣,真是太令人羨...咳、太不檢點了,老闆啊。

於是乎被推開的盧德老闆就這樣後退,似乎稍微失了平衡,一腳踏進沙泥中,然後...

啊。

盧德:「啊。」

踩進流沙裡。





皎月:「啊。」

失足滑下去了。

伊蘭:「啊啊啊社長大人人人人——!!

眾人都始料未及,被推開的老闆竟不小心踏到正在崩潰的流沙裡,開始猛烈地滾下沙丘,其勢頭如激流裡前進的小舟。甚麼!?居然如此大意...喔不對!仔細一看的話,他一邊滾動一邊保持雙手交叉!顯然,對此意外他並未失去冷靜,彷彿事件都在他計劃之中,厲害啊。

皎月:「嗚哇啊對對對不起——!?」

而身邊的其他人,尤其是將魔王大人推落沙坑的原凶則不能如此淡定囉。皎月小妹似乎意識到自己錯手做了「好事」,露出難得一見、慌張又抱歉的表情,配合那呆呆地半張的小嘴,那種天真無邪的味道便馬上顯現...喔不好不好,再描寫下去會死人的。總而言之,盧德老闆若看到這種表情大概會如平常般高傲一笑吧,只可惜他沒機會。

盧德:「別光說對不起,做點甚麼啊——!」





因為他還在滾。由於我們身後那隻巨蟲的動作,沙丘正全數化為流沙,整片大地如今已化作難以立足的海流,於是老闆愈滾愈快,快到我都不清楚他是如何一邊滾一邊說話了。

這瞬間,最後一座塔也倒了,潑起由沙粒造成的巨浪,而盧德也總算不再寂寞囉。

你問為甚麼?因為我們也滾下去了。

  你知道嗎,這令我回想起年輕時很愛玩的一種遊戲(雖然現在仍不算很老啦),是這樣的:與朋友一同特地跑到家鄉附近的波河河畔,將幾個用樹葉製作的簡陋小船放下河川,然後一邊追逐一邊觀察它們順流而下——嘛一般來說呢,就算穿越整個都靈市,最終也不會跟得上小船前進的速度,只能眼看著它們飄往遙遠的地中海。


  真是令人懷念啊,自從得了肺病就不能再跑了...所以呢,現在的我確實有種難以明狀的故鄉感——雖然我們現在的角色不是放船的小孩,而是小船本身。

  我們一行正在流沙表面順流而下。滾的滾、滑的滑、吃沙的吃沙,如同一群喝到爛醉的人在跳塔蘭泰拉。(註一)後方則是盛怒的怪蟲,正猛烈激盪沙礫前進,強震如漣漪般逐漸傳開,結果是製造出愈來愈多流沙,並在我們前方形成一條寬闊壯觀的流沙之河。打個比喻的話...對了,像春天的結冰河水一下子化解成激流。

  反應快的,比如難陀大哥、皎月小妹則很快找回平衡,開始在流沙上暢快地滑行,如經驗豐富的滑浪者(雖然我沒親眼看過啦);沒有這能力的——好啦我是說自己啦,則只能效法盧德老闆任由身體滾下去了。這麼一試試,才發現這還真是最省力的移動方法耶,不愧是老闆。

  這一瞬間,有道黑影閃了過去,甚至產生一股狂風——原來是蜘蛛小姐以炮彈之勢狂奔,直指其主人而去,無情地撞開途中一切阻礙著她的小生物。另一方面——





  難陀:「喲,色小子!來幫老子個忙!」

  大哥靈活地滑到我旁邊,把正在滾動的我一把抓起來。看來他通過精妙地控制有力的爪子,達成在滾滾流沙上暢行無阻,還能利用尾巴來轉彎。這就是四足生物的優勢嗎...我要不要也來仿傚一下...不、我只會像一隻龜吧。

  那麼呢,雖說我其實是想盡快滾下去,遠離那口水狂流的奪命巨口啦...但大哥的要求我又不好拒絕...嘛,而且我確實也不希望皎月小妹和兩位孩子有任何受傷,雖然我可以治療但那個超痛的啊。想像一下她們喊痛的樣子...喔喔好像還挺吸引...不對不對!不行啦!還是盡力幫忙吧!

  都靈:「好的!請大哥小心!」

  難陀:「哈?才不需要你小子擔心啦吼!」

  我把右手張開,做出彈奏琴鍵般的動作,一個光芒四射的魔法陣便在難陀大哥身下出現——並在下個剎那將他發射到空中,流線型的龍王便如箭頭破開強風。

  聖壁。





  嗯,技術上來說,我應該稱之為「偽聖壁」才對。這小玩意不過是從露西亞大姐身上借來的力量,不論硬度、抵抗力、耐久力、規模都遠不及她,畢竟我就是這種程度的小人物呢。這麼說吧,只要大姐有這個想法,她可以令這條蟲連同這片沙地一起消失——雖然我絕不希望她進入這個狀態。

  回到當下的情況吧——雖然沒有大姐那般誇張的能力,但難陀大哥亦是相當不可思議了——他在空中像貓科動物般轉動身軀,「鏗」一聲撞落大蟲的利牙上,並緊緊抓住,令自己不至於變成怪蟲的美餐。隨後他馬上對准那黑深巨嘴,以龍王之烈焰給予其光芒——好吧,通俗點的說法,難陀大哥往巨蟲嘴巴裡噴火。那火炎之強使巨蟲的口水全數瞬間蒸發,附近的空氣更出現海市蜃樓般的扭曲。

  至於那蟲嘛,自然便是一輪鬼叫,然而無論如何甩動肉體,也未能把難陀甩下來。而且想當然爾,牠也沒有手可以扯開難陀啊。

  呃,我都開始覺得牠有點可憐了...不、是十分可憐吧?如果牠只是想找我們玩...誰知道?希望大哥不要下死手,之後我看看能否稍微治療一下牠,要不然會有罪惡感啊。

  回頭看看另一邊——先走一步的蜘蛛小姐盤絲已將盧德救起,以經典的公主抱姿態抬著他浪漫地在流沙裡滑行而下,於一眾奇妙魔物的圍繞下表演光影的圓舞曲...啊啊!果然這一對很棒啊!

  最妙的是,蜘蛛小姐看著盧德的那種深情眼神...啊、我不是指她的上半身喔?那是用絲造出來的假身啊;我是指她的下半身,也就是蜘蛛眼睛。根據我的觀察呢,那幾隻蜘蛛眼睛的視線,從來沒有離開過老闆。好像有幾隻眼來著?她啊,無論甚麼狀況都會分配至少一隻眼盯著盧德的喔。

  哎啊,我也能找到這樣的對象嗎~雖然我已下了遠超叛教的決心,但說和做之間隔了道海啊!(註二)

  就在羅曼蒂克的滑沙場面正熱烈上映之際,後方仍是鬼哭神號的死鬥──而終於,疑惑為何不見蹤影的兩位香艷小姐亦終登場,從後一腳踢開巨蟲的頭部,落地時卻未見一絲野蠻。啊至於本來掛在蟲嘴邊的難陀大哥嘛,也被她們順手拿下來了…雖然正確來說是「順腳」啦。大哥看上去相當不爽的樣子,但我超羨慕的啊啊啊!剛才雖然已經近距離觀察過了但無論如何都不夠啊!


  哎啊~那雙腳是有甚麼魔力嗎?那完美無暇的滑度、比例、線條已經連古希臘一流雕塑皆不能相比,光是存在便是誘使人犯下原罪的惡魔之造物啊!看吧,那具完美曲線的小腿肚、結實均稱的小腿側、立體感十足的膝蓋、稍微露出的指隙、大動作時跳出裙擺的大腿、以及那若隱若現卻又只可遠觀的禁忌花園,全部都如此引人遐思,看過一次後想要忘記已是決不可能了。我敢肯定,那四條如若天仙的美腿,即使找來達文西為其繪畫、米開朗基羅為其雕刻、朱塞佩為其撰寫歌劇、但丁為其譜詩,動員我國文藝復興時期的偉大奇才,也決不可能將這美麗的腿具體地展現;是的,這早已超越人類文明的極限,進入專屬於神性的領域了,亞當夏娃算甚麼?這才是神心目中的完美傑作!神啊,我願意獻出此生僅為了這雙腳!那不勒斯算甚麼?(註三)

  難陀:「…」

  宮 :「…」

  羽 :「…」

  都靈:「咦?」

  難陀:「...你知道你剛才把心裡話都大聲說出來了吧?」

  咦咦!?回過頭來,原來我聚精會神地盯著宮小姐和羽小姐的雙腿,心中所想已透過激情的詩篇盡數表達。怎麼會這樣!難道那腿如此美麗,以至於我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本能嗎...?事實上,我現在仍然在盯著看,眼睛移不開啊!

  不妙,如此一來肯定會被當成大變態吧(雖然確實是)!果然,一臉尷尬的大哥就不用多說;宮小姐睜大雙眼似乎頗感驚奇;至於予人感覺辛辣強勢的羽小姐,竟也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雙眉誇張地彎向別的角度,本來咬牙的皓齒也無法再閉上。

  哎啊,竟然令她們露出這種沒見過的表情,還挺令人興奮...不對啦!難得的機會要就這樣消失了嗎!?啊,她們要開口了。我會被批評為史上最糟糕的變態...

  宮:「呵,你文采倒不錯。」

  嗯?

  羽:「呃…嗯…你…哼,小廝倒是油腔滑舌…咳、雖說你噁心至極,但老娘就留你條狗命吧…嘖,快快跟上,莫叫沙蟲吞了!」

  喔喔!?

  羽小姐一手把我抓起,開始帶著我滑下沙河──這個難道是!都靈,十四歲(加三千)單身,史無前例的好機會!

————

註一:塔蘭泰拉,一種意大利傳統舞蹈,特色是快速多變的旋轉。
註二:在說與做之間隔了一道海洋,意大利諺語,意指「說來容易做來難」,原文為Tra dire al fare, c'e in mezzo il mare
註三:有意大利諺語為「看過那不勒斯就可以去死了」,形容其美麗,原文為Vedi Napoli, e poi muori

華麗的流沙舞已上演一段時間,我們總算漸漸拋離那隻赤蟲,也不知道是否因為牠剛才被我們打痛了,怪可憐的。


都靈:「所以說...到底那可怖的蟲子是甚麼啊?」

宮 :「那為鐵觜蟲,於畜生道之中亦算修行出眾者,惟今日不知何來這怒火。」

羽 :「莫不是被鬼道附了身吧...」

宮 :「不無可能。一般不會如此來勢洶洶襲人...而且似是衝著盧殿下去的。」

果然嗎?確實,盧德老闆身上有種不可思議的吸引力...啊、不是指「那方面」喔?我的性向自然是很正常的...該怎麼說呢,是所謂的「魔力」吧。對於我們這種靠著魔力維生的「魔物」來說,待在盧德旁邊會有種難以言喻的...滿足感?安心感?就像幼兒靠在媽媽懷內那般,哎,愈說愈奇怪啊,你懂我意思的。

都靈:「那...對了,你們剛才有找到需要的東西嗎?」

宮 :「有勞關心,看。」

宮小姐用美足從手袖裡(對,就是用腳,啊啊啊)夾出一個像茶壺般,小小的金色器皿。她搖了搖,裡頭傳出清脆的聲響,聽上去像裝了堆小石頭。

羽 :「是我倆師傅的舍利子啦。就如通行證之類的玩意。」

舍利子...?甚麼玩意,聽上去總覺得有點不祥啊。

宮:「哎,總之你小子別亂碰就好,不然老娘可真要砍你命根了。」

請...請溫柔一點...!哎,開玩笑啦,我還沒用過啊拜託別砍了!總之別多手就好了吧...話雖如此,我們一來就拆了人家地盤耶!

都靈:「呃,雖然我大概無法代表所有人,但...在你們地方弄出這麼大破壞真的很抱歉——」

宮 :「莫介意,一切有形之物皆會崩解,石會化沙、水會蒸騰。」

羽 :「嘛,實際上還得感謝一下你們呢。這裡長久沒嘗如此熱鬧。」

都靈:「那麼,不知是否願意和我更進一步熱鬧一下——痛!」

咚!我的額頭狠狠地撞到甚麼東西上了...不、該不會是羽小姐故意拿我去撞的吧?耳鳴結束後張眼一看,原來我撞上了——一個大鐘。青銅色、滿是污鏽,鐘頂綁著幾根紅色絲布,正在如鳥翼般拍打空氣——噢是的,這些鐘會飛。

而且數量驚人。

不知不覺中我們滑入了山谷,流沙的勢頭未見減退,遊行隊伍反而變得愈來愈熱鬧——山谷暗處飄出大大小小的浮游鐘,還開始互相碰撞——輕碰則如風中響鈴、重撞則如震天巨鼓。我懂了,它們...不、牠們?是一組活著的樂器。我曾經聽過遙遠東方有一種類似的古代樂器,恐怕就是如此模樣吧。

而當然,熱愛音韻和玩樂的皎月小妹與難陀大哥,不可能安靜下來吧。他們開始比賽,就是常玩的那個...老闆說是叫「排球」來著?這排球又進一步進化了——你猜如何?他們一邊在流沙表面保持平衡滑動,一邊打球還要使其在大鐘間反彈,已經是遠超人類極限的運動了。而且他們在玩的「球」甚至還是從沙河中抓上來的木魚,撞在青銅鐘上創造出無法以樂譜紀錄的神奇樂章。看他們像幼童般玩得不亦樂乎,完全忘記後面還有隻大蟲,也不知該不該驚嘆。

至於其他人嘛——老闆在蜘蛛小姐的公主抱裡,好奇地觀察著一切,一如往常;伊蘭達莉小妹妹則正在瘋狂敲鐘,頗有我當年親眼見識過的李斯特之神韻。於是整個山谷迴盪著...該如何形容,想像一隻巨大千足蟲在彈奏管風琴吧。明明雜亂無章,卻又熱鬧非常,那便是這群人的厲害之處啊。

但好景不長——本來緊跟著我們,於沙河上跳躍的木魚,突然全數轉彎遠離路線,彷彿前方有甚麼不妙的東西。

宮:「啊。羽,前面。」

羽:「喂,小廝,他們有法子停下來嗎?再衝下去——」

再衝下去?喂喂,別告訴我前面有另一隻巨蟲正張大嘴等我們衝進去吧...只聽見盧德老闆好像大叫了一聲,宣告著我們抵達了終點。

前方是一道懸崖——廣闊到能吞沒整個沙海,對岸根本無從看清的黑色大坑。等一下,照這速度滑下去的話...我還沒準備好去見撒旦啊!

突然,就在正準備做甚麼之際,我「咳嗚」一聲大叫——整個人撞在一道看不見的牆壁上。先說清楚,我還沒用光壁啊,況且我甚麼都看不見。事實上,宮羽也都停止了動作,懸掛在半空中無法動彈。

羽:「甚麼玩意撞老娘!!...呃、絲?」

宮:「幼到幾乎看不見的絲...」

我稍微發出點光,總算看見空氣牆的真面目——原來是蜘蛛小姐製造的一個巨型蜘蛛網,兩端黏到山岩上,中間則用極幼細線織成網狀。對了,想像你在急速的河道內放出漁網,那便是此刻發生的事了。當然啦,我們,包括木魚、飛鐘等各式動物,通通變成了網中小魚,在那黑暗深淵前千鈞一髮地停下。

甚至乎,連後面的巨蟲都落入蜘蛛網中——看來,蜘蛛小姐並非在臨近掉落才緊急製網,而在稍早之前便已開始放出蛛絲。這是老闆還是她本人的主意呢?就不得而知囉。最終,唯一掉落深坑的只有沙,並形成一道壯觀的流沙瀑布。

無論如何,還不用見撒旦囉。

...但真是如此嗎?

宮:「正好,從這邊下去。」

我們追隨著兩位小姐的腳步,踩踏著飄浮鐘向深坑小心地下降,最終穿過瀑布進入一個洞穴——這麼一想,我們實際上進了「地下層」。

這裡是個難以形容、令人不安之處,充斥著惡臭和血跡,遠處是雄雄火光,但另一邊卻又有冷颼的寒氣吹來。

對了...如果真要找一個方法去描寫——是所謂的地獄?

噠噠。

那是甚麼聲音?乾脆的敲打...不、我曾聽過這種聲音,那是林間的牛羊、又或馬匹的腳步聲。

於是他們現身了。

長著牛頭和馬面的兩個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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