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Scarlet居然帶我到她的住處,我沒有,也不敢猜想她的動機,但自己控制不了腦袋去胡思亂想,不過是認識了一個晚上,便帶人回家,現在的女生是如此隨便的嗎?抑或是,這一切是一個巧合,一個因空虛而起的巧合?
 
咔嚓。
 
大門被鎖匙打開,Scarlet先走進屋內,按下了燈掣,屋內的裝潢映入眼簾,客廳空間不大,放了一張梳化,一張小茶几,兩個衣櫃,還有一部電視。雜物零散地擺放在客廳不同的角落,令空間顯得更加狹小。
 
我隨手撿起了地上的一個木製的音樂盒,沒有多餘的裝飾,只有盒蓋上刻了Scarlet的名字。
 
Scarlet見到我手上的音樂盒,突然變得慌張,立馬一手搶去那音樂盒,然後走進了房間,留下一臉錯愕的我。
 


從她的反應中可以看得出,那音樂盒對她有重大的意義,大概是她的心上人送給她的禮物吧,然而,這份禮物如今帶給她的不再是喜悅,而是一份沉重的悲慟,當初十分珍惜的心頭好,如今成為了令她痛苦的遺物,過往有幾多愛,現在便產生了幾多痛。
 
我坐在梳化上,座位很柔軟,令人有種想躺下的感覺,再望望牆上的掛鐘,原來已經接近凌晨三點鐘,難怪睡意開始侵襲我的意識。然而,一個人在一個陌生的屋內睡着似乎不太安全,而屋主又走進了房間,如此放肆地睡覺似乎有點冒犯。但Scarlet剛才的舉動一確實嚇了我一跳,我也不敢去再惹她,只好一個人坐在客廳中,頑強地撐着不斷下垂的眼皮。
 
就在我的雙眼半開半合之際,Scarlet所走進的房間傳來一陣騷動的聲音,我立刻把眼皮撐開,雙目直瞪房門的方向,只見Scarlet捧着一個小紙箱走出了房間,然後重重地把紙箱摔到地上。
 
我偷偷窺探半掩的紙箱,只見一隻疑似熊公仔的耳朵突出來,還有類似畫框或是相框的物體露出了其中一角。
 
「係佢送過俾我嘅嘢。」Scarlet低垂着頭,亂了的秀髮遮蓋了她的臉孔,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點解⋯⋯明明只係當我朋友,又送咁多嘢俾我⋯⋯」她的聲線有點顫抖,她單手撥起了亂垂的青絲,按住了額頭,此時我看清了她的臉容,沒有眼淚,只有一雙不甘的眼光。她蹣跚地走到梳化前,跌坐到我的身邊。
 
我坐直了身子,伸手到梳化前的小茶几,拿起了几上一個打火機。一個有吸煙習慣的人,打火機會放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因為煙癮來的時候,總是毫無徵兆。
 
我從褲袋拿出煙盒,抽出了一支煙,扶起了Scarlet的右手,豎起了她的食指和中指,把煙擱在兩指之間。
 
撻。
 
然後我背向她,慢步走到地上那個紙箱前蹲下來,把箱內的物件逐件逐件拿出來,熊公仔、畫框、生日卡、明信片、鎖匙扣⋯⋯如果一個人對一個異性沒有好感,真的會送她這麼多禮物嗎?抑或,這箱禮物的重量,始終不夠佔據一個更高的位置?
 


或許,一件物件所包含的意義,在每個人眼中都不同,對Scarlet的意中人而言,不過是贈予朋友的小小心意;對Scarlet而言,每一件都是心頭上的一塊肉。如今肉已腐爛,只有Scarlet仍然對它們珍而重之。
 
我仔細端詳每件物件,然後根據每一件的形狀大小,好好放進紙箱之中,再把紙箱蓋好,封好,用筆在箱的表面寫上兩個字:垃圾。

當滿載回憶的舊物失去了當初的光澤,儼如一坨廢物的時候,再留下作憑證也只是徒然,逝去的,終究是捉不住,留不低。
 
我回頭看了看Scarlet,她錯開了眼神,不忍直視我的一舉一動,頭頂上縈繞着她吐出來的每口怨氣,久久不散。
 
她的憂愁看得我見猶憐,不禁替她感到唏噓,此時的我有一種為面前這朵弱不禁風的鮮花驅走寂寞的念頭,說到底,不過是遇上了同是天涯淪落人,互相慰藉而已。
 
我走到Scarlet跟前,彎下了腰,用我的嘴唇接上了她的嘴唇。
 
那怕只是一夜歡愉,至於少,兩個孤單的靈魂,能夠在對方身上,偷來了一晚差不多的快樂,以渡過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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