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邊啊我地而家?」
 
「宮殿。」
 
「你肯唔肯定果度有線索架?」
 
「唔知,而家過去肯定一下。」
 
三人在無人的大道上跑著,監官範圍裡的建築門窗也關上了。神馬巡視四周,到處也是埋伏的好地方。
 




他總感覺有人在監視他們。
 
「唉死啦,今次玩到咁大,收唔到科喇。」阿叻感慨的說。
 
Joyce點點頭:「多得肥超佢地,我地先走得切。」
 
「只怕啲監官會追上嚟。」神馬打醒著十二分精神。
 
宮殿近在咫尺,一如預期的沒有人看守—大概沒有人想到有人會在這個時候明目張膽闖入宮殿吧。
 




甫開門,宮殿裡一陣寒意向三人襲來。
 
「入嚟呢度就令我諗起上次件事......」阿叻厭惡的掃視華麗的大廳。
 
「至信同芷籬到而家都唔知喺邊。」Joyce說。
 
「我咪講過囉,佢地一定係已經逃出左監獄......一定!」
 
阿叻堅持自己的這個想法,直至他們發現宮殿裡的冷凍房。
 




那裡掛著一條條的乾硬的屍體,屍體猙獰的面目,叫三人瞠目結舌。
 
Joyce瞳孔放大:「呢啲,係人...?」
 
神馬點頭:「恐怕係喇。」
 
「好變態。」
 
「無喇無喇,佢地實係比人食左喇......」阿叻又傷感又反胃的嘀咕著。
 
剛看到的屍體還有完整的人形,之後走進一點,冷氣更強烈,是一種刺骨的寒涼。沿路的屍體很多也少了肢體,有些甚至只剩頭部骨碌的吊掛著。
 
阿叻望著長髮女屍的頭顱和她荒誕的笑臉,終於按捺不住,找個角度吐出嘔吐物。
 
「不如走啦,呢度都幾陰深。」Joyce提議。




 
「贊成...嗚......」
 
阿叻和Joyce意欲折返,但神馬叫住了他們。
 
「等等。」
 
冷凍房另一邊的盡頭,燈光一閃一閃的,隱約可聽出宛如手錶發出的電子聲音。神馬放慢腳步走近去看,牆壁上掛著灰白色的高科技箱子,箱子有如手心般大小,上面刻著一橫橫的印紋,乍看起來似是個廣播器。
 
「咩嚟架呢舊野?」阿叻跟上,禁不住好奇的問了一句。
 
Joyce說:「我諗,應該係調教呢度既冷氣既裝置啫。」
 
「唉好啊,有無得教番無咁凍......」阿叻身穿著短袖上衣,雙手交叉磨擦著胳膊。
 




神馬摸了摸裝置,再觀察圍繞箱子附近堆積如山的工具,不同意她的說法:「冷凍房通常唔會擺放調教冷凍既裝置喺呢個堆積雜物既位置,通常會設喺牆角近冷氣位,方便使用者。另外,冷凍房既溫度裝置無可能整到咁細,我懷疑......」
 
「懷疑?」
 
「我懷疑呢個裝置根本唔係用嚟調教冷氣。」
 
兩人聽著神馬的推斷,心裡又是一寒。
 
神馬嘗試打開裝置但失敗了,而且裝置不時發出「Error」的聲音,叫他苦惱無門。
 
Error?
 
幾乎毫無線索。
 
「呢個地方真係好奇怪,不如我地都係出返去啦。」




 
阿叻說過以後,不等兩人回應,逕自回頭步出冷凍房。神馬專注研究裝置,Joyce閒著便看看四周的屍體,一個比一個噁心,它們仿似街市叫賣時被吊掛起來的豬牛。要數差別的,只是他們曾經是人類。
 
如果,呢度真係掛住左至信同芷籬喺度呢?
 
我,應該要點做......
 
Joyce想到這裡垂低臉,不敢繼續看下去了。
 
「唔駛擔心喎。」
 
神馬看穿了她的煩惱。
 
「對佢地有啲信心,而且一味只顧憂心,最後咩都會做唔成架。」
 




「嗯...」
 
Joyce拍拍臉頰,不讓自己胡思亂想,收拾心情去幫助神馬。
 
「喂喂......」
 
阿叻忽然回來。
 
「你唔係話出返去等住先咩?」神馬沒有回頭,自顧自的研究著裝置電路來源。
 
「係就係。」
 
阿叻聲音打顫。
 
「但係我聽到有腳步聲過緊嚟。」
 
「咩話!?」神馬與Joyce異口同聲喊出來。
 
話音未落,冷氣房出口方向發出拉門聲,Joyce嚇得雙手闔合嘴巴。三人連忙在雜物後找個位子躲避,屏息探視腳步的來源。
 
啪躂啪躂,啪躂啪躂。
 
走路的人每隔幾步停一停,然後又再往前走,有秩序、反覆的節奏令他們心跳加快。
 
「佢應該係搵緊啲野。」神馬吭聲低語。
 
「可能就係搵緊我地......」
 
「噓。」
 
白燈映射下,從地面上可見一團黑影漸漸變大。神馬不敢偷看,萬籟俱寂的冷凍房,每個少少的動作也會很顯眼。
 
那人來到了,又是停下腳步。三人面面相覷,神馬用手指指向自己,再指向黑影方向,示意他去探看,阿叻吐吐下唇點頭。
 
望著一動不動的黑影,神馬全神貫注,手心握緊拳頭。
 
他站出來,警戒的巡察四周。
 
沒人。
 
不僅沒有看到任何人,他低一低頭,就連剛才的黑影也消息無蹤。
 
奇怪了,怎麼不見了。
 
猛地!
 
雜物的另一面跳出一個身影,那人提著刀子繞到神馬背方,抓著他的手臂拉扯向背部,右手用刀放在他的脖子前。那人手法迅速利落,整個動作花了不過三秒,神馬反應不及,更別說Joyce和阿叻。
 
「神馬!!!」
 
那人靠頭至神馬耳邊。
 
「你地嚟左唔應該嚟既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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倉庫鴉雀無聲,從外面看不清裡面的情況。好幾個監官注守著出入口,他們眼神銳利。
 
至信和芷籬於附近的榕樹後找個位子躲好,至信從草叢的罅隙監視環境,芷籬則盤腿坐在樹後平坦的石塊上,留意附近大路有沒有人經過。
 
「睇唔睇入面點啊?」
 
至信頻頻搖頭。
 
「監官封實哂視線,但如果換個清楚啲既角度,佢地實見到我地。」
 
「唉......希望佢地三個無事啦。」
 
「命就應該留得住既,不過打左針既話,可能已經唔記得左我地。」
 
「我唔想咁樣。」芷籬掃掃胳膊:「一段感情,唔理係友情定愛情,當只係剩低一方既人擁有記憶,呢種感覺好寂莫。」
 
至信低頭不語,他認同這個說法。
 
倉庫突然傳來聲音,是響亮的無線電廣播,兩人連忙豎起耳朵。
 
「各位好,你地或者唔記得左點解會身處呢度,但你地都係犯過事既罪犯......」
 
是獄長的聲音。
 
獄長的廣播言猶在耳,感覺好像發夢時看到的東西,其後親身再經歷過一般——至信醒覺自己曾經聽過相同的廣播。
 
雖然早已知道事實,但確認之後,又是一陣心寒。
 
我們到底在這個監獄島裡反反覆覆渡過多少年了?
 
至信瞪大眼睛,不敢猜想真相。
 
「只有一年既刑期......」
 
廣播的內容迴盪在耳邊,揮之不去。
 
「我地不如去搵番大隊啦。」至信提議:「呢度既守衛咁森嚴,我地都已經做唔到啲咩,唯有希望Joyce佢地無咩大礙。」
 
「...嗯。」芷籬同意,至信轉身意欲離開。
 
「等陣。」
 
他感覺到手指尾被輕輕抓住了,芷籬皺起眉頭,一動不動的僵著。
 
「做咩事?」至信留意著芷籬清澈的眼眸。
 
「聽下個廣播,好似......同之前有啲唔同。」
 
「噢?」
 
至信感興趣的蹲下來,收細呼吸聲,手抓著下巴摸兩摸。
 
「監官們注意,呢個係個特別廣播。」
 
「喺十點正,將會有6名新犯人由宮殿港口抵達,你地分配好後到時派人過去。」
 
然後,廣播便中斷了,一切回歸恬靜。
 
芷籬偏偏頭,思索著剛才獄長說的話。新的犯人,不就正是代表有一些跟他們一樣無辜的人,準備要來接受無了完的刑期嗎?
 
至信開腔:「係替代品。」
 
「點解要咁做......」
 
「我諗,呢個係「國家」既管治手法。」
 
她百思不得其解,儘管事情背後涉及政治因素,但受害的為何往往是普通人,難道推動政治改革的目的不是為了大眾嗎?
 
亦或是為了一己之圖?
 
「而家唔係擔心呢樣野既時候,啱啱既廣播仲隱含左另一個好重要既信息。」
 
芷籬亮起眼眸,洗耳恭聽。
 
「獄長講到有新犯人嚟到,意思係會有一種承載物帶佢地過嚟,而佢話係由宮殿港口抵達,相信好大機會係船。」
 
「咁即係...」
 
至信敲敲芷籬後腦,她噘蹶嘴。
 
「即係我地有辦法離開呢度喇。」至信揚起嘴展出陽光笑臉,一手拖著芷籬向倉庫相反方向奔跑。
 
她感覺到臉上熱烘烘的。
 
剛才的不安一洗而空,芷籬已經不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她慢慢發現自己的情緒起伏偶爾很大波動。
 
而波動的原因,好像永遠也關於至信。
 
「唔好跑咁快啦,我跟唔到啊。」
 
「我拖住左你,你點會跟唔到啊。」
 
「咁樣跑好辛苦嘛,我好似扯線公仔咁......除非你孭住我!」
 
芷籬堅持的停下來,瞇瞇眼嘟著嘴。兩人相隔幾步遠,手卻依舊緊扣著。
 
至信望著鮮花般的芷籬,僵持了十秒,最後還是投降了。
 
「上嚟啦。」他放開手背著芷籬欠欠身子。
 
芷籬滿意一笑,跳在至信背部上,雙手放在他的胸前擁著不放。
 
該死的。
 
至信過了十秒便後悔了。
 
現在甚麼時勢了?現在正值打仗時期,還在這裡耍樂。
 
但難不成把芷籬丟在地上?他也做不到。
 
結果他們沿著無人的道路一直走,路上芷籬並無叫他放下自己的意欲。
 
直至他們在路面上的另一邊,看見阿Hill。
 
阿Hill呆然的望住二人。
 
芷籬二話不說,從至信的背脊跳下來,他們兩人裝著什麼也沒發生的樣子。
 
至信留意到阿Hill向自己投以危險的目光,他不去正視。
 
一陣空白,大概有六、七秒左右,阿Hill擠出關切的笑容開口。
 
「你地去左邊?老三派我嚟搵你地,我地好擔心啊。」
 
兩人互望一眼。
 
「斷估......你地唔係去偷情掛。」阿Hill似笑非笑。
 
「邊係啊。」未等至信,芷籬搶先回答:「我地去左偵測倉庫果邊情況咋嘛,雖然果度就發現唔到啲咩,但係比我地發現左逃出既方法!」
 
「係...?」阿Hill擺出驚喜的眼神。
 
芷籬雀躍:「就係去宮殿港口,果邊可能會有船,我地可以搵機會搭船走喇!」
 
有一瞬間,至信留意到阿Hill臉色沉了,但他很快又回復跟芷籬相同般雀躍。
 
是錯覺吧。
 
「係喎,偉晉佢地點樣?」至信問。
 
「呃......佢地已經成功殺左獄長,而家去緊宮殿果邊。」
 
「獄長死左?」至信疑惑的張大口。
 
獄長居然沒有作任何防避的自投羅網?他一直認為與獄長對戰會是很棘手的事,怎麼好像變得過份地簡單了?
 
先不說這個......
 
「點解係去宮殿,而唔係去倉庫救人先?」
 
「呢層......我諗偉晉想趁宮殿無人看守,去攞多啲資源掛。」
 
阿Hill支吾以對,叫他更添懷疑了,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
 
至信嚴肅的打量著阿Hill,倏地臉頰感受到一隻柔軟的手頻頻拍打著。
 
「阿Hill無啦啦點會呃我地喎,唔好成日疑神疑鬼啦。阿Hill,你帶路帶番我地去大隊啦。」
 
想想看,芷籬的話也有道理,至信唯有尷尬的笑笑。
 
「對唔住,可能係我心多左。」
 
「唔緊要。」
 
阿Hill回頭邊帶路邊說,至信看不到他說出此話時的表情。
 
但是,他莫名嗅到一陣血騷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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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馬怔住了,刀鋒貼到喉嚨,他連聲也不敢吭。
 
偷襲的人手法太純熟了,而且另一手被他迅速壓在背部,令他難以駛出力氣。
 
果然,計劃還是失敗了嗎。
 
阿叻和Joyce宛如石雕一樣,嚇得不懂反應。
 
這樣緊迫的狀態靜白了快有半分鐘,忽然間那人把刀向高一揮,神馬乘機仰前閃避,狼狽著地。
 
「哈哈哈......」
 
那人莫名奇妙的大笑,神馬聽著感覺熟悉,再抬頭看著此人。
 
黑黝的膚色在燈光下閃爍生光。
 
「你係上次天台條友...好似叫偉仔?」
 
「你既身手比以前差左喎,唔好成日荒廢操練啦。」
 
偉仔收起刀掛於褲的皮帶上,伸手向倒在地上的神馬。
 
「我唔記得我以前既事喇,所以麻煩你下次唔好再偷襲我。」
 
神馬說過後瞄他一眼,最後還是捉住他的手,偉仔把他拉起來。
 
「下......扯,原來識既。」
 
阿叻反反眼皮說,Joyce嘆口大氣靠在雜物旁,冷凍房的氣氛終於舒緩下來。
 
「三位好,我叫偉仔。」
 
「唔駛自我介紹喇...」神馬毫不在意拋出一句:「反而我想問,你成日講到我地兩個識咁樣,我地以前莫非係朋友?」
 
「係死敵。」偉仔更正。
 
「講多少少。」
 
偉仔沉思片刻,嘆一句說來話長。
 
「你以前曾經係「國家」既人,而我就係聯合軍既人,當時我同你有好幾次過節,你殺過我既下屬,我禁錮過你既同伴,鬥過你死我活。」
 
「神馬係國家既人?」
 
Joyce無意式的把手抬起,作出防避手勢。
 
「曾經啫。」偉仔替神馬回答:「之後做左叛國者,我地既關係就變得好微妙。」
 
「聽落好Gay...」阿叻斟酌他用「微妙」的這個用詞。
 
神馬說:「咁你今次嚟係幫我地逃出監獄?」
 
「無錯。」
 
偉仔本是想先找老三,但一旦其他人發現他逃出洞穴,只怕會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他邁步向裝置方向,繼續說。
 
「因為你地既記憶入面掌握好重要既線索,只有幫你地逃出監獄島,翻去格林城搵方法拼合記憶,先會有辦法瓦解「國家」。」
 
「估你唔到喎,乜原來你咁重要架。」阿叻調侃一笑。
 
「似你咩。」
 
Joyce跟上偉仔,好奇他在裝置前幹什麼。
 
裝置發出電子聲響。ERROR…...ERROR…...
 
「我地試過研究個裝置,不過佢只係不斷咁話ERROR。」
 
偉仔咧嘴搖搖頭。
 
「你地用錯方法喇。」
 
他把嘴巴對著裝置,倒抽空氣,慢慢開口。
 
「嘶也也也也......」
 
「!!?」
 
「做咩啫你?」阿叻問。
 
三人不解他的行為,偉仔剛才是在扮著什麼東西的聲音嗎?
 
偉仔回頭說:「係喎,你地應該係未見過獄長,佢講野都係咁既聲架。」
 
「下,但我明明記得佢廣播把聲係正常既女聲喎,而且你啱啱發出既聲,根本唔似係人會講既野......」
 
Joyce未把話說完,裝置忽然打開了。
 
「原來係聲音辯識系統。」神馬說道。
 
偉仔在按了箱裡紅色的按鈕,突然間,冷凍房猛烈的震動,三人不知所措,偉仔說這時正常的反應。
 
裝置緩緩下陷,圍著它的牆壁浮現出門狀的空隙,偉仔輕輕一推,牆壁變得似門般打開了,牆後映於眼簾的是一條墨綠色的隧道。
 
阿叻聽到有人驚叫一聲,可能是他自己。
 
「入嚟先。」
 
「入面係通去咩地方?」
 
神馬謹慎一問,他還未能完全相信偉仔。
 
「通去真相既地方。」
 
偉仔抬腿步進隧道,神馬他們跟過去。幾人進裡後牆壁自動關上,隧道頓時靜得出奇。
 
阿叻邊走邊沉思著,然後好像想到些什麼,咯咯的笑起來,笑聲包圍了隧道。
 
「點解冷凍房呢啲地方會有個咁既秘道,莫非......獄長用嚟偷情?」
 
Joyce不屑的望著興起阿叻。
 
「唔係個個都好似你咁諗架,咸濕佬。」
 
偉仔淺笑:「某程度上佢都無錯嘅。」
 
「下,真係架?隧道盡頭肯定有班私藏既仔仔,比佢晚晚都上演活春宮啦。」
 
阿叻想著畫面,不禁露出猙獰的面孔失笑,Joyce往他臉頰送了一掌,他才驚醒過來。
 
「我係你就唔會咁諗喇。」偉仔說:「呢條隧道係通往獄長既寢室,而佢偷情既對象,你地都見過架。」
 
阿叻靠近偉仔:「我地見過?邊個邊個?」
 
「咪就係頭先冷凍房吊掛起果幾個囉。」
 
Joyce噗哧笑了,阿叻想一想,才明白偉仔所謂何意,他又感覺反胃了。
 
戀屍癖。
 
「你既意思係,我地去緊獄長間房?」神馬忽然改變話題。
 
「無錯。」偉仔點點頭:「隧道前面會有分叉路,通去兩邊唔同方向,其中一邊就係去獄長寢室既秘道。」
 
Joyce不解:「返房都要搞咁多野,唔會好麻煩咩?」
 
「對佢嚟講唔會,因為佢跟本唔需要休息,所以好少返房。」
 
「唔需要休息......」神馬陷入迷思。
 
「你地可以趁機會,入去搜索下有無重要既資料。」
 
「咁另一邊隧道出口呢?」
 
走著走著,他們來到分叉路口,阿叻指向左邊路口問道。
 
「港口。」
 
沿著右邊的路到達寢室,寢室不算大,擺放著樟木衣櫥、書桌和大床,簡樸的裝修加上整潔的環境讓人有歇息的感覺。
 
雖說獄長不常過來,但這裡似乎經常有人打理。
 
偉仔走到大床旁邊的窗户,拉開窗簾讓光線照亮寢室。
 
「哈,獄長間房比我想像中正常。」阿Joyce踱步觀察四周。
 
「通常女人展露喺人地眼前既性格,同佢內心係好大差別,你睇佢間房就知佢係個追求安穩既女人。」
 
阿叻坐在大床上,擺出看透世事的樣子說著。
 
Joyce反個白眼:「你頭先先話人晚晚上演活春宮。」
 
神馬翻開衣櫥,看著千偏一律的粉紫色監官製服。
 
「我好似未見過呢種製服。」
 
「呢啲係獄長尊屬既製服。」偉仔抱住胳膊背靠牆上:「可惜你地未見過佢真人,佢係一種幾有趣既生物。」
 
「生物?」
 
「嗯,生物。」
 
「大家!」Joyce打開著抽屜,取出了一瓶液體:「我發現左啲野。」
 
「係藥水?」神馬從鮮色的液體及包裝推斷。
 
「應該係,而且上面仲貼左個標籤。」
 
Joyce嘗試閱讀藥水的標籤,但標籤上的文字十之八九也是從未見過的符號。
 
除了文字末段的一個英文字。
 
Recovery。
 
神馬探頭進抽屜裏,還有四瓶相同的藥水。
 
「唔好理喇,帶走哂佢地先,可能日後有用。」
 
他以防萬一的把藥水通通拿出來,然後交給阿叻,阿叻坐在床上抬頭愕然的望著他。
 
「做咩啫你?」
 
「你攞住先啦,無袋呀我。」
 
「你覺得我有咩...?」
 
神馬不打算爭辯下去,索性拋向阿叻,阿叻好不容易的接住。
 
「你攞十分鐘換我,我攞十分鐘再換你,好未?」
 
「就咁話。」
 
Joyce看著兩人奇怪的對話,心裡暗暗笑了。
 
所謂兄弟,就是這樣無聊和笨蛋吧。
 
雨勢大了。
 
前往宮殿的路上,獄長蹣跚的帶路,緊隨其後是叛變的村民。
 
雨勢沖洗著她的槍傷,她掩著傷口,一臉痛苦。
 
「獄長,你無咩大礙嘛?」有村民問。
 
「無...」她微微沉吟:「只係需要返房休息一下。」
---
 
噠噠噠噠......
 
三人急步而行。
 
雨勢變得喘急,灰濛濛的路上,就連十步以外的景象也被嚎雨遮蓋。
 
「而家咁大雨,我地要唔要搵個地方避避先?」阿Hill提議。
 
「好呀。」兩人答。
 
惡劣的天氣,令行動變得困窘,同時亦令人不易顯露於敵人前。至信相信暫避一刻也無壞處。
 
他們找了一個兩層高的監官樓房,至信嘗試爆門而入,但馬上發現門並沒有鎖上。他們走上二樓的書房,至信坐在背對窗戶的沙發上,阿Hill把書桌的椅子拉到沙發附近坐下,芷籬則在靠在窗外觀察環境。
 
「我地首要目標,係要趕得到十點去到宮殿港口,十點會有船運新既犯人過嚟。」
 
至信重申他們現階段的任務。
 
「既然獄長已經被打敗,我地亦有村民既戰力,我地一陣同佢地會合之後一於兵分兩路:一邊留意有冇船果嚟,然後搶船。另一邊闖入監獄,救哂啲犯人出嚟,包括神馬佢地。」
 
芷籬雙眼炯炯有神的贊同這個計劃。
 
阿Hill卻虛笑一聲,沒有表態。
 
「你覺得個計劃唔得?」至信留意到他的反應。
 
「唔係唔得,聽落仲好完美。」阿Hill斜視至信一眼,然後低頭笑說:「不過我建議你唔好咁有自信啫。」
 
「咩意思?」
 
「無咩意思,只係對你本人作出少少建議。」
 
「你由邊一個位可以睇得出我過份自信呢?」
 
「由你果種自以為得到全世界既眼神。」
 
阿Hill注視至信,兩人陷入沉默的對望,氣氛變得古怪起來。
 
過了好幾秒,阿Hill發現芷籬深邃的眼眸投射過來,自己才柔順的垂低頭。
 
「算啦,當我無講過。」
 
「...」
 
雨點聲浪不斷,房間內的掛鐘顯示為九時三十二分,至信看看鐘,逕自說著:「如果雨勢仲係咁大,我地九點四十分繼續行啦,要趕得切去港口。」
 
說完以後,房間回歸靜謐,乾等的感覺總是漫長的,芷籬倦怠無力的靠窗看著大街,雨點灑在地上似花一般化開。
 
她閉上眼,嘗試細心聆聽著水聲,接連不絕的雨水在耳窩交替,仿佛奏著一首狂亂的樂曲。
 
聽得著迷,忽然樂聲微微的改變了,有種不自然的聲響混在其中。
 
情況好比交響樂演出的中段,忽然插入了電吉他的和絃。
 
是踏在水窪上的腳步聲。
 
芷籬打開眼去看,從聲音的來源發現一群人魚貫而行。
 
「你地過嚟睇下!」她興奮的喊著。
 
兩人走到窗前看個究竟。
 
「村民。」
 
阿Hill露出舒懷的臉容,至信亦面露悅色。
 
芷籬準備跑下去:「我地去會合佢地啦。」
 
「好啊。」阿Hill走到芷籬身旁。
 
至信笑著看外頭的人,忽然眉頭一皺,笑容瞬間收起了。
 
「做咩事?唔好望喇,快啲落去啦!」芷籬催促。
 
是我眼花了嗎?
 
但那位帶頭的人,可是徹頭徹尾的獄長。
 
獄長怎會跟村民一起的?
 
阿Hill見至信板起臉容,萌生不安的念頭。果然,下一瞬間他便狐疑的盯著自己。
 
可是他沒有對自己說些什麼,只是叫停了芷籬。
 
「等佢地過左去宮殿先,我地等多陣。」
 
「點解啊,大家既然都喺度啦,我地無謂哂時間......」
 
「相信我。」
 
簡單三隻字,卻有震懾心靈的力量,芷籬聽到以後也不再多說。
 
人群邁步遠去,她才驀然發現三人之間的氣場變得繃緊起來。
 
過了半晌,幾人再度出發。
 
至信這次要求阿Hill先行,芷籬緊接著,自己尾隨其後。獄長與村民一起走的畫面令他有著一個大膽的假設。
 
他不希望自己所想的是真的。
 
但一旦自己推理沒有錯,杵在前方的男人會是個極具危險人物。
 
芷籬問至信何解,他並沒有回答,阿Hill和芷籬還是照做了。
 
雨水拭淨至信臉上的油份,他一路上反覆想著下一步該做的事,盤踞於腦海的是一個又一個的可能性。
 
不久之後,他們到宮殿門前,踱步而進是華麗的大廳。
 
至信望向左邊靠於支柱的茶几,上方擺著花瓶。
 
他嚥了一口水,望望花瓶,又望向阿Hill。
 
「前面有兩道門。」阿Hill數說,但沒有回頭。
 
「你諗下行邊一邊會好啲。」至信分散他的注意力,放慢動作向茶几走。
 
芷籬與阿Hill並肩而站,與阿Hill認真沉思著。
 
至信拿起花瓶,腦海忽然閃出回憶
 
「我唔係內奸。」
 
洞穴裏,偉仔跟至信說。
 
「我相信你。」至信向偉仔拋出洞穴牢房的鎖匙:「好唔容易先偷到架。」
 
偉仔輕輕一笑:「你呢位陌生人居然咁信我,仲知恩圖報。」說著,他的臉又變得正經:「不過偉晉既推理未必有錯,監獄果邊可能真係放左內奸喺度。」
 
「你估係邊個?」
 
「我估,唔止一個。可能兩個、三個、甚至更多。」
 
至信聽著,眼神迷惘。
 
「所以而家開始,你邊個都唔好信,要知道獄長既行事手法,無你地想像中咁簡單。」
 
至信不斷的點頭深思著。
 
「總之一有懷疑,記住要先發制人,只有咁樣,先可以保到一命。」
 
記憶褪變得白茫茫,至信的意識返回現實,他手持著花瓶,小心翼翼的走到阿Hill後背。
 
先發制人。先發制人。
 
他此刻腦袋只有這個話。
 
至信高舉花瓶,用力往阿Hill後腦揮下去!
 
「啪啦啦啦......」
 
花瓶粉碎的聲音。
 
至信撲了個空,失去重心的掉下去。
 
阿Hill早有預算的作出閃避,然後冷峻的用力踏在至信手掌上,他痛苦的喊了一聲。
 
「咩事?做咩事啊你地!?」
 
突如其來的事令芷籬手足無措,徬徨的把雙手放在臉頰。
 
「芷籬,佢......」
 
「芷籬,佢係內奸啊!見唔見到佢啱啱想用花樽偷襲我!」
 
阿Hill扯高聲線打斷至信的話,芷籬眼睜睜的望著兩人,搞不清狀況。
 
「我...我唔知道發生緊咩事......」
 
至信怒視阿Hill說:「獄長頭先同村民一齊行,如果我無估錯,佢地全部都係內奸,而你就係獄長派嚟殺我地,係唔係!」
 
「你到底講緊咩?我完全聽唔明啊。」阿Hill斬釘截鐵的說。
 
「阿Hill應該唔係個咁既人嚟架......」芷籬哆嗦著。
 
阿Hill說:「係囉,如果唔係我反應得切我已經死左。至信忽然偷竊我,一定係內奸!」
 
「至信......」
 
「唔好信佢啊!啊......」阿Hill加重力度踏在至信的手掌。
 
至信目光如炬的盯著阿Hill,他卻沒有絲亳退縮的跡象。
 
「芷籬。」
 
阿Hill指向右邊支柱的花瓶。
 
「攞個花樽過嚟,等我了結呢個內奸。」
 
「芷籬,相信我,佢先係內奸啊!」至信苦苦掙扎。
 
「攞嚟先啦。」
 
阿Hill以命令的語氣義正詞嚴的說著,芷籬不知所措,還是照做了。
 
至信趁機會用另一隻手襲向阿Hill的腿,他閃避之際至信乘機撲上去,兩人僵作一團。
 
芷籬拿著花瓶,傻怔怔的杵著。
 
「你地會唔會係有啲誤會啊......不如你地放分開先。」
 
「無誤會!」兩人同時回應。
 
至信見勢色不對,開口提議:「芷籬,而家既情況係我同阿Hill之間,有一個係內鬼,如果你覺得邊個係內鬼,你就用盡力將花樽打落邊個個頭度。」
 
芷籬過了半晌,表示明白的點頭。
 
剛才獄長與村民共處,但不見老三等人,依推斷他們鐵定是叛變了。而偉晉之前所說的「雙重內鬼」,可能性並不只是有偉仔一人。倘若偉仔不是內鬼,那剩下的人選便只會是阿Hill。
 
一時半刻,要向芷籬解釋來龍去脈實在有難度。而且我的推斷全部是假設,但我首先襲擊阿hill是事實,本想先發制人的我,如今卻反被人抓住其害誣陷我。
 
至信如今,唯有祈求芷籬對他有信任。
 
可是,事實擺在眼前,芷籬筆直的向他走過去,清澈的眼睛注視著自己不放。
 
阿Hill看到芷籬向至信走去,偷偷咧嘴一笑。
 
「無錯,芷籬,相信你自己就得喇。」
 
芷籬站於至信的跟前,高舉顫抖的手,她久久未有行動。
 
她並不相信我。
 
「對唔住。」她說。
 
空氣凝固了,至信的眼前,一切仿佛也成為了慢動作。芷籬把花瓶敲過來的畫面,阿Hill抓著自己竊笑的畫面。
 
他又想起Amy了。
 
一直以來寄居著腦海的人,她到底現在怎樣了?會否生活得安好,抑或早已經死去?
 
有人說過,堅守信念一心向善的人,死後能到達名為天堂的仙境。
 
如果此刻的我死了,是否能在天堂裡找到她?
 
算了。
 
死去以後再算吧。
 
至信合上眼睛。
 
「啪啦啦啦啦......」
 
血似泉水般湧出來,把碎落地上的瓦片沾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