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河·十五)
 
他以為,自己成為了明迴之,自己與蕭衡就會毫無關係,他就在也不用看著那一張讓自己傾盡所有到最後又失去所有的臉,更不用感受他入骨的溫柔。誰知道,八年後,蕭衡又出現在他生命中,就連聽到名字都會淚流滿面。
 
姜礿珵整個人趴在了琴上,不知不覺便入了夢,恍惚回到少年間,大家在穹頂吵吵鬧鬧。自從那次從樹林回來之後,蕭衡對他的態度似乎沒有如此惡劣了,竟然能任由姜礿珵對他勾肩搭背,甚至玩弄他的劍穗。他夢到自己違反了穹頂的規矩,幾乎在房內喝得爛醉,他不知道為什麼,只是靠在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裡,他不自覺地又往裡蹭了蹭,直到確定自己整個人都浸在暖流中。他抬起頭,大概是因為酒意,未能看清懷抱的主人是誰,只記得那人身上有自己很喜歡的香味。雞鳴,晨光初現,第一縷光漏進密室內,姜礿珵睜開了雙眼,竟是一場空,他,依然是明迴之。
 
醒來的姜礿珵臉上仍有淚痕,他低著頭,不再看一眼牆上的畫,走出密室。窗外,墨河山上的雪比昨日又消融不少,姜礿珵披上黛色的大衣,坐在桌前細細整理,他從銅鏡中瞥見眼角那三道已經淡去許多的傷疤,一如往常用頭髮把它掩蓋住。八年了,外人都默契地閉口不談,但是上天就愛警醒世人,發生過的,在他身上總會留下痕跡的。
 
今日,墨河的家主明洌寰把所有明家子弟都召集到本家,商討的是日子將近的五界成年考核,雖然沒有姜礿珵這具身體什麼事,但是於禮,他還是要去應酬的。姜礿珵把勾雲玉佩掛好,像是昨晚從未莫名波動過一般,眼底恢復了日常的平靜,再踏出宅子。墨河致北,人煙稀少又背靠鸞山,姜礿珵見四周無人,才敢大膽用輕功,直到臨近民宅才停下,雙手藏在袖中交叉放在腹前,緩慢不急地走著,繼續扮演著墨河皆知的廢柴、污穢、怕事的明迴之。尚未走到明氏本家前的大道,姜礿珵遠遠就看見明迴愈在等他,姜礿珵心中直嘆氣,說他是少根筋的傻小子。
 




明府正殿內早就坐滿了不少人,明洌寰坐在正中央交代著成年考核的細節,那高高在上的位置姜礿珵也是曾放蕩過幾年的。明向闌和明迴愈身為嫡出,自然坐在左右,而明迴之的位置則幾乎遠在門處。姜礿珵屈膝而坐,悠然自得地在喝茶、發呆,反正又沒自己什麼事,以往聚集在本家他這種小雜魚也是無人留意,也不會有工作,只要出現一下就可以全身而退。可是不知道誰屁股癢癢,今兒就是要逮住他不放了。
 
正當姜礿珵伸手要拿起盤中的果子時,他的右眼皮不自覺跳動了,隨即他便聽到明向闌說:「爹爹,成年考核乃五界大事,多一人幫忙就能多一份保障。我看以往墨河的大事大節,迴之都只是在一旁觀看,就連參與也是甚少的。雖他一直以來不問世事,也不爭不搶,但是他畢竟也姓明,不管大家心中多不想,爹爹你也知道他本該是坐在阿愈身側的。」在座的眾人似乎沒想過明向闌會在大家面前把話挑明,姜礿珵更是嚇了一跳。明向闌道:「我看這次成年考核的工作迴之也要參與,不是事前準備,而是要在餐宴上一展身手。」
 
姜礿珵心中暗道不妙,這是什麼鬼主意?難道就是因為昨日自己在她面前說了一句「可惜自己沒那個本事能跟阿愈一樣,有機會在餐宴一展身手。」嗎?
 
明向闌轉身看向姜礿珵:「我記得迴之從前在穹頂跟天君學習時,曾經連緗原那個末代昏尊也打敗過。雖然自緗原一戰後事隔數年,只是餐宴上只是例行的演示,這些基本功迴之你該不會是連這也忘了吧?」
 
耍無賴姜礿珵可是一流的:「阿姐也太看得起我了,從緗原回來後大家也是知道我的身體大不如前,別說舞槍了,僅剩那一點內力都不知道能不能從這裡飛回鸞山呢。阿姐就別讓我出糗也別讓我在其他仙門前丟了墨河的臉。」
 




誰知明迴愈這小子真的好說不說,居然來了興致,搶著說:「不怕不怕!表哥,不是有我呢嘛!成年考核還剩下半月,阿爹,阿姐,這事包在我身上。」
 
見自己的兒女都護著明迴之,捧著明迴之,明洌寰念在他畢竟是自己的侄兒,又想著餐宴也不過是各家一起過過場,助助興,就允了。除了明迴愈興致勃勃,明向闌等看好戲,姜礿珵還在想怎麼拆招,在座的明家子弟都一臉不解,甚至不忿。
 
明洌寰臨走前還順便對姜礿珵說了句:「既然如此,過兩日青岳一行,你也跟上吧。」
 
本來還怕明洌寰不答應的明迴愈笑開了臉,姜礿珵了結了一樁心事之餘,心中對明向闌這個女人又不禁更加堤防,她在青岳,到底知道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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