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河·十六)
 
姜礿珵與蕭衡相識多年,青岳雖也去過幾次,但是也絕沒有到留下了什麼痕跡的地步。一來是因為姜礿珵只跟在蕭衡身後,與青岳其他人也只是點頭之交;二來是因為連蕭衡的房間也沒有他自己的東西,更何況是其他地方。
 
外人眼中的明迴之本來就因為自己的出身不太愛跟別人打交道,其他人也不屑理他,倒也沒注意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明向闌身上,只在竊竊私語,久久不散去。明向闌繼續喝自己的茶,吃自己的糕點,坐得差不多了,才起身往外走去。明向闌今天也穿上了玄武袍,即便是烏黑的長袍也難以掩蓋她傲人的身體曲線,頭上束起了高馬尾,露出了雪白的脖子,烏黑發亮的長髮在䊹腰處跟隨身體行走的幅度搖晃起來,不知道的只以為她是個世出名門的高傲大小姐,誰也想不到實際上的她是個辦事雷厲風行,除了對明迴愈之外的人都毫無感情的未來家主,今後掌管的是整個墨河明氏,手上攢的是都是生命,而可笑的是她根本不在乎生命。誰也沒想到,方才還在明洌寰面前提拔明迴之的明向闌,一眨眼的功夫又像是從未認識明迴之這個人一樣,走過姜礿珵面前時連餘光也沒掃過去,一個年紀輕輕卻老謀深算的女人,真是可怕。
 
姜礿珵倒是一反常態把她給攔下了:「大小姐。」
 
叫的是大小姐,不是阿姐。
 




明向闌扭過頭看他,眼中盡是輕蔑。
 
「損人不利己的事情,還上了檯面,有意思嗎?」姜礿珵站起來,明向闌都不曾留意,這位表弟,早就比自己要高出許多,只是他身上的血比地底泥更加污穢不堪。
 
明向闌沒想過他會如此質問自己:「說到底也是嫡系,給你個面子,給你個機會,倒成我損你了?」
 
姜礿珵心說還面子?還機會?明迴之在墨河這麼多年也沒見過你們給過什麼面子和機會,如果不是明迴愈拼命把明迴之帶上,天知道他這輩子還有沒有機會學課。姜礿珵不自覺笑了出來,臉上淡泊的表情跟他嘴巴裡吐出來的話一點都不匹配:「呵,大小姐,這面子和機會也給得太晚了吧。」
 
「從陰溝裡來的人,這麼多年難道還不知足麼?」明向闌忽然靠近姜礿珵,雙手撐在小桌上,二人的臉均近在咫尺,姜礿珵不為所動,明向闌低聲道:「還你的,以後打哪來,回哪去。」
 




明迴愈跟他爹走了,沒看見二人這一幕針鋒相對的場面,姜礿珵知道沒必要在現在不清不楚的情況下拉下臉,臉變得比翻書還快,他微笑,改口喚明向闌阿姐:「阿姐,我一直都是從鸞山處來,又回鸞山處去的呀。」明向闌沒理會他,轉身走出正殿,姜礿珵在衣袖下的手緊緊握成拳,臉上還掛著笑容。他害怕的不是自己無家可歸,而是明迴愈……他抬手把衣領整理好,重新把雙手收在袖中,走回墨河致北的鸞山。
 
路上,姜礿珵反覆猜想推敲,青岳與自己到底有何關係。當年他在墨河醒來後,從明迴愈中得知,蕭衡在眾目睽睽之下用劍刺死了姜礿珵,當時姜礿珵身上濺出的血染紅了蕭衡身上的每一個角落。此後,蕭衡在青岳大殿,跪在蕭翊峰面前,不知道說了什麼,在蕭翊峰氣得臉都綠了的時候,蕭衡又補了一句:「是債,我要還的。」這事還是青岳大殿的小廝說出來的,之後就沒人再見過蕭衡了。那時候,姜礿珵聽到這裡,翻了個身背對明迴愈,明迴愈以為他對這些世家子弟之間錯綜複雜的八卦關係沒有興趣,就隨便說了點別的。翻過身的姜礿珵的腦中一片空白,雙眼逐漸失焦,後來遇上關於蕭衡的任何事,盡是小聰明的腦袋瓜子都會變得無法思考,本來伶牙俐齒、油嘴滑舌都變得結巴起來。連姜礿珵成為了明迴之也不知道的蕭衡突然消失在五界內,這樣一來五界內記得姜礿珵的除了當初一同在穹頂學課的後來變成來討伐他、痛恨他的人外,根本就沒有會為他說一句好話的人,就算蕭衡又出現在五界內,又如何?根本沒有人知道明迴之就是姜礿珵。除非,有人對姜礿珵的身體和每一寸的肌膚悉數盡知,才能從他身上的傷疤看出端倪。
 
明向闌、青岳、蕭衡……
 
看來,此次去青岳,不能只是敘舊了。
已有 0 人追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