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以後我們總愛用上不知不覺來形容轉變,不知不覺的成熟,不知不覺的年紀漸長,不知不覺的.......
 
許多事情上的確不知不覺的轉變,但總會有些事情不是不知不覺,例如我們從何時開始學會悉心打扮?從何時開始會為情愛而落淚和心酸?
 
大概,我們會記住,這樣的轉變就由遇上了一位心儀的對象開始。
我們會因為她/他而突然變得愛打扮,因為希望她/他的視線會為自己而停留。
 
我們會記住汗流浹背的和她走在人來人往的旺角街道上,會記住我們並肩而行,雙手的距離雖然接近,其實很想貼近,但卻小心翼翼的怕會惹起她的反感,那種緊張和興奮的感覺糾纏在一起,產生一種幻得幻失的感覺,刺激了腦內的多巴胺,讓本來已有的感覺愈來愈強烈,因此不能自拔。
 
我和茱麗葉之間,就是帶著這種撲塑迷離的感覺和關係,還有渾身汗水和熱情,走遍了整座旺角中心,然後再橫越了旺角整條行人專用區,走了一會後茱麗葉覺得女生的東西逛得有點膩,於是她提議到瓊華和潮流特區逛一下男生的服裝。


 
原來,羅密歐的服裝全是自己挑選的,而且他不太信任茱麗葉的眼光,結果他們逛街拍拖的時候,大多數是逛女性的購物集中地。
 
因為羅密歐的關係,所以茱麗葉對於替男生購買服裝有著一定程度的執著和情意結,最終她把這個計劃笑說是梁山伯改造計劃。
 
而梁山伯改造計劃的第一站,就是她剛才提及的瓊華中心,當年這裡還未租給某大型化妝品公司前,這場的服裝店林立,是眾多MK和宅男脫毒的不二之選。
 
這裡的種類多得讓茱麗葉眼前一亮,而我則因為茱麗葉的緣故,受到路過的宅男和MK毫不友善的眼神,大概他們誤以為茱麗葉是我的女朋友,但我竟然對於這些誤會而有所享受。
 
「嘩,估唔到男仔啲衫有啲都幾好睇。」


 
「係咩?」
 
說實話,我不太懂得欣賞。
 
接著,茱麗葉打量了我數眼說道,
 
「我覺得你都係著得斯文啲會好睇啲。」
 
「係咩?」


 
「你唔適合著得太mk,因為同你個形象唔太合襯。」
 
當年還未有偽文青這個名詞,所以這句話不知道是讚賞還是別有用意,不管怎樣也好,這是滿足了她的情意結和執著而已。
 
在她不停為我挑選襯衣的時候,我發現茱麗葉所選擇的顏色頗合我的心意,以簡單的色調為主,白襯淺藍 、黑襯灰、或者深藍襯白。
 
她把我本來只有黑白灰的世界增添色彩,大概每一位男生都會遇上一位把自己改造或改變的女孩,從那天以後,正是因為茱麗葉的一聲讚賞,我再沒有改變過外出一定穿襯衣的習慣。
 
不過為了滿足她的執著和情意結,我把自己一直以來的儲蓄花了一半以上,接下來天色漸暗,來到了晚餐時間,只是一天已經花了我兩個月儲下來的儲蓄。
 
她的笑盈盈的問道,
 
「咁我地今晚食咩呀?」
 


想起曾經聽過一位同學在閒聊時說過,追求一位女孩的一天基本成本大約 $500 元,然後有一位男同學聽到後,寫了一封情書,而情書內還夾雜了一張五百元的紙幣,結果這位男同學以後再沒有寫過任何情書。
 
大概,這個果然是追女孩的基本成本,一切只是基本,還未計上其他洗費,所以過了今晚以後可以吃樹皮渡日。
 
想著想著,茱麗葉一邊喃道在苦思晚餐的著落,另一邊廂左顧右盼,突然她的靈機一觸,
 
「不如食壽司?」
 
壽司在我當年的觀念中是一種貴而美味的食物,或者是在明將可以吃到較便宜的,但難吃得連二創歌曲也唱了出來;
 
明將,我帶個friend去明將,明將你試過都會吹漲......
 
「壽司?」
 
今晚應該要留下來洗碗吧?唉。


 
「放心啦,我唔會帶你去食明將喎!」
 
這回我真的放心了,今晚應該......不用回家。
 
正當我還在躊躇著結帳這個難題時,怎料茱麗葉對我笑說,
 
「今晚我請你呀,多謝你同我行街,仲俾我幫你揀衫。」
 
她請我?我有聽錯嗎?
 
當年雖然年少無知,但自幼起已經被父母和電視劇薰陶了一個既定價值觀,就是男女間約會,男生替女生結帳是一種風度和禮貌。
 
而茱麗葉只需輕輕一句便把這個「定律」打破,還害了我對她愈來愈著迷。
 


「你......請我?」
 
「係呀,有咩所謂!我平時都成日請羅密歐食飯。」
 
羅密歐,你上輩子到底幹了多少好事?
 
話音剛落,茱麗葉立即捉住了我的手腕拉著我說,
 
「行啦,肚餓啦!」
 
在那個瞬間,我的心彷彿跳了出來,連魂魄也丟失了,視線一直停留在捉著我的手走在前方的茱麗葉。
 
然後,我知道這不再是單純的好感,而是我真的喜歡上這個人,喜歡上自己好友的女朋友。
 
那晚的晚餐,我們到了板長壽司,在當時而言,這間壽司店已經算得上十分高級,往日和父母甚少到這裡晉餐,別說會和自己喜歡的對象到來,而且還要是由她請客,這種幸運和可能性絕對罕有,不過當我理性的細心回想,其實我只不過是沾了羅密歐的幸運,恰巧他不在香港,而茱麗葉需要陪伴,而我剛好沒有人約會,最終眾多的因種下了現在的果。


 
想不到,一向個性執著的茱麗葉對於點菜這回事全無主見,但對食物卻有所要求,雖然好像有點矛盾,不過女生的存在向來都是矛盾的化身,她們的理性和感性經常在腦海起衝突,因此我們男生總覺得她們陰晴不定,她們的想法和行動可以有著天壤之別,一邊說著理性分開冷靜,但另一邊卻愛得沉迷,但到了該要理性的時候,她們便會絕情得令人可怕,而她們的感性會留到離去後一陣子才表現出來。
 
結果,在她沒有主見,但有許多意見的情況下,我為她點了豐富的菜,無賴一點去思考的話,至少這頓飯不用我結帳。
 
就這樣我們吃著、聊著,笑著。
 
「估唔到......你真係幾有耐性。」
 
「點解呀?」
 
「平時同佢食飯,佢唔會咁有耐性聽我意見。」
 
又提起羅密歐了,不過我已經習慣和茱麗葉交談,每談到一個新話題,羅密歐老是常出現。
 
在面對面的距離下,我留意到她水汪汪的眼眶,右眼有著不明顯的憂傷的淚痣,她就像把沙士比亞的文字活活演了出來,她的美散發典雅細緻,不是當下的年輕人感受得到,總覺得她比歐子瑜美,只是世俗的眼光有點庸俗,就像她的愛一樣,她的愛比較夢幻有點童話,而羅密歐愛得現實愛得幼稚,所以她很容易會累,就像我的眼光和價值觀看這個世界。
 
我們談了一會後,整張桌子的食物也吃光,唯獨剩下三片三文魚刺身,茱麗葉臉上有點難色的打量著我,
 
「你飽啦?」
 
說實話,我的肚子的確有點撐,但又不太希望浪費食物,那怕這頓飯有人請客。
 
「係呀,有少少啦。」
 
「但係仲有兩片三文魚喎。」
 
「係呀,我都唔想浪費食物。」
 
她無奈地說道,
 
「咁.....我食埋佢啦。」
 
我隨口說了一句,
 
「你食一片啦,我食埋嗰兩片。」
 
然後,我二話不說夾了進口,只見茱麗葉的眼神有點怪異,有點感動同時神色有點感慨。
 
「平時同佢食飯,如果有剩嘅話,但佢又飽食唔落,佢一定會叫我食晒佢!」
 
「咁可能佢都係唔想浪費食物。」
 
「哈哈,可能你地男仔唔明白女仔想講咩啦。」
 
我當然明白,茱麗葉想藉著這件事情的對比,來控訴羅密歐經常忽略她的感受,只是我不能說出口,就算我喜歡了這位兄弟的情人,在良心的影響下,我仍然說不出挑撥離間的說話。
 
「唔緊要,下次食剩嘅話,我食晒佢啦。」
 
「嘻,你話架。」
 
這句說話在茱麗葉眼中可能只是一句輕描淡寫的哄騙話,但在我心中是一句信誓旦旦的許諾,雖然我希望可能把這個諾言實現,但我心知肚明,有些約定不是說好了,就可以實現,更何況在這十四天內,我的真正身份好聽一點是她的知己,難聽一點我是她無聊的消遣品,是羅密歐的替身。
 
更有可能,這句話茱麗葉當作是羅密歐對她許下,而不是梁山伯。
 
當晚,在我們吃完晚飯過後,茱麗葉輕輕一笑的對我說,
 
「返去啦?」
 
「好呀。」
 
十四天的陪伴,這麼快便減去了一天,還餘下十三天;
 
走進人來人往的港鐵站,雖然周遭的環境十分喧鬧,可是我的耳朵好像只是聽到茱麗葉對我說的話,而這個空間裡除她以外,彷彿變得鴉雀無聲,縱使港鐵站內人多得要命,可是我們如像被一條無形的紅線牽著,彼此的距離只差一點便能手牽著手;
 
大概,這就是宿命吧,注定我們縱使得以走近,但絕不能牽手。
 
在回去的路上,茱麗葉看起來有點眼盹,有點平靜而且不發一言,由於港鐵的車廂沒有空座,所以她只能站在車門旁的空位靠著愣著,而我一直屏氣凝神的打量著她,愈看著她,明明可以約會是一件多麼愉快的事情,但又不知怎的,發現當上她的知己是無奈的,發現喜歡上她對她著迷是令人心酸,兩者間一旦失去平衡便會發現,只要和她走近便會令我心如刀割,一邊享受著這種患得患失的緊張感,另一邊廂受著良心的責備,直到港鐵駛離了觀塘後才突然清醒過來並打破沉默的說,
 
「我地落車啦。」
 
由於茱麗葉住的地方是位於港鐵站上蓋,所以只需一陣子的路程便到了她的家,對於這麼美滿而難忘的一天,顯得有點不捨,於是我提出送她回家的請求,起初她面有難色,支支吾吾一會後,我明白到她的憂慮,畢竟這裡是學校範圍,遇上熟手的機率簡直可以達到90%,結果我點了點頭,示意了解後,正準備道別的一刻,茱麗葉好像感受到我內心的不捨,
 
「不如我地去學校後面個公園坐一陣呀,嗰度無咩人。」
 
話音剛落,她好像又有點猶豫,到底她是否後悔自己說多了?
 
因此,為免她真的後悔,於是我補上一句,
 
「會唔會唔係咁好呀?你......唔介意咩?」
 
「......其實......都唔係啲咩唔見得光嘅事。」
 
她停頓了數秒,猶如整合著自己的思緒和語調,輕輕微笑點了一下頭續道,
 
「而且同你傾計真係好開心,好舒服。」
 
我們走到學校後面的一座公園,這座公園雖然燈火通明,但不知為什麼總是人跡杳然,換上平日我不會有這個膽量徑自到這座公園坐一會,不過人就是一直尋找刺激感的生物,平日不會一個人在夜晚上山頂或郊外,但又會和伴侶摸黑到郊外打野戰或車震.......
 
這個比喻有點.......
 
走到這座公園後果然是空無一人,但這刻又感受不到任何驚懼的感覺,相反覺得這裡有一種平靜,是屬於我們兩個人的空間,而且外界是不能打擾的。
 
茱麗葉坐在公園的長凳,然後示意我坐在她身旁,當我坐下去後有點刻意迴避,希望以禮相待,故意把身移開,好讓騰出多一點空間,她見狀對我笑說,
 
「由認識你嗰一日就覺得你好可愛,好怕羞呀。」
 
她又讚我可愛,我硬是不明白女生戀愛讚男生可愛,而男生最討厭被女生讚可愛。
 
「係咩.......」
 
語末,她從袋中取出了一包紙巾,再輕輕用紙巾拭去頸上和額角的汗水;
 
今晚真是焗促得很,但慶幸茱麗葉的忍耐力竟然如此強,汗流浹背也不發一言,但為免令佳人受苦,於是我主動問道,
 
「不如返去啦?今晚咁熱,怕唔怕焗親你?」
 
「你好想我走咩?」
 
「唔係呀......」
 
她笑說,
 
「夏天係咁嫁啦,只要喺室外去到邊都會出汗,所以我鍾意冬天。」
 
「嗯,我都係呀。」
 
說起冬天,我們好像打開了話匣子,茱麗葉興奮的對我說,
 
「我鍾意冬天嘅原因係因為覺得冬天啲衫靚啦,而且去其他國家嘅話冬天係會落雪,我好鍾意睇雪,如果加埋聖誕燈飾就完美啦,不過好可惜聖誕假期屋企人想我留喺香港溫書,如果香港都會落雪或者睇到書就好。」
 
「好呀,如果畢業前......你都仲咁可憐聖誕節無得去旅行睇雪嘅話......我會諗下方法令個天落雪俾你睇。」
 
「哈哈,係咪嫁?但你用咩方法呀?」
 
「跳求雪舞。」
 
「有呢隻舞嘅咩?」
 
「其實我都唔知,但我會諗下有咩方法整一場人造雪俾你睇,可能.......剪碎啲A4紙然後喺天台度撒落去,應該做到飄雪個效果.......」
 
「車!剪碎啲A4?剪到你手軟呀,哈哈。」
 
「手軟咪手軟囉。」
 
「多謝你。」
 
「多謝我?」
 
「係呀,至少你唔會叫我唔好諗咁多,嘻嘻。」
 
有時候,別人當作是一句戲言的對答,對我們而言卻是一句沉重的誓言。
 
那晚,我們好像聊得不知時日過,直到十二時才記起該要回家,離開的時候,我回眸看著她的背影,恰巧她停下腳步回頭再對我揮手道別。
 
梁山伯的改造計劃,就在這十三天裡不知不覺間開始了,進行了,還完滿的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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