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機躺在床上,然而內心雖然沉重,卻不及眼皮的重量,合上雙眼,眼角悄然落下一抺淚珠,然後時間就像眨眼間的流逝,手機的震動使我迷糊地清醒過來,原來已經早上十一時。
 
昨晚和茱麗葉的對話,彷彿也開始淡忘,想不到連我自己亦是一位健忘的人,遺下的就只有殘留在臉頰上的淚痕和有點紅腫的雙眼,茱麗葉的密集短訊依舊,祝英台的一句早晨和簡單敘述一下自己的回鄕之旅。
 
「早晨呀,今日去邊度好呢?」
 
「仲未起身?你又訓到咁晏。」
 
「我地今日幾點出去呀?不如食埋Lunch呀?」
 


「十點半啦,仲未起身?你真係好懶訓!」
 
接著,當我閱畢了茱麗葉那每隔半小時的一道短訊後,回覆了「起身啦」後,她的來電便立即到來。
 
「你捨得起身啦?我地今日去邊呀?」
 
她的語氣好像很精神,而且一洗昨晚的支支吾吾?難道她真的可以用了一晚的時間便把一切忘掉?
 
「哈哈,唔好意思呀,訓晏咗。」
 


「睇怕聽日開始我要Morning Call你。」
 
她好像真的忘記了昨晚的對話?她......真的是一位健忘的女孩嗎?
 
「好呀,有人肉鬧鐘都唔錯。」
 
「緊係啦,你訓咁晏我點算呀。」
 
「咁.....聽日你叫我起身,我咪可以早啲同你出去或者打機。」
 


「但我地今日去邊呀?」
 
「你想呢?」
 
她頓了一會,接著興奮的對我說,
 
「不如今日同你剪頭髮呀?」
 
「下?唔好啦。」
 
「點解呀?」
 
「因為......小弟家貧。」
 
有時候回想起當年,真的不知道自己那來的勇氣在自己心儀的女孩面前說沒錢,或者這不是勇氣,而是無知,又或者知恥近乎勇,哈哈。


 
「嘖,成日學埋羅密歐開口埋口就話無錢,依家無錢唔緊要,第時努力揾咪得囉!而且我帶得你去剪頭髮緊係唔洗錢啦。」
 
「下?又係你俾?」
 
「唔係呀,我表哥有一間Hair Salon,我成日都會去佢度剪頭髮,佢都唔收我錢嘅。」
 
「咁會唔會唔好意思呀?」
 
「緊係唔會啦,我成日做佢model,所以唔洗咁擔心,羅密歐個頭都係揾佢剪。」
 
「咁......好啦。」
 
說實話,有些免費的事情總會令人有點難為情,當時的我願意接受,不是因為免費,而是我覺得可以藉著這個機會,在這十三天的時間內,接觸多一點茱麗葉的世界,當作是觀光也不錯。
 


「一言為定啦,咁我地兩點匯景商場見。」
 
「兩點見。」
 
電話掛掉後,茱麗葉回復了這兩天間的「正常」。
 
縱使昨晚的短訊仍在,但所發生的事情猶如沒有發生過一樣,也許她十分懂得假裝,或者她都明白有些事情不得不假裝沒發生過,否則接下來的十三天,我們都難以面對,而且人生已經太多苦惱,太多錯誤的選擇,太多困惑,要是每事銘記在心的話人生只會像一杯苦茶。
 
大概,就由這一天開始,我們都需要學會了健忘。
 
她既然做得到,我都可以。
 
我們只是記住了在打機時的快樂,忘記了箇中彼此都有投入過一定的感情,她把對羅密歐的感情轉移在我身上,同時利用了我去填補和羅密歐做不到的遺憾,好讓自己和情人的感情再完滿一點,而我則偷了羅密歐的福氣,在這十四天得到短暫而罪咎的幸福。
 
我們只是記住了閒逛時的愉快,記住了茱麗葉替我選購了新的服裝,替我換了一個新的形象,忘記了和她在閒逛時那點難得貼近的肌膚之親而產生的興奮感。


 
只要學會健忘的話,這十四天和接下來的十三天,我們都會過得很愉快和輕鬆,甚至會有點幸福,反正以後她都會把一切忘掉。
 
我知道,我們可以做得到,我知道,我們一定要做得到。
 
原來健忘和裝作若無其事很困難,所以我總是覺得成年人的無情和灑脫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想當年覺得很遙遠,但實際上在經歷過許多苦澀和酸溜,再加一點跌跌撞撞,我們便會在不知不覺間學會了。
 
為了尊重今天的約會,於是我故意換上昨天茱麗葉替我選購的新衣,打扮回昨天的樣子,縱使穿著襯衣在炎炎夏日使自己弄得汗流浹背也不顧,然而在日子有功,在這些日子以後,襯衣偽文青的打扮成為了我的標準造型,不論四季都是這個模樣;
 
曾經有人問我,經常是這個打扮,你不會厭倦嗎?
 
我只會笑著回答,因為我念舊,同時害怕改變。
 
大概,許多人和我一樣都是一位念舊的人,喜歡上的話就不想改變,縱使多麼艱辛多麼令人心酸,我們都是從一而終。
 


照著鏡子中的自己,撐著嘴角讓自己總是微笑著,這個就是十三天間的面具,而這個面具戴上了便脫不下來,從此以後儘管世事多桀,我也是微笑著,那怕內心痛得很,那怕是流著淚,我......也是微笑著。
 
兩點剛好到達了位於藍田的匯景商場,而茱麗葉有一個良好的習慣,就是她既保留了美女需要男生苦等的傳統,但又不會遲得太久,約十五分鐘內她定必會出現在我面前。
 
今天的她衣著和昨日的大同小異,看見她走到我面前的時候,真的很想問一句你有換過衣服嗎?
 
當然,我雖然無知,但還未到自尋死路的愚蠢,而且後來我明白到女生的背後可以很可怕,例如所有事情都是掩眼法和香水的作用等等。(懂的自然會懂)
 
茱麗葉笑容可掬的來到我面前,看來昨晚的事情她真的可以忘掉,忘不掉的就只有我。
 
她把我帶到了商場某個胡同的一間髮廊,這間髮廊沒有任何客人,只有一位長頭髮的男生拿著剪刀
,聚精會神的替假人修剪頭髮,茱麗葉輕輕喚道,
 
「表哥。」
 
該位長頭髮的男生正是茱麗葉的表哥,他拿著剪刀跑了出來對茱麗葉笑說,
 
「嘩,轉咗男朋友呀?」
 
茱麗葉不屑的答道,
 
「唔係囉,佢係我好知己!」
 
語末,茱麗葉撘了我的肩膊一下,雖然只是一秒的接觸,只是一個算不上親暱的舉動,已經足以使我心神一盪。
 
她的表哥聽到後只是點了點頭,
 
「我都有好多女性知己,哈哈!」
 
茱麗葉嘖有煩言的說,
 
「我呢個知己同你啲知己係唔同囉。」
 
表哥打趣的說,
 
「唉,唔洗講咁多啦!照舊我幫你個frd剪頭髮,你做我比賽model?」
 
「Sure啦!」
 
打量著這間店鋪,店鋪雖然小,但獎狀很多,難怪羅密歐的髮型總能那麼時尚,原來是茱麗葉的功勞。
 
表哥熟練的一邊替我洗頭一邊研究著我的臉型,還一邊對我說,
 
「下次jel頭唔洗落咁多,用啲乾身啲塑造到個型就得,都係嗰句轉頭教你啦。」
 
然後把我的頭髮吹乾後,表哥只是一直研究著我的臉型,
 
「你個髮型適宜有啲啲厚重感。」
 
「好。」
 
表哥對茱麗葉使了一個眼色,茱麗葉點點頭,
 
「我交我個知己俾你啦。」
 
接著,她隨手拿了一本雜誌再沒有理會過我,而表哥的剪刀則手起刀落,一下一下的修剪著我那堆凌亂的頭髮,只知道他細心的修剪著,不像街外的髮廊總是像剪草似的。
 
看著表哥不停在重複相同的動作,我開始有點眼盹,同時我明白到為何他的髮廊沒有客人,因為所需的時間有點長,根據香港人的性格,只要多等兩分鐘便已經是天大折磨,更何況要等待一小時以上?
 
當我的眼皮快要支撐不住之際,在意識迷糊間看到表哥放下了剪刀,接著拿起風筒把我的髮碎吹走,再沾了一點髮泥替我造型,直到他的一句,
 
「好,搞掂!簡直係變咗另一個人!」
 
茱麗葉好像放下了手上的雜誌,可是她沒有過來,只是一直打量著我,而我的意識回過神來並戴回眼鏡之際,我差點認不出鏡子中的自己。
 
這個是我嗎?
 
我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何為自信這回事,正當我把視線轉移到茱麗葉身上,剛好她神色驚奇地走到我面前,再近距離的打量著我,使我的心怦怦地跳動著,然後她溫柔的用指尖輕輕的替我撥走殘留在臉頰和鼻頭上的髮碎。
 
直到她好像看慣了我的新形象後才如夢初醒對我說,
 
「嘩,原來你都幾似方大同。」
 
當時的我並沒有留意過誰是方大同,可是在這天以後,由於不少人都說過這句話,所以我開始留意了這個人,可惜的是他唱歌十分動聽,而我則五音不全。
 
她這樣的讚賞讓我頓時臉紅耳赤,而表哥則自豪地說,
 
「髮型對一個人係好重要,可以重造一個人,亦可以一刻間摧毀一個人。」
 
看來我也不能得罪這個人,而且無論如何還是付一點金錢比較好,否則下回的話,我生怕他會把我摧毀。
 
表哥遞了一個小方盒給我,
 
「拎去啦,以後買呢隻髮泥,同埋你呢個造型好易整。記得下次揾返我剪呀!」
 
我連忙點了點頭,再有點不好意思的收下,接著茱麗葉再用指尖替我撥掉下巴的髮碎,對表哥說了一聲,
 
「咁我9月再揾你啦!」
 
表哥洗著手答道,
 
「得啦得啦,快啲帶你個男朋友走啦行街啦,我係指男性朋友呀。」
 
茱麗葉再嘖了一下,然後把我拉走了,期間她不時用著欣賞的目光望著我的新形象,害得我有點不知所措,更在不知不覺裡我的臉頰和耳朵漸漸變得通紅。
 
「梁山伯,你竟然面紅?你真係好得意呀。」
 
她一直笑著,而視線一直停留在我身上。
 
「其實......做咩一直望住我?」
 
「因為你呢個Look幾好睇,我幾鍾意呀,而且講樣野你知呀?」
 
「好呀。」
 
她在我耳邊說著悄悄話,
 
「其實我幾鍾意方大同,覺得呢種Look嘅男仔好溫柔。」
 
「......」
 
那一刻,我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思緒有點像魂遊太虛,更差點體會了何為靈魂出竅,可是當我再度回過神來之際,感受到茱麗葉的鼻頭輕輕擦過我的耳窩,令我一邊感受著何為悸動,一邊極力控制著小梁山伯的活躍,隨著小梁山伯的活躍更感受到一股罪惡感。
 
於是,我輕輕的推開了茱麗葉,怎料我的手竟然剛好碰到她的胸部,連感受胸部的質感也來不及,已經嚇得我縮頭縮腦不停地道歉,更嚇得左顧右盼生怕撞見熟人,幸好這條小胡同中營業的店舖和行人寥寥可數,茱麗葉更一臉沒事的模樣輕輕拍了我的頭一下笑說,
 
「得啦,我信你喎,洗唔洗咁驚呀。」
 
「Sorry呀,我......無心。」
 
「得啦,我知你無心啦。」
 
「Sorry.....」
 
「都話唔洗Sorry,你都應該記得我好無記性。」
 
話音剛落,我看到她的笑容有點牽強,而我的內心有點酸。
 
「記得。」
 
「呢刻開心就足夠,之後忘記咗都唔緊要,因為未來總會有快樂。」
 
「係咪......好似金魚咁?」
 
「金魚得3秒記憶太短啦。」
 
「咁你覺得應該要幾多至夠?」
 
她笑說,
 
「十四日呀。」
 
然後,我們的眼眸交錯,一個眼神已經可以取代千言萬語,有些人就是在一個不合適的位置和場景相遇,然後換來的只有擦身而過,有些人明明可以彼此走得更遠,奈何身份不對,最終就只有一聲嘆喟。
 
這種靈魂共嗚的感覺縱使是健忘的人也會難以忘懷,而我們在這十四天的期間,雖然都是打機和閒逛,她請客食飯,而我哄她快樂,離別的時候總會到杳無人湮的公園坐一會才捨得離開,換上成年人的角度這只不過是等價交換或者PTBF,根本不用過於上心;
 
這十四天期間,她改造了一個全新的梁山伯,以後每當祝英台屢次提問我為什麼會去轉變形象,由於我聽從了茱麗葉的教導,於是對祝英台說,是因為她替我選購的新服裝我很喜歡,而且換上新服裝需要一個新造型。
 
從此成為人所共知的答案,但事情的真相就有我和茱麗葉知曉,或許她仍然記得,又或者她真的忘了,不論怎樣健忘,我們都忘不了各自的自私。
 
十四天期間所發生的事情,有快樂過,但我們終究會忘記,只需要記得未來還會有快樂,這十四天期間不停在盼望、滿足、幸福和落空之間徘迴,在最後一天的我們把一切忘掉,雖然我們沒有能力否定所發生過的事情,但我們有能力自我催眠把一切忘記,她當回屬於羅密歐的茱麗葉,我當回擁有祝英台的梁山伯。
 
但是最後一天所經歷的美好,深信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她說,明天是最後一天了。
 
我沒有回應,只是報以一抺微笑,再傳給她一個微笑的符號。
 
她說,別記得我是一位健忘的女孩。
 
我沒有回應,只是報以一抺微笑,再回覆她記得,再報以一個微笑的符號。
 
她問,這些日子間的事情,你還會記住嗎?
 
我沒有回應,只是報以一抺微笑,再回覆她不會,再報以一個微笑的符號。
 
她說,明天我們十一時見好嗎?
 
我沒有回應,只是報以一抺微笑,再回覆她一個好字,再報以一個微笑的符號,可惜我還是按捺不住對她說,記得Morning Call我。
 
她只是報以一抺微笑。
 
十四天,兩個星期,大約三百三十六小時,經過無數次的靈魂共嗚,多不勝數的眼眸交錯和欲言又止的情話,終於迎來完結的一刻。
 
在最後一天的約會前夕,我躺在床上任由腦袋放空,卻有一抺莫名的哀傷從空氣中鑽進房內,我突然若有所思的站起身來,然後打開了電腦,情歌來來往往都在唱眾人內心的感受。
 
上一秒成為了下一秒的過去,既然很多東西註定要失去的,那麼我們唯一可以做到的  就是不輕易忘記,但偏偏我們都要學會健忘,卻想起了茱麗葉對我說,她喜歡我現在的樣子,說我很像方大同,她很喜歡,可惜我唱歌並不動聽。
 
我想我們應該不會相愛,無可救藥的喜歡是一種很甜的毒藥,戒不掉的東西,但喜歡終究是喜歡,不是愛。  
 
想起了茱麗葉對我說,她喜歡和我打機的時光,希望日後還有這個機會,更希望可以和羅密歐還有芷晴(祝英台)四個人一起分享這個時光,我明白到我們之間總會夾雜了羅密歐和祝英台。
 
回憶起過往十三天的種種,我彷彿明白到人一輩子註定了被好多人喜歡,也喜歡好多人。但是選擇只有一個。
 
她可能喜歡我,但她同樣喜歡羅密歐,最終她選擇了羅密歐。
 
有人說過,俗世的情愛關係很令人想吐,因為經過雙眼的選擇和慾望的衡量後,愛還能餘下多少?真正的愛不是用眼看,而是用心,可惜心這回事在這個世界並不容易看清,所以用眼便算。
 
我的腦海萌起了許多想法,這些想法漸漸化成文字,再記進了我的腦袋,不過我沒有寫下,選擇合上雙眼便睡去了,大概靈感和愛情很相似,都是一閃即瞬,時機把握不住的話,事後就算重拾起來,感覺卻變了另一回事。
 
真是一個寂靜而黯傷的夜晚,任由腦袋在放空和思緒翻湧間徘迴。
 
她寂寥需要找我陪伴,我喜歡她所以願意以她的知己這麼罕有的身份陪伴著。
 
開始和結束的理由其實都很相似,都是身份上的問題。
 
我和茱麗葉在這十三天之間所擁有著禁忌的幸福,那些要是忘卻身份的話便是甜蜜和幸福之類的情節,卻曾經令我們那樣地焦慮不安和背負著罪咎地過活。
 
要讓我們接下來的人生過得輕鬆一點的話就是學會忘卻和健忘,也許眼下選擇一無所知是最幸福的人生。
 
這十三天間無可否認,我們的心境上是幸福的,不過又比起真正的幸福稍許悲傷了一點,話雖如此,但又並非不快樂。
 
怎麼了?我就是這樣無可救藥吧。
 
醒來的時候拭去盈在眼眶的殘淚,然後茱麗葉的Morning Call便隨即來電,
 
「起身未呀?」
 
「起咗啦,而家準備洗頭。」
 
「今日竟然喺我打俾你之前就起咗身?」
 
「係呀,可能慣咗啦。」
 
她頓了一頓嗯了一聲道著,
 
「嗯,咁......你之後要記得校鬧鐘啦。」
 
我知道她這句話的含意,堆出笑聲回答,
 
「哈哈,都要啦!如果唔係第日會成日唔知醒。」
 
「其實......」
 
「嗯?」
 
「都係無野啦。」
 
茱麗葉的欲言又止惹起了我的好奇,好奇心是需要滿足的,可是在今天則絕不適用這回事,因為今天知道愈少,忘記得更輕易。
 
「咁好啦。」
 
「係呢,我地今日應該去邊好呀?去睇戲?去食壽司?呢兩樣我都好想做呀。」
 
對了!過去的十三天內,我們還未試過到戲院看電影,既然是最後一天的話,當然要看一次電影才完美,至於吃壽司.......
 
我們第一天的晚餐是吃壽司的話,最後一天再重回舊地吃壽司也是理所當然,就當作一個循環,當作這十四天所發生的事情歸零吧。
 
「好呀,我地約兩點去睇戲呀,喺APM?跟住夜晚晚餐食壽司。」
 
在我們確認了今天的行程後,我看了衣櫃中只餘下祝英台替我選購的襯衫,第一天穿上這件襯衫和茱麗葉約會,最後一天也是這件襯衫,想著想著頓感諷刺,應該一切真的需要歸零。
 
我們第一次看的電影.......
 
噢,我都忘記了看那齣電影,依稀記得是一齣文藝的悲慘電影,進場的時間是下午三時,完場的時候已經五時多,整部電影我都沒有刻意去看,大概是因為我覺得太悶,而茱麗葉則總是淚眼盈眶,唯一記憶所及就是電影散場的時候,茱麗葉收起了我的電影票尾並對我問道,
 
「可唔可以俾埋我?我想儲起佢。」
 
既然我沒有儲票尾的習慣,於是點了點頭便送給了她,而她則珍而重之的放進銀包,接著扭過臉望了我一眼,再露出略帶曖昧和不捨的微笑。
 
不知為何?總覺得散場時空氣彌蔓著一股憂愁。
 
看完這場電影,我們便到附近的板長壽司店,茱麗葉還笑盈盈的主動說道,
 
「今餐更加要係我俾,知唔知呀?」
 
「好呀?」
 
我照舊仔細聆聽茱麗葉似有還未的意見,接著再點了許多食物,不過今天有點奇怪,我們說起第一天再彼此凝望的時候,明明壽司沒有沾上芥末,但我們的雙眼卻有點通紅和鼻酸,於是我隨便瞎扯了一個藉口,
 
「啲Wasabi真係好嗆鼻。」
 
茱麗葉點了點頭,
 
「但唔嗆鼻就唔過癮。」
 
我們沾了許多芥末,起初我們只是為了掩飾某些原因而雙眼通紅和鼻酸,結果不知不覺玩起了辣辣壽司這個遊戲。
 
晚飯過後在地鐵回程的路途上,只有一個站的距離,我們今天希望地鐵駛慢一點,讓我們把話好好說完。
 
我們談起可惜今天的晚飯不在旺角吃而是在觀塘。
 
我們說起可惜今天沒有到旺角閒逛。
 
顯然地,我們都在回憶起第一天的快樂。
 
不論任何事情都是這麼奇怪,開始時的快樂我們總是覺得理所當然,直到快要分別的時候我們才會發現,只要任何事情完結,過往的快樂只要成為過眼雲煙,現實中連半點再也留不住。
 
下一站藍田......
 
地鐵的廣播提示我們是時候要下車了,不過我們還想把離別這回事拖延一下,忘了是誰提出到那座杳無人湮的公園坐一會,只知道這個提議是我們所期待的。
 
回到那座公園,一抹清風吹起,空氣中的味道很熟悉,有點懷念有點不捨。
 
有人說過,神用七天創造天地萬物,十四天的時候便足以建立起一段擁有基礎的感情。
 
或許,我們不應該開始,就像神現在應該後悔創造了人類。(很中二病哦)
 
聽她這樣說,我的心頭流過一絲酸溜溜的感覺,
 
「之前同你去呢度,就好似琴日嘅事。」
 
「係呀。」
 
這句話讓不捨的思緒上心頭。
 
為了不再談論這些使人愈加不捨的話題,我便聊起新一個學年的期待,說起即將和茱麗葉同班,我們起初是相望而笑,然後我們想起了某些念頭,接著彼此便沉默起來。
 
茱麗葉無奈地說道,
 
「就算同班又點喎;我地都係唔可以表現得太frd,始終我唔想有閒言閒語。」
 
「係嘅。」
 
她比平日更仔細的端詳著我說道,
 
「你呢個look真係好似方大同呀。」
 
「係咩?」
 
「芷晴見到你嘅新look都一定會嚇親,我估羅密歐都會。」
 
「哈哈,係呀。」
 
她的聲音微微有些暗啞,
 
「不過,希望你唔好同人講係我帶你去表哥度剪,我會同人講係我介紹你自己去。」
 
「嗯,我明白嘅。」
 
「嗯。」
 
然後,我們重回了剛才的沉默。
 
應該再沒有話題了吧?
 
既然話題盡了,借給來的熱情即將歸還,意味著我們需要道別。
 
我和茱麗葉不約而同的說,
 
「咁我返去啦。」
 
我們不禁一笑,可是這個道別我們同樣心有靈犀的不想太長,只是微微點頭,再報以雲淡風輕的笑意,她說了聲謝謝,而我再笑了一笑,準備掉頭離開的瞬間......
 
離別總讓人傷感和不捨,而不捨總會令人不能灑脫,剛好我們一同回眸,這時便遠遠地聽到,似乎從山邊傳來風的陣陣呼嘯,而樹上幼稚的綠葉被強風搖曳應聲落下,而落下的速度十分緩慢,不知道在那個時間裡,是我們把這個情景轉為慢鏡,還是葉落的速度真是如此緩慢。
 
它的速度緩慢得就像飄雪,恰巧地我們的眼眸交錯,想起茱麗葉希望在聖誕看飄雪,而我說過要弄人造雪給她,在刹那間我把幼葉想像成飄雪,而她環顧著「飄雪」的時候,眼角悄然落下一抺淚珠,彼此把某些情節補完,更把這幕猶如電影的情節記進腦中。
 
那天,是第十四天,同時需要把一切歸零的一天。
 
那天以後,我們變回了十四天前的樣子,她是羅密歐的茱麗葉,而我是祝英台的梁山伯,茱麗葉好像擁有特異功能般真的把十四天的記憶清除掉。
 
而我則把這些回憶放在心間,學會了健忘。
 
自從那抺飄淚深深刻烙在我的腦海後,起初以為只有學會健忘才能從深沉的悲痛中解脫出來,但實際上那些「莫名」的愁緒日復一日始終壓迫著我的心靈,在午夜夢迴時總會折磨著我,基本上那天以後,那種近乎衷傷的幸福氛圍著我們四人。
 
莎士比亞說過:凡是過去,皆為序曲。
 
那天以後,暑假正式完結,中三的學年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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