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門外再次傳來清脆密集敲門聲,把沉思中的我嚇了一跳。日蝕可能因為有著歐亞狼的特質,好像早知道會有人來敲門般,對那如惡作劇般密集的敲門不屑一顧,而月蝕或許聽覺太靈敏了,敲門聲甫響起就已把牠嚇得整個彈起。而我,光是聽那敲門聲就已猜到是白止言了那無恥的傢伙了,於是慢條斯理地走去開門,免得開了壞先例,讓他以為敲得急就代表門開得快。
 
「還沒換衣服嗎?差不多要出門了。」白止言看了看我,然後把門關上,並說「你先換衣服吧,記得選一件比較整齊,適合飲宴的衣服,準備好就可出發了。」
 
我順手按下門鎖,轉身走向窗戶時見戈域已經不知從何時起消失於窗外,但為安全起見,我仍把窗簾落下,以圖安心。
「適合飲宴的衣服⋯⋯?」我心想「是要去哪裡呢?噬血族的聚會原來還有服裝要求的!沒想到排場竟然這麼大。」
 
既然這麼盛大,那他人的目光應該不會放到我身上吧?不過為尊重場合,縱使我只是個噬血族的小薯仔,還是應該穿著合適的裝束,找遍整個衣櫃,終於找到一套合適的衣服。




 
換好衣服後,我便去會合白止言,準備今晚的 ’親善之旅‘。
 
「你⋯⋯⋯」白止言看著我,面有難色地說「你這身裝扮是要去上學嗎?」
 
我看了看自己,上衣穿上白色裇衫,再配襯了一件薄針織外套,下身則穿了一條百摺裙,雖然未必很適合法今晚的場合,但已經是我衣櫃中最大方得體的衣衫了。
 
白止言捧著頭露出無奈的表情,拉著我的手走進我房間裡,在我衣櫃內翻來翻去,最後只好屈服,嘆著氣且望向我說「沒想到你竟連一套像樣的衣裙也沒有,今天只好⋯⋯⋯」白止言看了看我,又再搖搖頭道「今天只好穿這個吧,店舖都準備關門,現在是來不及買新衣服了,但下次一定要為你買一套來以備不時之需!」
 
我看了看他,心想,他這身打扮不也是跟上學時差不多嗎。男性在這方面就是比較方便,縱使真的沒有適合飲宴場合的西裝西褲,也可穿上校服出席,但女性要是穿上校服的話,就會被誤會為參加cosplay,或剛剛下課。




 
既然當前沒法解決,那再花心思多想也沒用,於是,我們沒再理會衣著問題,出發到今晚聚會的地方去。
 
本以為會去到一些荒蕪怪誕的地方,怎料目的地竟是那條開揚的大街 Königsbrücker Straße。走在這街上,以前的回憶突然全部湧現腦中。還記得當年我剛來到德國,就是到這附近的德文學校以密集式的課程學德文,以符合學校的德文程度要求。那時住的宿舍也是在這條街上,基本上我小時候的所有生活點滴,都是源於這條街上。當天第一日下飛機,第一時間就是踏上這條路到學校報到及拿取宿舍鎖鑰。還記得當天下著大雪,飄雪無情地打在我身上,我拖著滿滿的行李篋走在這條向上斜的斜路,好像這條路並沒有盡頭一樣。重重的行李篋,凍得彊硬了的雙手以及難行的斜路,都一度讓我懷疑,為何要到這荒蕪的地方去。幸好之後的生活過得尚算不錯,讓我嚐到先苦後甜的快樂。現在回想起這一切,真的仿如隔世,又或者,並非仿如,而是真的隔世了,因為我再也不是人類,也不再是那時候懵懵懂懂的我了。
 
白止言帶著我走進一橦,我一直以為空置著,外型古典的建築物中。異族人就如某便利店一樣,總有一個在身邊,而他們活動的範圍每次都正正在正常人類日常生活的左右。
 
建築物內亦如我想像中一樣,內裡漆黑一遍,周圍均是日久失修的牆壁及地板,但出乎意料地竟沒有酒、嘔吐物或尿味。這裡雖陳舊,但卻非常乾淨,也沒有醉酒漢及流浪漢流連,有著那種世界末日後,充滿著荒蕪、頹敗的美感,要是把這裡的照片放到ig 上,一定會引來一堆人前來打卡,把這寧靜美麗,又脫俗得不食人間煙火的地方狠狠地摧殘。
 
在建築物裡走了一會,忽然見到遠處發出點點微弱燭光。白止言帶著我向那點燭光走去,走近後方見到燭光原來是由長木桌上各款不同大小及粗幼的蠟燭所發出,木桌上除了蠟燭外,還有多款如紅酒瓶般的玻璃瓶。而木桌旁邊是一道約兩米多高的木製大拱門,拱門內同樣昏昏暗暗,看不清裡面的情況,只見裡面各處均閃耀著微細的燭光,感覺就與那些吃燭光晚餐的高級餐館無異。看到木桌上以及拱門內的燭光於黑暗中一閃一閃的閃耀著,映照在玻璃瓶上,燭光在黑暗的環境中暈開,整個畫面尤如加了柔光鏡一般,很難想像一座看似已被廢棄的建築物內,竟有如此一個美麗得令人屏息的地方。




 
桌子除了蠟燭及玻璃瓶外,桌上的一角還放了一本如簽名冊的東西。簽名冊以深綠色的皮革書套包裹著,內裡的紙張有如羊皮紙般厚重,充滿中世紀的感覺。只見簽名冊上面寫上今天的日子及地點,並已有多個人簽上名字,奇怪的是附近卻沒筆,難道大家都自己帶了私伙筆嗎?
 
白止言看了看那本簽名冊,在前後數頁間揭來揭去,似是在八卦那些已前來的賓客是誰一般。接著見他拿出項鏈上的吊咀,輕輕往手指一劃,鮮血隨即流出,他遂以那染血的吊咀當作筆使用,在簽名冊上寫上自己的名字。
 
他自己要寫血書是他自己的事,但他簽完後竟望向我說「你也用阿鐸夫給你的那把取心血用的小刀來取血簽名吧。」還一臉理所當然似的。
 
我望了望他那副認真的臉,再用力按住自己胸口前那螺旋小刀,猛地搖頭。
 
「你平日不也是如此取心血餵你的日蝕、月蝕嗎,這麼久了應該已習慣了吧,怎麼還怕呢?」白止言又以他那無知的欠揍表情看著我說。
 
「我取心血餵飼牠們是作為母親的責任!是母愛使然!可現在⋯⋯⋯」我看了看周圍環境,又看了看那本血書簽名冊「可現在⋯⋯ 我完全不知道為何要傷害自己去取血寫字,簽個名字,用筆便可以了,怎麼要用血呢?現在我們又不是桃園結義,又不是要歃血為盟。」我頓一頓又說「而且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你給予了我第二次生存機會,所以我早已視你為我的再生父母,應該要對你盡孝!」我滔滔不絕地大放厥詞。
 
白止言看著剛發表完孝道論的我啞然失笑,無奈地說「這是噬血族的聚會,所有出席的噬血族人都需要簽名,而且必須以血留名,以防止外族偷偷滲入。這本簽名冊以特別紙張所製,噬血族的血跟其他種族稍有不同,而這種紙張則有助分辦留名的人是否為噬血族人。如果非噬血族人,而又走進這道門的話⋯⋯⋯」他說著輕輕向那道大拱門後繼續說「那你會被制服,然後成為今晚的大餐。」
 




「這裡又沒有人,誰會知道我沒簽名。」我邊說四處張望,看看有沒有守衛隱藏在附近。
 
「誰說這裡沒人?」白止言一臉不屑,然後拍了拍身旁的石柱說「竟當你們不存在,你看她多沒禮貌。」
 
只見白止言剛說完,身邊的石柱忽然如地震般整條移動起來,小石碎紛從柱上掉落,然後那石柱竟以違返自然定律地突然由直挺的姿態變成彎曲的模樣,接著再慢慢縮小,化成人形,雖然說是縮小了,但由於本來是由巨柱所幻化而成,因此相比於一般人類來說,人形的⋯⋯⋯‘他’,仍有如巨人一般無異。
 
那巨石人以巨型石手按到地上,把剛才從他身上掉落的小石碎吸收融合回身體上,毫不浪費,看起來應該是一個非常環保的種族。
 
若果他不把掉落的部份再次吸回身上,不知道會否愈變愈小呢?但如果要邊走邊取回掉落的部,那豈不是走兩步退一步嗎?那他們前進的速度不是比蝸牛更慢嗎?
 
就在我又再胡思亂想之際,那巨石人已來到我面前,一副裝兇作勢的模樣。白止言亦隨即說「他們就是專門制服偷偷潛入來的非噬血族人、以及將不守規矩或搞事的族人帶走的石族人。你面前的這位是艾鍚。」
 
我看了看那巨石人,心想不知為何總覺得他只是表面兇狠之輩,內心應該是溫柔善良的人,因此對於他特意地裝兇扮惡,並沒有任何感覺。
 
白止言見我並沒有任何反應,於是繼續說「所以你最好快點簽個名,確認你是族人的身分,不然連我也保護不了你。」




 
我看了看四周,輕描淡寫地說「那我不去了,反正我也不喜歡出席這類社交場合。」說著轉身便走。
我走了不出數步,面前突然出現一道矮石牆攔截我的去路,我回頭看過去,見到巨石人艾鍚把手臂伸長,再化成石牆擋住我的去路。白止言跟他面面相覷,好像沒料到我有如此舉動,一時不知如何反應一樣。接著白止言又裝兇扮認真地說「噬血族聚會哪裡是其他人說來便來、說走便走的,你現在這樣走出去,同樣會被逮住的。」
 
我覺得艾鍚是那種空有強壯兇惡的外表,但內心卻像綿花般柔軟善良的人,因此完全不怕他,自顧自地繞過艾鍚的手臂繼續往前,邊走邊說「你只得一個人,而且身型這麼高大,我要避開你的話,你怎會捉到我。」說著正要邁步離開時,眼前的石柱竟各自伸出一隻巨型手掌,向我如打招呼般揮了揮後,我也不知該形容該幕為詭異,還是滑稽 ,總之兩者兼而有之吧。接著只見那些手掌有如骨排般一個個倒下並化成一道道石牆,一起阻擋著我的去路。
 
 
我嘆了口氣,怒氣沖沖地望向白止言及艾鍚,邊向他們走去邊說「那有種族迫人寫血書的!」接著狠狠地以螺旋小刀劃破指頭取血,再於簽名冊上寫下自己的簡稱 T.C.。只見鮮紅色的血液滴落簽名冊後,血色隨即化成一縷暗紅煙霧,於空氣中飄散,血色蒸發散去後,字跡則化成暗藍色。整個變化過程有如變魔法般神奇,也許這就是噬血族人的血跟那些紙張所產生的化學作用吧。
 
艾鍚見我既怒氣沖沖,又已簽過名了,於是向背後的巨石人揮了揮手,著他們的把石牆收起,然後望向白止言說「你選一個處於反叛期的小辣椒作血矞?是要與自己作對嗎?」
 
白止言搖搖頭說「一言難盡⋯⋯」
 
我趁白止言還沒說完,就把地上一塊小碎石輕輕向艾錫掉過去,小石融合進他的身體,卻又同時把他身上部份表面的碎石打掉。
 




艾錫流露出同情的眼神望向白止言,輕輕搖著頭目送白止言隨我進入拱門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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