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閘外,每隔約十步便有一座屍山,想不到近看更具壓迫感。
 
一座座約一米多至兩米高的屍山,由多具肢體交纏的屍體所堆疊而成,肉色的屍體配上乾涸的鮮血,仿僟走進了恐怖電子遊戲的世界一樣。
 
我們沿大閘內圍一邊走一邊觀察著各屍山,每座屍山果真都是運用同一堆疊方法,也不知是何用意。途經其中一座時,我見到那些垂直的屍體上有一條鐵線像蚯蚓由泥土中探頭山土一樣,從屍體內伸了出來,估計應該就是連接起各屍體及屍塊的關鍵。我伸手拉著那鐵線用力一扯,竟把數個垂直擺放的屍體扯掉,並露出屍山內一張矮櫈及一盞未有亮著的小燈。
 
 
「這⋯⋯」我望著眼前事物,目定口呆。
 
「你先回去拿火酒及打火機來,我在這裡監察著。」戈域見狀即警戒地望向四周說。




 
我不敢怠慢,立即跑回宅裡去拿東西,並致電娜蒂他們,讓他們趁攻勢開始前,及早毀掉瑕種的埋伏之地。我甫跑進家門,便立刻向老爸報告此事,然後拿起數瓶火酒及多個打火機後,火速向大閘跑去。
 
戈域和我一起把火酒灑到屍山上,再以打火機點燃起火柴,掉向屍山,轉眼間,屍山已被紅紅烈火包圍,各個屍體被燒至吱吱作響,兵敗如山倒般如危樓一樣倒下,直至所有屍碎燒成灰燼方止,然而,世事卻不如我想像般美好。本以為火種會於屍山燒盡後自動熄滅,怎料,火苗卻蔓延至草地上,火勢更愈燒愈猛。正當我以為自己不用等到瑕種的攻勢,便已率先把自己的家園燒毀掉時,卻發現準備周到的護衛原來早已在我背後準備好水喉轆,火勢甫打算蔓延,已瞬間被淋熄。
 
我呼了一口氣,伸起姆指望向背後的護衛,以示謝意。為了盡快把那些屍山燒毀,我立即跑到另一座屍山並再度點燃火種;每點燃完一座,待火種被淋熄後,便再跑往另一座去。
 
正燒得興起時,突然想起娜蒂她家中同樣屍山成群,於是立刻打電話通知她說「娜蒂,是白止言。」我對著電話喘著氣說「你家門前那些屍體,那些堆積成山的屍體,是埋伏!是瑕種用來埋伏我們用的!趁他們還沒回來,快點把屍山先燒掉!麻煩你再通知雪露吧,我現在打去通知亨斯。」說罷便把電話掛斷,並繼續忙著去燒屍。
 
把閘外的屍燒掉後,我這才看得清楚,原來於閘外離大宅再遠一點的地方同樣也有一座座的屍山。也不知是否燒了上百座屍山後,發現環境還算安全,且也不覺有瑕種在附近埋伏,因此,人開始鬆懈下來,膽子亦隨之大起來,也沒之前那麼步步為營。我向背後的護衛說「我們出去閘外,把那些屍山也通通處理掉吧。」說罷我自顧自往閘外走去,護衛們亦點點頭,紛紛跟在我背後一起到閘外去。




 
「閘外也沒老爸說得那麼危險吧?雖然我有一隊護衛跟在背後,給我壯了膽,但外面其實也頗風平浪靜,完全沒有危險的感覺。」我心裡想。
 
我走向小樹林旁的屍山前,把火酒倒於屍身上再點燃燒毀。看著紅紅火光,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於是轉身問護衛們說「你們有見到戈域嗎?」
 
那些如消防員般拿著長長水轆的護衛紛紛搖搖頭,當我正為他擔心時,忽見樹上有黑影跳下,蹲在我面前。喜歡躲到樹上的,除了戈域,還會有誰,於是我笑著向那剛落地,正從蹲著的姿勢站起來的他說「一講曹操,曹操就到!我還以為你在哪呢!原來又⋯」
 
我臉上的笑容、說話,從那黑影抬頭起那一剎起便凝結起來。那個眼中透出的邪氣、滿佈紅筋的雙眼、並展示出雙排獠牙的詭異笑容的人,那裡是戈域,不用細想也知道是瑕種了。不過再想深一層,他只孤身一人,而我則有一隊護衛在背後,照推算,他應該會寡不敵眾,我一定勝算在握了吧。怎料,當我仍暗自慶幸時,卻突然見到多個瑕種從旁邊的樹上紛紛跳了下來,數量一下子比我們多出一倍有多,而我心裡的恐懼亦油然而生。從小到大,我從未真正面對過死亡的恐懼,而現在的我,卻要在毫無預警下,初次面對這種恐懼感。
 
在還未清楚對方來意前,我不敢貿然發動攻勢,深怕此刻那脆弱得如肥皂泡般的和平氣氛,會被我的輕舉妄動無情地戳破,故此我打算跟對方溝通,試圖打破大家隔膜。




 
「你好,你們⋯⋯⋯」我試著跟他們溝通,但完全不知道應該說些甚麼才對。不知如何是好的我突然想起溝通的基礎在於共通語言,眼見對方看起來也似是講道理的人,於是就試著從這方面下手,向他們問道「你們⋯⋯⋯也說德文嗎?」
 
「當然了,你真的把我們當成故事書中那些不懂語言、只懂靠吼叫來表達自己的怪物嗎?這就是你們純種所推崇的歧視教育了吧?把我們瑕種視為原始怪物!」眼前那瑕種說罷輕佻地冷笑了數聲。
 
我被他們說成一個沒有禮貌、兼帶著的歧視的人,深深感尷尬,因此向他們道歉說「對不起⋯⋯我不知道要如何打開話題,才會如此無禮。」我欠一欠身,鄭重地道歉,因為此一對話若有拿捏不當,即成為此刻引發大戰的導火線。
 
「其實我們本質上相同,關係沒必要弄得如此僵。你可向我們提出請求,讓我們再為你們轉達,讓我們一起改變現狀。」我向他們建議說,而這也是我一直所期待的,因為,瑕種其實並沒有長老們說得那麼恐怖討厭吧?
 
「老實說,我並不討厭你,你也讓我認識了噬血族的另一面,不似是我們族長們所描述得那麼無恥自私的一面。」那個臉帶邪氣的瑕種說「可是⋯⋯我們族受你們噬血族壓迫已近整整一世紀,沒可能因為你今天一人的說話而令我們放棄這次行動。」說著望了望背後自己的族人,又望向我說「你們養尊處優,生活於太平盛世中,過著不用擔心溫飽的日子;可是,我們族人卻是過著流離失所,三餐不繼的生活,從小到大,一直過著避開你們噬血族追殺的生活。」
 
我看著對方,一臉不覊的邪氣,如生於噬血族中,可會是很受年輕女孩喜歡的類型。聽他說話簡潔爽快,雖然沒尾音感覺帶點冷漠,但跟我們幾個年紀相約,如沒有種族之分,大家絕對有機會成為朋友。而且,其實我都沒有真正要開戰的原因,卻因政治背景不同,而兵戎相見⋯⋯
 
我還在發著呆,回想他的說話及身世時,突然聽到一句:
 




「別死掉。」
 
只聽他說完這句話後,各瑕種向我們作出攻擊。
 
那突如其來的攻勢殺了我一個措守不及,我本能地伸手以利爪擋格著敵方瑕種的攻擊,再以利爪作刃,直取對方心臟,把溫熱、但久已沒跳動的心臟活生生地扯出來。這雖殘忍,卻是一招取命之方法。
 
雖然我們有著多個久經訓練的護衛,但對方人數實在太多,令護衛們也應接不暇。我左閃右避,既要找尋對方的弱點,但又一方面要小心保護好自己的心臟,慎防被人扯走。而那些瑕種也確實是戰鬥機器,只見他們處處進逼,養尊處優的我根本沒反抗餘地,不消一會,身上已傷痕纍纍,雖亦擊殺了不少瑕種,但戰鬥能力及技巧跟他們相比,真的頗有不如。在這場腥風血雨中,外界的聲音彷彿也都消失了,只剩下心跳及大家的喘氣聲徘徊在耳際。
 
看著護衛一個個倒下,我也開始失去戰鬥意志。突然,肩膊上一個聲音說「我們寡不敵眾,若此時再在固定地點戰鬥,久戰必敗。你帶領護衛們一起圍著大閘外圍跑,把他們分散開後,再擊落落單的瑕種。」
 
我聽罷立刻吹起口哨,指示護衛跟著我走。跑了不久,發現瑕種已被我們遠遠拋離,估計他們的耐力應比我們低,那我們正好用此優點來戰鬥。瑕種已完全被拋離後,我著護衛們躲在樹頂上埋伏,等待瑕種到來。
 
良久,樹下又傳來了陣陣吵鬧的聲音,隱約聽到他們說甚麼「打不過就逃走」、「養尊處優的紈絝子弟」、「完全不像個男人」等等之類的說話。幸好我為人厚顏無恥,不會因這類話而發怒,壞了大事。剛剛無聲無息地跳到我肩上的那臭蜥蜴戈域已化回人形,躲到另一棵樹上埋伏。
 
樹下約有五個瑕種正四處張望,搜索著我們的蹤影。戈域揚起手,示意我們別衝動,並以手勢,著我們各攻擊一人,以便無聲息地殺敵。我們各人摒住呼吸,靜待指令;而戈域則運用其靈敏過人的聽覺,細心分析著附近會否另有瑕種埋伏。待萬事俱備,戈域以手勢示意我們等待他的指示,然後一舉跳下去攻擊,接著伸出三隻手指,以唇語讀著三,然後開始倒數。我們全部人金眼火眼看著戈域,等待待著他的訊號。雖然只有數秒時間,但感覺非常漫長,緊張的氣氛加上寧靜的環境,我甚至聽到自己心臟快速的跳動聲。




 
一看到戈域由倒數手勢變成食指及中指輕輕指向樹下,我們數人隨即一躍而下,瞄準著樹下瑕種的心臟攻擊。我看了看那剛被我扯出、冰冷且沒心跳的心臟,然後狠狠掉到地上。正打算離開再到下一個地方進行另一次埋伏時,卻見身旁的戈域一手把手上的心臟掉到地上,再狠狠地以腳踩爛。我接受不了這殘忍的做法,正打算跟戈域理論時,只見其他護衛也跟著照做。或許是見我一臉疑惑,於是其中一個護衛向我解釋說「瑕種生命力非常強,若不把其心臟徹底摧毀,難保他們會死灰復燃。」說著輕輕拍了拍我的背「這是戰爭,戰爭裡沒仁慈及憐憫,只有生存及死亡。」
 
我似懂非懂地點著頭,內心雖明白箇中道理,然而腳常卻於那心臟上凝住,,狠不下心腸踏下去。戈域見狀輕輕拍了拍我手臂,再為我把地上那完整而強健的心臟踩成一塊塊碎塊。
 
目睹此畫面的我久久未能平息,心裡一遍又一遍想著那心臟破爛,就像是發生爆炸般血漿及肉碎四濺的畫面。但同時間,我們卻一直又一直地將這畫面重新又重新上演。
 
一連串的伏擊節節勝利,理應非常興奮才對,可我心裡總有點不詳的預感,覺得事情發展得太順利了,而且,之前碰過面的瑕種也不在被擊殺的敵方中。戈域點算著已被擊斃的瑕種說「還剩約三十個便行了。」只見他說罷隨即臉色一沉,說了一聲「糟糕!」,便立即喚我們跟著他向大宅衝去。
 
「不會是聲東擊西吧?」我心裡不安起來「家裡⋯⋯⋯爸爸媽媽⋯⋯⋯⋯不會出甚麼事吧?」
 
甫到達大宅門前,只見大門依然完整無缺,緊張的感覺瞬即平靜下來。我扭一扭大門,發現大門依然上著鎖,本來更為安心,可是,怎麼可能呢⋯⋯?
 
我望一望戈域,只見他點點頭,壓低聲音,望向我及背後數個護衛說「裡面有變故。」
 




大家都是在這座大宅的住客,瞬間明白發生了何事。平日大宅大門雖會上鎖,但門內玄關處有四位護衛站崗,如有人試圖扭開門鎖,他們必定上前查察,如果發現是大宅的人,理應立即打開門才對,可是,如今裡面卻毫無動靜,安靜得仿如空宅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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