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止言!」娜蒂茜亞蹲在小灌木叢裡躲藏著,輕聲叫喊著我「瑕種太多,我家失守了,又聯絡不上亨斯他們,幸好你來支援。對了,你那邊怎樣了?」

我沒回答娜蒂的話,悲憤交加的我,根本聽不下任何說話,我雖聽到四方八面傳來不同的人的聲音,可我卻無暇分析說話內容,在我心裡只有一個想法,就是殺掉所有瑕種,一個不漏地把他們全滅!

瑕種如潮水般湧來,這數小時的多場殺戮,已把我訓練得麻木不仁,五感亦提升至極致,我甚至連望也不用望一眼,直接便伸手插進那正向我發動攻擊的瑕種的胸口裡,一手把心臟挖出握碎。我不相信甚麼瑕種血液帶有毒性的鬼話,舔了舔爪上那瑕種的血及那黏在手上的心臟肉碎。那氣味有點像泳池氯氣,味道也並不特別美味,但把敵人的血肉吃掉卻有注射鎮靜劑一樣的效果,有助平靜我憤慨的心情,卻又同時間增強我殺戮的意志。

我不知道自己殺了多少瑕種,只是臉上、身上、髮上那濕漉漉、黏答答的感覺,讓我知道自己身上沾滿鮮血。或許我已殺得如像進入了入魔狀態,不少瑕種見到我,均頭也不回地逃走。可是⋯⋯我再也不是以前的自己,再也找不回以前那擁有慈悲之心的自己了,每當見到有瑕種想要逃脫,我都會快速趕上去,趁其不以為意時以利爪把他們的腿砍掉,再把他們雙臂扯斷踏碎,活活把他們折磨至死;又或將他們撲倒在地,慢慢剖開腹部,把內臟一個一個地扯掉,又或硬生生把心臟摘出,趁著他們仍未斷氣把心臟於他眼前咬碎。

殺紅了眼的我已沒把那些瑕種視為生命,只要在我身邊經過都會被我殘殺,我就像魔鬼一樣,令人聞風喪膽。然而,或許這就是釋放噬血族力量後的能耐吧,又或者我所面對的只是瑕種中的婁羅,全部都不堪一擊;縱使我所到之處,均屍橫遍野,可是那仍未能平息我心中怨憤。






「你瘋了嗎!」有人從背後抱著我,阻止我繼續殺戮,那一刻的身體接觸,就如當頭棒喝一樣,把我從入魔狀態中喚醒。我看了看背後那人,錯愕地說「雪⋯⋯雪露⋯⋯⋯ 你怎會在這麼危險的地方出現⋯?」

雪露眼泛淚光,望向我說「我見那些攻擊我家的瑕種說要集中起來,一起對付新噬血族戰神,接著便全數從我家中撤退⋯於是我便偷偷跟著他們,想知道誰是噬血族新戰神⋯」雪露喘了口氣又說「我本想便借機來看看那個是新戰神,但想不到⋯⋯⋯想不到⋯⋯那戰神竟是你,是平日連人血也不敢吸食的你!你把其他瑕種都集中過來了,所有瑕種都集中起來要對付你這個新的噬血族戰神。但是⋯⋯你那根本不是戰神,是死神!」

聽罷雪露的話後,我就像從溺水狀態中被救起一樣,整個人如獲救一般。我冷靜下來,看了看四周的屍體,那情景用血流成河來形容也不為過。我看著沾滿鮮血,還掛著不少肉碎的雙手,剛剛一幕幕血腥殺戮的場面如幻燈片般在我眼前掠過,我顫抖著說「我⋯⋯⋯我真的想和瑕種和平共處的⋯⋯⋯我沒想過⋯」

下腹及背部傳來的劇痛打斷了我的說話,我本能地摸了摸那痛楚來源,卻見到小腹被兩枝鐵箭射中,箭頭有個如手掌般大小的鐵錨,緊緊鈎住了身體,而箭尾則連接著有如半隻手腕粗幼的鐵鏈,我摸了摸背部,估計同樣是被鐵錨鈎住。我望向鐵鏈盡頭,只見到今天在家裡見過的那個年輕瑕種慢慢向我走來,而他的其黨羽則拉著鐵鏈。那瑕種用力扯了扯連接著我前腹的鐵鏈,痛得我整個人跪倒在地上,我估計箭頭上的鐵錨已緊緊地鈎住我身體,不容易扯出。接著那瑕種走到我面前,又再狠狠地拉動了鐵鏈一下,然後拉著我的頭髮,把痛得垂著頭的我的臉扯高,看著我的臉說「和平?」說著冷笑了一聲「別貓哭老鼠了!踐踏著別人的不幸,而過著養尊處優,和平安穩的生活的人,竟去跟那些一直被你們欺壓的人講和平?」接著用力拍打著我的臉「沒嘗過不幸、一直站在高地的人,沒資格跟我們講和平、平等!」說著又露出那邪氣的笑容說「只有讓你也嚐過我們的不幸,我們之間,才有平等、公平可言,你們才有資格去跟我們談判。」說罷放下扯緊我頭髮的手,走到我面前說「現在你家破人亡了,就像我們多年來被你們所壓迫一樣,流離失所,家破人亡。那麼⋯⋯就讓讓我來問問現在的你。」說著他乾咳了兩聲,清了清喉嚨又說「你還希望跟我們和平相處嗎?你想起你家人時,還可以接受得到與我們和平共處嗎?」

我啞然。的確⋯⋯⋯或許他說得對。





我根本不想再跟他們和平共存了,經過今天這一役,我心中只有鏟除他們,而不再天真地相信可無嫌隙地共存。真正的共存,是大家了解對方的優、缺點、歴史及過去後,仍選擇原諒及接納對方,可是我,絕對做不到,至少這一刻,我絕不可能做到。

但我完全沒理會那瑕種的說話,反正我已肉隨鉆板上,講多也是無謂。那瑕種並沒因為我的不理睬而停口,反而愈說愈得意「你們四大家族的死法都是由我精心設計的,確保燃燒起你們的仇恨心,但可惜⋯」他說著以手捧著額頭,搖搖頭說「四大家族裡,只有你一家才體驗到我的精心佈局,想不到其他人都這麼冷酷無情,竟沒因此受到影響。」說罷態度輕佻地聳了聳膊。

身旁忙著試圖為我解開身上鐵錨的雪露聽著那瑕種的說話,忍不住說「不是因為我們冷血無情,而是你那自以為精心,但實際上愚蠢的設計,並沒有把我們計算到。」

「是嗎⋯?」那瑕種歪嘴一笑「但⋯只有一個中計已經足夠了。」說罷迅雷不及掩耳地拿起鐵枝掉向雪露。雪露難以置信地看著那貫穿自己身體的鐵枝,跪倒在地上。我想撲過去救她,可惜那四條鈎在我身上的鐵鏈卻把我扯得緊緊的,讓我完全動彈不得。

那瑕種走到雪露身旁,一腳踏上那枝貫穿雪露身體的鐵枝說「知道我為何要學穿刺公的方法對付你們嗎?」說著用手指沾起從雪露身上沿著鐵枝滴下的鮮血,放進口中舔著說「因為你們復原能力高,你們受傷後不久,身體便開始癒合,癒合時如遇外物,身體便會隨著外物的形狀而癒。那麼⋯⋯如果待你們傷口稍作癒合後,再把外物硬生生扯出體外時,你們就得受更大的痛苦,且復原時間亦更長了。」說罷看了雪露一眼說「看到你們受苦,我心裡才會得到平靜。」接著一手把那鐵枝扯出,掉在地上,那些隨著鐵枝一同扯出,仍呈脂肪白及粉紅色的嫩肉散滿一地。





失去鐵枝支撐的雪露整個跌倒在地,鮮血汨汨自傷口湧出,整個人如斷線木偶一樣跌倒在地上,我想上去查看她狀況,卻因身體所限,只能在旁著急。正自惆悵,忽然眼角處出現了一隻細小的彩藍色蜥蜴,正站在雪露身後不遠處,並向我打了一下眼色。雖然以蜥蜴外型來打眼色真的非常詭異及滑稽,但我完全沒有說笑的意慾,只會意地輕輕點頭。

那臭蜥蜴戈域看準機會,化成人形,偷偷扭斷在雪露附近那兩個瑕種的頸項,並把雪露放到肩上,悄悄跳到樹上去。離開前他看了我一下,微微向我點頭示意,讓我可不用顧慮雪露的安危。

那瑕種看著消失在樹頂的戈域,笑著望向我說「是讓你安心作抵抗嗎?可是你都被制服成這樣了,還可做些甚麼?」說罷側頭望向天扮作思考,然後又故作恍然大悟般笑說「還是,他知道你沒救了,所以只救走你朋友,把你留下?」

我沒理會他,只努力想掙脫那四個鐵鈎的束縛,可是除了把自己弄傷弄痛外,根本毫無成效。那瑕種見狀立刻用力踩了鐵鏈一下,那緊緊勾著我腹上的那兩個鐵鈎也同時向下一墜,錐心之痛隨之而來,我慘叫了一聲,並下意識拉住鐵鏈以抵消那拉力。

那瑕種蹲低看著我說「無論你怎樣努力也好,也不可能擺脫這機關的束縛的。你知道我們花了多少心思及時間去製作這玩意嗎?本來這機關是用來對付你父親的;而你那母親現在的狀況,則是用來打擊你而設。」說罷撥了撥頭髮,以輕佻的眼神望向我道「不過,我萬萬料不到,你父親竟深情至此,為了她竟拋下自己種族遠走高飛,尋求救治方法。」接著站了起來,俯視我說「反倒是你⋯⋯最令我刮目相看!你這樣一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紈絝子弟,竟要我出動到此玩意來對付你,可真有意思。」說罷轉身便走,但不出數步,又走回我身邊,偷偷笑了一下向我問「噢!對了,想問一下你意見!你覺得⋯⋯那東西還可稱之為你母親嗎?」

想起母親的情況,再加上他剛剛的說話,很明顯,事情的所有發展都在他掌握之內。他是故意留著父親的性命,又把媽媽的心臟完好無缺地保留起來,並料到我們必定求助於阿鐸夫。

可是⋯⋯他又怎知道,狼羽並不能起死回生呢?





還是說⋯⋯⋯他早就試過用狼羽把人縫合起來,並知道會引致此後果,故此特意埋下此陷阱,引導我們步向他那惡毒的計劃裡?

我愈想愈氣,這奸詐的瑕種原來早就計算著如何引我們入局,縱使知道自己族人也會有重大犧牲仍在所不惜。

我極力想掙脫束縛,可惜就如他所說,根本徒勞無功,那緊緊鈎在身上的鐵錨紋風不動,且附近除了一個個殘缺不全的屍體外,再無活生生的噬血族人。不過這也要慨嘆我們族一直養尊處優,相比起那班日夜訓練為向我們復仇的瑕種,我們真的不堪一擊。儘管他們都折損不少人力,但我們的情況卻更為慘重。

我環顧四周,心裡暗自打算「附近除了死屍外,根本沒有活著的噬血族可幫我脫困;戈域又護送受了重傷的雪露到安全地方暫避,估計短時間內回不來,所以⋯⋯⋯依現在的情況來看,要得救,我就只可靠我自己了。」想著不禁嘆了口氣,我被那鐵鈎鎖得死死的,要擺脫又談何容易。

那瑕種看著我徒勞地作無謂掙扎,在一旁笑著說「這樣掙扎,除了增加痛苦外,便無其他得著了。還是⋯⋯⋯原來你享受痛楚的感覺?」說著見他給了拉扯著鐵鏈的四個瑕種眼色,然後望向我說「那讓我幫你一把吧!」只見那四名瑕種亦沒負他所托,使勁拉扯著鐵鏈。

四枝鐵箭似乎已深深陷入體內,每一次的拉力均似是要把我整個人撕開一樣,我想我有點明白中國古代那些受車裂之刑的犯人的感受。那種錐心之痛從體內深處傳出,縱使我用力拉扯著小腹上那兩條鐵鏈,以對消部份扯力,但背部那兩條鐵鏈的拉扯力依然令我痛不欲生。我垂頭見到自己小腹兩邊的皮肉已被掀起,傷口深至見到內臟,這樣下去我可一定會被活生生折磨至死,於是我忍住疼痛,想把其中一把鐵箭取出。

由於前腹已被拉扯至皮開肉綻,鐵錨鈎住身體的情況亦可清楚看到。我伸手嘗試把鐵錨慢慢取出,可是,我才剛出手不久,手掌掌心即感到劇痛,只見兩隻手掌同時被鐵箭射穿,我還沒看清楚狀況,雙手即被鐵鏈拉扯得失去平衡,整個人向前跌下,那下墜力壓向小腹上那兩枝鐵箭,令痛楚感再度加劇。

身體各處被那些鐵鏈所拉扯著,整個上半身被各方的拉扯力拉至停留在半空,感覺全身快要被撕開,我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可是我不甘心!不甘心這樣死去,不甘心就這樣被看不起我、恥笑我的瑕種折磨至死!不甘心死後屍體還會被那些骯髒、污穢的瑕種分享及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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