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系列—桃花劍: 第六節

一個慈祥的父親抱緊自己的女兒，瑟縮在後樓梯的一角，這情景雖然狼狽卻很溫馨。
 
小女孩天真的問：「爸爸，呢鋪伏匿匿幾時玩完啊？」
 
爸爸溫柔地輕撫她的頭髮，道：「好快架啦，你比多少少時間做捉果個哥哥。」
 
小女孩道：「咁爸爸你幾時再來搵嘉嘉玩啊？媽咪成日都唔係屋企，得工人姐姐陪我，佢地又唔識講中文，又唔會陪我玩。」
 
爸爸強顏歡笑道：「爹地應承嘉嘉，如果你今次考試拿第一既話，我就再來陪你玩啦。」
 




小女孩抱怨道：「我次次都拿第一架啦，但你成日都唔得閒，你會唔會又呃我架？」
 
爸爸勾住了她的尾指，勾得很緊，不願放開，口中不斷重覆：「唔會……唔會……」
 
「叮——咚——叮——咚——」
 
樓梯底下傳來一陣接一陣的鐵器擦過欄杆聲。
 
爸爸鬆開了手，語重深長的道：「雖然我知媽咪成日都好忙，但你有機會都要好好孝順佢啊，知唔知？」
 




小女孩點點頭道：「知道！係啊，爹地，下個月係我畢業典禮，但媽咪好似要去歐洲，爹地你可唔可以代佢出席啊？我唔想又俾同學仔笑我家長係工人姐姐。」
 
爸爸抿緊了嘴唇，口中低聲道：「對唔住。」
 
「如果果日我冇加班做野，我就唔會遇到意外，咁或者我就可以還返一個開心既童年比你……」他的聲音低得幾乎不可耳聞。
 
「叮——！咚——！叮——！咚——！」
 
鐵器聲已相當接近。
 




爸爸用力掩住了女孩的耳朵，吻著她的額頭道：「對唔住，爹地呢一世只可以陪你來到呢度……」
 
他抱起了小女孩，把她藏在消防門後，然後輕輕把門掩起。
 
在門完全關上前，他悄悄的跟她說：「你再匿多一陣，我去引開做捉個哥哥，贏左既話我們一齊去食雪糕。」
 
「嗯，好！」
 
他一轉身，我已出現在他面前。
 
我手裡拿著劍，剛才的聲音就是我故意用劍敲打欄杆發出。
 
他背貼著牆壁，滑行了幾步，我們始終維持四目交投。
 
「我已經比夠時間你，係時候上路啦。」我說。




 
他雙膝一軟，跪倒在地上。
 
我冷冷道：「你唔使求我，你知我無可能放你走。」
 
他嘆了一口氣道：「師傅，我知！我都唔係要求你放過我。」
 
我問道：「咁你想點？」
 
他道：「我只係想求你一件事，我剩係得佢一粒女，最怕就係佢唔開心。所以你可唔可以得閒陪下我個女玩？一個月一次，啊唔係，一年一次都夠架啦！」
 
我緊閉著嘴巴。
 
不是我不願給出答覆，而是我不能！
 




「唉……我明白既，我明白既，我都唔應該強人所難。」
 
他伸直了脖子。
 
「師傅，落手啦！」
 
他口裡這樣說，卻忍不住再次回望那扇消防門。
 
「唔好望！」我喝止他，他立即把頭轉回來。
 
「再望，你唔使旨意再輪回。」
 
劍光落下，無聲，無色。
 
無情！




 
劍已收回傘裡，如同從未出鞘過一樣。
 
我推開了消防門，一雙天真無邪的大眼睛在看著我。
 
「哎呀，輸左添……」
 
我避開了她的視線，因為那雙眼讓我想起了在等待我歸去的那個女人。
 
她們的眼睛實在太相似。
 
我抱起了她，在她耳邊道：「夜啦，你爹地托我送你返屋企。」
 
「咁爹地佢去左邊到呀？」
 




「佢咪去左買雪糕俾你食囉，我送左你返去先，佢跟住就到。」
 
「哦，唔該哂，叔叔！」
 
「我係哥哥呀！唉，算啦……」
 
「叔叔，點解你件衫上面咁多蕃茄醬既？」
 
「岩岩我去完麥當勞，有個靚女見到我生得太靚仔，嚇到倒瀉左成支蕃茄醬。」
 
「我都好想食麥當勞啊！但我媽咪成日話熱氣又無營養。」
 
「叔……哥哥下次帶你去食囉，好唔好？」
 
她沒有回答，大既是太累睡著了。
 
她一邊睡，嘴角還一邊垂下唾液，把我的衣服沾溼了一大片。
 
我不知自己忽然發什麼神經，竟然一邊用手輕撫著她的後背，一邊說了一句不像會從我口裡說出的話。
 
「乖，訓到聽朝一醒，所有野都會過去架啦。」
 
衣服上的痕跡總會乾透，可是我劍上的血痕卻沒有乾透的一天。